出声在城市里的年轻人,是无法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夜晚的。在城市中,不管是凌晨几点,总能在窗外听到酒醉之人的喧闹;飙车狂徒的聒噪;躁动情侣的旖旎以及建造城市的轰鸣。

    乡下的夜晚,是一种极致的静谧,除了虫子小声的歌唱,连院中的看家狗都懒惰的钻进了窝棚中打起了呼噜。天文望远镜在都市中会被光污染影响的连启明星都无法找到,而乡村中的黑夜则是真正的黑夜。

    关上房间的灯,你会发现闭上眼和睁开眼没有任何区别,想要用手抠抠鼻孔却戳到眼睛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夜晚中,三个人却都没有睡着。汪凌和王粒丁挤在一张床上,本来就没多宽的木板床对于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小伙来说着实有些拥挤,连翻身的空间都没有。

    不过,不管是汪凌还是王粒丁也都懒得翻身了,折腾了一天,现在洗洗躺在床上后,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来无处不疼。大爷那自酿的白酒并没有太大的后劲,汪凌感觉自己被酒精麻木的头又如被榔头当头一锤般的痛了起来。而身边的王粒丁,就算是自己没吭声,汪凌也能听到他的胃正在大声的抗议。

    要知道,先喝下满腹河水,而后持久的饥饿、山寨的鸡腿以及高度的白酒,对于胃这个器官来说,实在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帘子后边传来了林灵翻身的声音,这个小女生显然也没有睡着,不知道是和男生们共处一室的尴尬还是白天惊悚的经历让她久久无法入眠。

    “汪凌,你睡着了吗?”王粒丁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猜。”

    “你后不后悔选择这家公司啊。”

    “你猜。”

    “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话啊?”

    “好吧,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上个厕所,我现在十分担心你放屁崩出屎。”

    “我也想去,可是我的腿们有点不答应。”说完,王粒丁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我怀疑我的骨头都是爱德曼合金,足有千斤沉。”

    “你要是浑身爱德曼合金我们今天也不用这么惨了,你往里点,我要掉下去了。”汪凌抬起自己同样沉重的手臂将王粒丁往里用力推了推,像是翻动一头死猪。

    “哎哎哎,别碰我,再碰真的蹦出屎了。”王粒丁小心翼翼得自己往里挪动了一点,头靠在墙上。“你鬼点子多,有没有感觉今天的事情很邪门。”

    汪凌并没有回答,其实他一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今天和游魂的遭遇实在是有些诡异,按照常理来说,三个新人负责押送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是太过重要的,否则公司一定会派更强更有经验的员工来执行。而且那个游魂的行为实在是不太对劲,用一个词来说就是不要命。

    更重要的是,汪凌回忆起高速上的最后一段画面,那个游魂接收到的呼叫,9号!这一定是一场有组织的劫持行动,只是,为什么其他的1到8号都没有出现,只是一个9号带着一帮超跑狂徒出手呢。难道?汪凌突然灵光一闪而过,从公司出发时的景象浮现在自己眼前。

    “这次的任务十分简单,也算让你们三个休个假,把这个箱子护送到边境,具体的任务事项可以通过虚镜来查看。”自己忽略掉了什么呢?汪凌皱着眉头思索着。

    “对了!”汪凌忽然大喊一声,猛地坐了起来,但是立刻捂着肚子开始剧烈的抽凉气,这一下动作太大,牵动了受伤的肌肉。

    王粒丁被吓了一跳,本来就快憋不住的他差点就拉了裤子,顿时大骂,“你他妈疯了?差点给劳资吓出屎来。”

    “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上的那辆车旁边,还停着几辆同样的押运车?”汪凌缓过劲来,着急的说道,“而且那几辆车全部都是打着火的,也就是说,可能有数支队伍在同时执行这一个任务,我们运送的东西是被拆开成数份的。”

    “或者说,是烟雾弹?”王粒丁也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冰宁不说我们的任务被泄露了吗,所以我们最少有九支车队,如果任务不被泄露的话,就算游魂发现我们有动作,我们遭到攻击的几率也只是九分之一。”

    “可是大概现在其他八支车队都已经挂掉了吧。”林灵的声音蓦然从黑暗的床边响起,把两个愁眉苦脸的人吓得差点丢了魂,王粒丁也顾不得吃惊了,已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手忙脚乱的抓起了手纸冲下了床,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

    “你说的对,现在情况很可能是这样。”汪凌坐在床边,“那个游魂在回报的时候,曾经说我们这儿点子很硬,如果说其他车队中带的手提箱全都是烟雾弹的话,那我们恐怕麻烦大了。”

    “那八个队伍的游魂都会找上我们。”林灵摸着黑也坐到了汪凌旁边,“就是不知道那个游魂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偷偷跟着我们。”

    “希望没有吧。”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十分钟后,王粒丁带着一股厕所味回到了房间里,小声对两人说,“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点太安静了。我刚才去拉屎的时候,还能听到有虫子在叫,回来的时候却感觉啥声也没有了。”

    “它们大概都被你给熏晕过去了。”林灵的手在鼻子前不停的扇着,想把王粒丁带回来的臭味扇到一边去,没好气的说道。

    汪凌却皱起了眉头,其实没等王粒丁说,就在刚刚,他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几拍,而且有越跳越快的趋势。他按住了林灵和王粒丁的手示意两人不要吭声,支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当蟋蟀在草丛中聒噪的叫嚷时,如果突然不叫了,那往往是因为草丛的旁边有人站着,危机感是每一种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当周围所有的虫子突然都选择了沉默的时候,那就说明,它们全都感受到了危险!

    汪凌松开两人的手,蹑手蹑脚得拿起了立在床边的黑伞,因为怕出声并没有将剑拔出,手指轻轻的按在了弹出按钮上。

    尽管三人都在竭力的压低自己的呼吸,但是这紧张的气氛却重重的压在了三人的心头,导致心脏不得不使劲的跳动着,在这安静又黑暗的房间里,可以听到三个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半饷过去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林灵和王粒丁都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汪凌——尽管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汪凌并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他变得越来越紧张,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不断的发颤,按在剑伞按钮上的手指已经压下去了几分。

    吱呀!一声十分细微但无比清晰的开门声突然想起,开门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好像有点大了,发生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静了一会发现屋里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轻轻的推动门。而后,几声同样的细微的脚步声出现在堂屋中,动作轻的宛如一个鬼魂。

    三人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房间静的几乎可以听到汗水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的声音。这个时间,这么小心的摸进房间,只可能是敌人!王粒丁脸色苍白,要知道他可是刚刚摸着黑去外边放了个痛快,那岂不是一直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汪凌在王粒丁得手心里写了一个灯字,王粒丁会意,小心翼翼的摸过了垂在床头的灯绳。汪凌又在林灵的手中写了一个御字,事到如今也无处可逃了,外边黑灯瞎火的,如果冲出去恐怕会死的更快,更不要说这个小房间只有一个窗户而且被数条看上去就很结实的钢筋防盗窗牢牢的守住了。

    眼前只能和这家伙拼了,如果是白天那个游魂,他只怕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否则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才行动,而且是这么小心的潜伏进来而不是直接冲进来行凶。

    把王粒丁留在床边随时准备拉灯,汪凌拉着林灵悄悄的走向房门,这会堂屋中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歇,看来那个家伙是想找到那个手提箱直接跑路。此时汪凌距离房门只有一步之遥,那堂屋中的游魂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人醒着,脚步声顿时消失了。

    乡下的房间往往是木质,而且这地方长年潮湿的天气导致木门有些涨大,不能和门框严格的关合,留下了一条约莫两厘米的缝隙。

    汪凌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探出身子缓缓的伏在了门缝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在这黑到无法看到五指的环境下,在这安静的可以听到心跳的空气中,在那狭窄的缝隙那一端,赫然是一对火红色的,狰狞的眼睛!!

    那游魂竟然也同样伏在了门缝前,正静静的看着门内!!汪凌甚至清晰的看清他的瞳孔中燃烧着的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意和一丝轻微的错愕。

    “卧槽!”在这狗血又让人极度恐惧情景之下,汪凌除了卧槽两个字外脑子里完全没有了其他的任何能说出来的字眼。他完全是条件反射般的按下了剑伞的探出按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剑抽出然后对着木门就插了过去。

    细剑如切豆腐般刺进了结实的实木之中,但是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汪凌,他并没有刺中!那对红眼在汪凌拔剑的一瞬间就移动到了距离木门一米多远的地方,显然是后仰躲开了。就在汪凌想要把剑拔出来的时候,那游魂重重的一脚踢在了门上。

    门瞬间被踹掉,然后直接拍在了汪凌的身上。伴着浑身同时出现的剧痛,两股热流从鼻子中喷涌而出,汪凌惨叫着被门直接就拍在了门口原本林灵睡得那张床上。

    游魂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闪身冲进了房间内,黑暗的环境好像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那对火红的双瞳只如火炬一样耀眼,几乎将房间内照的雪亮。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完全就是电光石火间,游魂已经进入了房间里,而站在汪凌身后没有被门砸到的林灵被他一把捏住了脖子,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其实林灵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汪凌的那句卧槽刚喊出声的时候,林灵就立刻开始念起了自己王御的咒语,但是此时时间太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她的眼中甚至才刚刚开始浮现出蓝芒而已,就被游魂一爪掐灭了。

    林灵拼命地想把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掰开却完全是无济于事,这游魂知道这个女孩会对自己造成血脉上的压制,因此果断采用了掐脖子这种堪称“技能打断”的做法,林灵的气管被他捏的无法透过一丝空气,甚至连颈骨都传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已然是快被捏断了。

    “开……开灯!!”汪凌从被门板撞击的眩晕中醒转过来,在游魂那明亮的双眼照射下看到了林灵那因为痛苦而变得十分狰狞的脸,声嘶力竭的对着王粒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