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跟外婆看电视一直看到深夜,外婆说:“浅浅看到什么时候,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

    “婆,你能看清楚里面的人吗?”浅浅问外婆。

    “能,能看清!”外婆嘴里嚼着花生,微笑着望着电视说。

    电视剧里,斯琴高娃主演的《娘》深入人心,浅浅和外婆两人有说有笑地消磨着时间竟然都看上了瘾,直到凌晨一点,浅浅才独自去另一个房间睡去。

    外公早晨醒的比较早,早晨四五点的时候他就早早的醒来打开收音机听会戏听会儿新闻,他身边的猫被吵醒了,叫了一声从他的头顶掠过出去了。浅浅听着外面的动静,依旧恍恍惚惚地睡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每次在这个房间睡觉都会做噩梦,都会梦魇。她从小到大很少做噩梦,所以她感到很奇怪。

    浅浅早上起来的时候,外公已经在外面坐着了。他依旧坐在核桃树下,在他身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收音机。

    “浅浅,去吃饭。”外公指了指桌子上的饭。

    “嗯!”浅浅去水池边上随便洗了下脸,又回屋子里梳了梳头便坐到核桃树下跟外公和外婆一起吃饭。

    白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它卧在了外公的脚边。浅浅看了它一眼对外婆说:“婆,我出去玩会儿。”

    “嗯,去吧!”外婆继续吃着回答浅浅。浅浅看了一眼外公微笑了一下然后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挺充沛,敬老院的老人们随意地坐着,林阿姨已经做好了饭给他们盛着。她看见浅浅走出来了就探出身子叫住了浅浅:“浅浅,来——过来吃点饭。”

    “不了!”浅浅冲她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

    浅浅每次从外公家出来最怕的就是遇见傻子张锤,但不幸的是张锤就在她前面的不远处正一步一颠的朝她走来。

    浅浅想转身回去,但还是硬着头皮心惊胆战地朝前走去。张锤的眼珠子依旧瞪着,但他这次竟以外的无视王浅浅径直一步一颠地走去。

    看来昨个外公还是震慑住他了,浅浅吁了口气,忐忑的心算又放下了。

    在这个敬老院里除了傻子张锤还有一个勤劳的小蜜蜂他叫发财。发财脸圆圆的,看上去有些傻,不过这名字应该是他父母给他起的吧,挺俗的一个名,但是这个名字应用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得可爱。

    发财是敬老院最年青的一个人,敬老院的所有粗活杂活基本上都是发财一个人干的。以前厂区的荒草地基本上都被他开垦成了菜地,浅浅对他的印象很好,很喜欢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人。

    浅浅走出敬老院,经过刘爷爷曾经住过的那栋家属楼,她远远地看见发财站在菜地里忙碌地浇水,他的存在倒像是敬老院里一个忠实的义工。但他不是义工,他只是敬老院的一份子,他和那些孤寡老人们一样是被亲情抛弃的一员。很多人质疑过像发财这么一个懂事能干的人为什么年级轻轻就被送进敬老院,没有人能猜出答案。

    院长倒说过关于发财的一些事,他说发财的父母不想要他了,就把他送到了敬老院。敬老院里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孤寡老人去世,他们有病无人医治,都是瘫在床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浅浅在走过下坡路的时候远远地看了发财一眼,他冲浅浅傻傻地笑了笑后继续舀着桶里的水浇菜,这是院长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把眼前的这些活干完。

    “该去梨林看看了!”浅浅想着慢慢地朝她最爱的那个居所走去。沿途春天的花开的特别鲜艳,蜜蜂黄蜂到处悠闲地飞舞。

    她穿过一排排房屋,走过一条条大道,最后来到梨林居。也就是她小时候居住的这个地方,她看了看通往梨林的石阶,旁边的石榴树已经开满了红色的花,她走到石榴树下,旁边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色的苔藓,还有枯黄的树叶落的到处都是。

    嗯,很久违的感觉,她蹲下去身体从地上捡了几个红色的石榴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香香的。蜜蜂不时的在花枝里飞来飞去,浅浅小的时候就非常的喜欢这棵石榴树,此次回来,恰逢石榴花开便欣喜地坐在石阶上捡地上的石榴花。

    她捡了一会儿石榴花儿,总是恍恍惚惚地听见隔壁的屋子里传来长长的叹息声。浅浅吓的蒙了,难道里面有鬼?白天有鬼吗,关于隔壁的这个屋子浅浅经常在午夜时分梦见里面有鬼,而她在梦中却总也走不出去这个可怕的梦境。昨天晚上的一场梦魇也是在这个屋子里,难道梦境……?浅浅忐忑惊慌地揣测着一步一步走向了隔壁的大门。

    她刚走向门口,里面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这一下浅浅的心被吓的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猛地一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轻轻地朝里面走了两步。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脏兮兮地坐在地上。

    里面的人听到有人进来了,抬起了低垂着的头,在她俩四目对视的瞬间,浅浅的心渐渐地平静了。这个女人她认识,她是妈妈的同学,叫仙踪。仙踪见进来的人是浅浅,就摸了摸身边的衣服袋子,问浅浅:“浅浅,你妈妈呢,你们去哪里住了。我饿了……”

    浅浅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走了出去。仙踪是个疯子,疯了很多年了。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脑子总是领不清。

    虽然她是个疯子,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她却白白胖胖的,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袋子里,脚边还放着一个黄色的碗。这个碗是她要饭用的。

    浅浅知道,她在等她的老同学纯子,可是纯子全家早已经搬走了。

    浅浅走出门外的时候,仙踪在里面喊:“浅浅,你妈妈去哪里了,我给你们家剥了那么多的玉米,你们怎么能不管我呢?”

    这个女人恐怕这件事,她记得最清楚了。她是给浅浅家剥过玉米,只是剥过一些。她在这里居住的那段日子,每到吃饭时间她都会拿着碗准时出现,而热心的浅浅总是第一个给她盛饭。她胃口很大,总是吃的很多,但热心的纯子一家却对她有始有终。

    仙踪和妈妈是同学,仙踪大学毕业后回农村嫁了个农村汉子。由于文化差距,仙踪本身就心高气傲,瞧不上丈夫,为此两人经常吵架。她的丈夫没有什么文化素养,经常对她拳打脚踢鞭子抽,长此以往这个美貌的姑娘竟被折磨的疯掉了。

    她疯掉之后,便自由了。终日里提着自己的衣服四处游走,走哪吃那。而她给那个农民生的孩子她偶尔惦念偶尔伤心。纯子很同情她,便在她找来的时候给她口饭吃,她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很多时候,浅浅觉得她不像个疯子,她倒像个正常人,她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她那么干干净净的碗。但是有的时候她又蓬头垢面的神志不清,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仙踪在头脑正常的时候能写得出一笔好字,她那标准的普通话能听的浅浅怀疑人生。在正常人眼中,纯子是个疯子,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村子里人的欺负和劣待。

    浅浅有时候在厂门口玩的时候,山下的孩子看见仙踪就拿起石子疯狂地砸她。浅浅看不下去,就大声喝止他们。而仙踪只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骂。

    纯子考虑到她经常这样的流浪也不是办法,就在她清醒的时候劝她:“再找个男人嫁了吧,这样流浪也不是长法。”后来纯子托人联系她的娘家人,她的娘家人就把她带走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又提着自己的衣服默默地跑来了,纯子没办法便任由着她。

    她每次来都理直气壮地住下来,或许她喜欢这里幽静的环境和浅浅一家。

    但是浅浅对她似乎没了初时的热心与兴趣,她喜欢帮助一个可怜的人,但她不喜欢帮助一个理直气壮的可怜人。

    浅浅走出这个屋子的时候心里凉凉的,浅浅心想:仙踪什么时候又来了,她的家人怎么不把她带走呢,怎么任由这么她乱跑。她会不会在这里饿死呢?怎么办呢?浅浅想了很多,她很担心自己下次来……。她不敢往下想,但她又真的很担心。于是她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去了梨林居所。

    她沿着石阶心情沉重地走进她小时候居住的这片老房子。她去梨林下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拐过一条大路去居所对面看了看山崖上的小松鼠们。她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可爱的小松鼠,它们长年在山崖上跳来跳去,树林里的松子便是它们的食物。

    看到小松鼠们浅浅的心情好多了,她重新收拾收拾了心情离开了梨林居。在她经过那个老屋子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仙踪的声音:“浅浅,我饿了,你妈妈呢?”

    浅浅听了,心里一颤,静静地默然地走了过去。她曾经用一番热情对待这个可怜的阿姨,但她终究不能帮助她一辈子,她希望她的家人能够找来,或者她能嫁一个忠厚的男人照顾她一生,如果这样她就放心了。

    浅浅回到外公家后,把在梨林居遇到仙踪的事告诉给了外婆。外婆说:“她的家人来过几次了,她硬是不走,非要待在那个屋子里。……”

    浅浅听了心中无奈,中午吃过饭她便早早地回城中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