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见周伯父瞬间变了态度,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位周伯父虽然向来瞧不起女流,却对同样身负医术的人饱含敬意,以前曾是父亲的铁杆副手。

    不过,周伯父是习惯父亲站在前面挡风挡雨惯了,这“单纯”的性子,就是改不过来,这位铁太医难道就真的医术差到连中没中毒都看不出来吗?

    那可不见得。

    “铁伯父,如今周伯父既然持有反对意见,我看不如我们禀告给院首大人,待院首大人落定后再做定夺?”

    “如果本官说不呢?”铁太医虽然是笑着说,但眼神中有着却毫不掩饰的阴霾。

    “那我只能命人去请示明妃娘娘了。”

    辛夷丝毫不惧,神色冷冽的看着铁太医。

    其实她很清楚,如此锋芒毕露并不是宜事,但生于和平的人权文化中,她无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幼童被草菅人命。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铁太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贤侄女严重了,本官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周太医站在旁边松了口气,也不怕尴尬,直言道:“真是吓到我了,老铁你开这种玩笑话就没意思了。”

    铁太医拍了拍周太医的肩膀,从衣袖中取出另一张药方,递了过去,“是本官的不是,玩笑开大了,这张药方才是本官要交给五皇妃的,固本养元,正适合大皇孙。”

    “铁伯父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女子,哪里敢质疑太医们的医术。”辛夷笑了笑,没有接药方。

    “我不过觉得这小孩子还是少吃药为好,不如让奶娘吃些固本养元的吃食,通过奶水过渡到孩子身上。”

    “依本官看,贤侄女是得了方太医的真传啊。”铁太医欣赏的点了点头,拉着周太医一起夸赞,“老周,你觉得是不是啊?”

    周太医赞同的接连点头,“没错没错,贤侄女你真的不考虑在太医院当个医女吗?依你的才学,困在后宅,浪费了。”

    医女?

    如果知道周太医本纯善,辛夷还当他在使坏呢,医女是什么好活计吗?牵扯上皇家的明争暗斗,就连做到了院正的方父都难以幸免,何况小小医女。

    “凭贤侄女的医术,医女太过浪费了,来,贤侄女看看这张脉案,是否有头绪?”铁太医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脉案,递了过来。

    辛夷疑惑的接过,只见脉案封面上写着“六皇女”三个大字,翻开脉案,是几个月内给六皇女把脉、开药、药后反应等记录。

    咦?这脉案有点意思。

    辛夷疑惑的看了看铁太医,难道她之前看错了,这铁太医真是好心栽培她?

    “父亲。”

    小周太医站在门口,突然打断了周太医的话,他神色暗淡的给两位太医行了礼,转身将手里的小木箱递给辛夷身后的红绡。

    “五娘子,这是你要的药材,收好后赶紧回去吧。”

    如果辛夷不是知道小周太医对原主的念想,她差点以为这是排斥呢。

    “萸竹,不得无礼。”周太医斥道。

    小周太医-周萸竹没有理会,他将辛夷手中的脉案拿过,收到书架上,半强硬的将她推出内室,动作粗鲁,力度却很轻柔。

    辛夷没察觉到恶意,便跟随着他走到僻静处,“周大人?”

    “五娘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周大人了?”

    墙外树枝的阴影投射到周萸竹的侧脸上,原本英俊羞涩的面容突然阴暗下来,他向来明媚的眼睛微微低垂,没有看向辛夷。

    辛夷没有惊慌,微微低下头,眼看着墙角偷偷盛放的小黄花,语气清淡,“我昨日禀告了娘娘,想要出宫,给方家招婿。”

    “招婿?”

    辛夷笑着肯定,“我前日梦到父亲,哭诉方家断嗣,为了安他老人家的心,我昨日去求娘娘恩准,出宫招婿,给方家留个根儿。”

    “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不孝也。”

    她既然拿了先人托梦来当托词,就是明确表示了拒绝的意思,何况她又不是嫡姐方四娘那种有婚约约束的,就不信皇家还能死皮赖脸的非让她去当某个皇子的小妾。

    “那我呢?”

    “什么?”

    “那五娘子你把我周萸竹置于何地?我不信,凭你的聪明才智,会不清楚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