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顺之外,没有人知道石室中的那个洞口通往哪里,唯有一点儿可以确定:那就是方顺此时正在暗道之中,正在往外面逃走。

    宋启原本定下的计划并没有到此结束,方顺虽然从自己手中活着逃走了,但也中了自己的毒,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恢复实力,只要毒性还在发作,他们就还有机会将他抓住。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帮手还没有出现,那个帮手,可以说是整个计划的王牌,只要接下来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这件事情便还有转机。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够决定得了的,方顺到底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就要看那个人的本事了。

    暗道中不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那脚步声,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时而轻微如风,时而重如乱军。

    紫袍男子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早不似进入暗道时那般光鲜亮丽,此时更是连奔带跑,一边奔跑一边飞闪,速度奇快。来的时候,他将所有的机关全部触发了,现在他并不用担心暗道中会出现什么危险,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在体内毒药完全发作之前,离开这座地下密室,离开宋家。

    某一刻,他和宋启等人只有一墙之隔,他们甚至能够互相听到彼此的脚步声,但是,想要从他们的位置来到对方的位置,却需要绕很远的路,如果在岔路口的地方选错的话,甚至会越走越远。

    地下密室的入口,也是地下密室的出口,以方顺的速度,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就来到了这里。

    夜空中的弯月被连绵的阴云覆盖,月光无法透出来,宋府深处的木楼中,不知是谁将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此时此刻,楼内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外面的夜风都吹不进来,甚是静谧。

    幽静的木楼中突然响起一声爆响,地面上一块儿很大的木板被人直接顶开,木板翻飞出了很远的距离。暗道虽然在地底,但是暗道中有许多油灯,从暗道里到木楼中,便是从光明变成了黑暗,紫袍男子的眼睛瞬间失明。

    这样的环境,令他的心里瞬间产生一种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气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自己。

    齐飞是不屑于偷袭的,但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他不得不慎重起来,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这种方法。

    虽然从未跟那人交过手,但是提前已经知道了他的速度很快,所以齐飞也将速度运转到了极致,从真气的流转速度,到身法的速度,再到出招的速度,都很快,几乎已经被自己激发到了顶峰。

    伸手不见五指的木楼中响起一道闷哼,不是齐飞发出的,而是他的对手发出的,紧接着是一道重物撞在木板上的声音,这说明他的埋伏和偷袭成功了。

    方顺的速度确实很快,如果他能够提前一息的时间预知到危险的话,或许齐飞就无法得手,只可惜,他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而且实力很强,速度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黑暗的木楼中突然亮起一道火焰,这一次,由黑暗突然变成光明,两人都瞬间失明,但是这个过程很短暂,不到半息的时间,他们就看到了对方。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紫袍男子半躺在地上,靠着墙,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嘴角还有血迹,血迹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荧光,应该是刚刚流出来的。

    那团火焰来自齐飞的手心,一直在燃烧着,而且在不断地旋转,没有熄灭的意思,也没有高涨的势头,那画面看起来很是玄异,就像是一个巫师在玩火一样。

    他仅仅是祭出了一团火球而已,并没有打算立即发动第二次攻击,甚至连脚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对方对视。

    “你是宋家请来的帮手吗?”

    紫袍男子当先打破了这一份静谧,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一丝气愤和怨恨,反而带着笑容,那抹笑容,并不阴狠,而是风流倜傥的,让人看到后有种轻松的感觉。

    “不好意思。”

    齐飞有些微微动容,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有些后悔刚刚的偷袭行动,现在更是有些不愿意为了自己刚刚的做法而道歉,他觉得这样做很虚伪,不管对方会不会这样认为,反正他是这样认为的。

    “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况且,我也没有责怪你。”

    两人的谈话有些奇怪,齐飞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而紫袍男子却像是一个正在教育他的长辈,两人的谈话将场间的气氛也弄得有些怪诞,滑稽而又可笑。

    “宋家给了你多少好处?”

    齐飞并没有觉得他问这样一个问题是一种侮辱,因为他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并没有收到任何好处,而且恰恰相反,宋家还欠自己九万两洗骨花的钱没给。他摇了摇头,一是在给出答案,二是在表示不屑。

    “那是为什么?”紫袍男子很是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并不是为什么突然会有一个人想要杀了自己,这个世上,想要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他不能理解的是:南浦城中什么时候突然来了这样一位少年高手。他看起来明显比自己年轻很多,虽然身体发育得极好,但是脸上的稚气却没有完全消失,依旧证明着他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采花圣手!名字很霸道,但依旧是个采花贼,你该祸害了不少姑娘吧!”

    听到齐飞的话,方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骄傲和自豪,就像是一个盗贼在被审问时被提起他曾偷盗过无数珍宝一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的是件错事,反而会产生一种职业自豪感,仿佛偷得越多,便越有成就,祸害的姑娘越多,便越是得意。

    但是在齐飞的眼中,那却是一张不知廉耻,让人厌恶的嘴脸,盯着这张脸,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杀了这人,也有足够的决心杀了他,而且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自责。

    “一个男人拥有多个女人,便是采花贼?”紫袍男子面带笑意地反问道,“那世上三妻四妾的男人岂不全都是采花贼了,你要杀采花贼,怕是给你一万年的时间也杀不完!”

    齐飞脸上的鄙夷又深了几分,在心里骂道:“狡辩!别人那都是明媒正娶,掀过盖头,跨过火盆儿的,你能跟人家比吗!”

    “如果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地想要跟我好呢!你还能说我是在祸害他们吗?”

    “除非那些女人全都是傻瓜!”

    “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傻。”

    齐飞脸上的鄙夷终于消失不见,嘴角微勾,一片淡然,笑道:“你是在说临终遗言吗?”

    紫袍男子微愣,心想:“这家伙的脸怎么变得这么快!刚刚还探在讨女人的问题,怎么突然之间就要自己说遗言!”

    齐飞手掌上的火团又盛了几分,顿时照亮了整座木楼,楼内依旧没有透进一丝夜风,火光独自摇曳,在纸窗上映出的影子微微闪烁,画面像极了西窗剪烛。

    “我还没打算死。”

    紫袍男子依然很平静,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情,就连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轻浮,就像是在挑逗齐飞一般。他没有说自己不想死,而是说自己不打算死,就好像生死真的掌握在他的手中一样————自己不打算死,自己便不会死。

    对于齐飞来说,这是一种挑衅,一种无畏而又愚蠢的挑衅,自己不会被他激怒,但也不会让他好过。

    暗道入口处的木板刚刚被掀飞了出去,地面上露出了一个很大的洞口,那个洞口离齐飞很近,暗道中的灯光与他手中的火光一比,顿时黯然失色了许多,从他的位置看下去,暗道里面很昏暗。此时,昏暗的洞口中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渐渐接近这里。

    两人没有说话,木楼中很静,他们都听到了那阵脚步声,也都知道那些脚步声代表着什么。齐飞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在他看来,宋启等人来不来都没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搞定。

    对于方顺来说,情况就有些不妙了,如果在平时,自己没有中毒,也没有受伤,自然是不惧怕宋启那群人的,但是现在自己既中了毒,又受了伤,最关键的是还出现了一位很强的对手,他不得不重视起来,脸上轻佻的笑容渐渐消失,甚至开始悄无声息地运转真气。

    齐飞的神识很强大,对神识的控制能力也很强,他感应到了对方身体上的气息波动,知道他打算采取行动了,或许会攻击自己,也或许会逃走。

    他也做好了准备,体内的真气也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不管对方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自己都能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或防御反击,或拦截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