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树林前,车夫停了车,大手从车辕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一脸狞笑着走到了车帘前,用刀尖挑起了车帘。

    “苏静安,下来吧!”车夫唇角微微上扬着,一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车中的人。

    苏静安毫不示弱,面容平静的跟他谈起了条件,“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我的婢女请你放她离开!”

    车夫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都是我刀俎下的鱼肉了,还管得了别人?”在他看来,这位太傅府的少爷可真是傻的可爱!他凭什么留一个这么大的把柄在人世?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定然是知道我一幅画如今价值千金,车中就有笔墨,你放她离开,我给你画几幅画,下辈子隐匿山林也好,去别的地方也罢,都够你衣食无忧一生的了!”苏静安在赌,赌人的贪心。

    若是赢了,最起码子清可以保住一命。若是运气再好一些,说不定表哥他们能及时赶来救他!

    那人犹豫了一下,举目四处打量了番,见这荒山野岭的也就他们三人,明显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跑不掉的,果然就起了贪婪之心。

    苏静安见他的动作表情已经猜出那人会答应了,几不可查的冲着子清点了点头。子清立即去车里取出了几张上好的宣纸和上好的端砚、狼毫笔、香墨。

    “水!”那人将自己腰间的水壶扔给了苏静安,苏静安稳稳的接住,随后趁着子清磨墨的空荡,想了一首打油诗。

    “动手吧,我可没那么长的时间陪你们蘑菇!”那人见子清的墨磨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好一番催促。“反正早晚都一样,你是逃不掉的苏静安!”

    听了这话,苏静安唇角微微勾起,过去拿起笔蘸了些墨,不管这地方如何,刷刷的画了一副夕阳中的山水图。画完后,还不忘在下方写了一首藏头的打油诗:

    “天气晚来春色少,”

    “家家园中赏玉兰。”

    “承恩不忘坟头草,”

    “宇殿琼楼骨如山,”

    “杀亲杀己登高位,”

    “苏门中有几人还?”

    “静待岁月揭谜案,”

    “安知它朝真相现?”

    “姬承宇,若我这次大难不死,你就给我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挨刀吧!”苏静安瞳孔暗沉一片,他本打算这辈子过他的逍遥日子,远离纷争的。可姬承宇不放过自己,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因为这字是竖着写的,那人又是个识字不多的,这几十个字他竟然有大部分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苏静安的字洋洋洒洒,很是漂亮,画儿画的也很传神,怪不得能值如此多的银子。

    “你放了子清,我再给你画一幅!”苏静安再次得寸进尺。

    那人却是笑了,“放她离开?你不是明摆着让她将来活着,指认我今日杀你之事吗?”

    苏静安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改了主意,眸色越发的暗沉,冷冷的开口,“她不会,我替她保证!”

    “你能替她保证什么?”

    “我……”苏静安被问住了!

    那人见画成了,重又拎着刀向他们二人而去。苏静安本能的将子清护在身后,边退边轻声对身后之人道:“快走,我拦着他!”

    “不,少爷不走子清也不走!”子清是绝对不会把她家少爷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死的。

    “傻子清啊!”苏静安叹了口气。

    那人脸上挂着嗜血的微笑,啧啧起来,“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看的我都不忍心下手了!”可脚下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一步一步的紧逼着他们进了树林。

    “铛!”的一声,苏静安推开子清,自己闪身到了树后,大刀砍在了树上。那人没想到苏静安躲的这么快,再次向他攻了过去,这一次苏静安趁着大刀砍来,弯腰滑到了另一侧的树后,再次躲开了那人的攻击。他虽然不会武功,可看表哥和舅舅练多了,多少自保的招式还是无师自通的。

    看到那辆马车,萧允怀他们下了马,抽出宝剑翻找了车厢,那副画引起了萧允怀的注意,“藏头诗!好一个胆大心细的苏静安!”匆匆一瞥就看出那人落笔的畅快与洒脱,萧允怀不禁唇角微微勾起,“不愧是苏静安这个时候还能画得出如此唯美的画来!”而且手不抖,心不乱。

    流云已经跟着子阳杀进了树林里,萧允怀十分不厚道的拿起那人的画作,折好后放进了胸前的衣襟里,这才大步向林子里奔去。

    “少爷……”子阳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一路之上喊声不断。

    听到熟悉的喊声,子清忍不住一阵狂喜,“救兵来了,少爷,我们有救了!”

    “子阳……我们在这里……”子清大声的喊着。

    那人却是慌了,出手更加的狠辣,刀刀要人性命。他本想先杀了子清这个碍事的,可苏静安拿了根木棒从背后打了他后脑一记,那人吃痛,回身就劈断了木棍,若不是苏静安闪的快,他的身体就被人家给横劈了。可躲的再快,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少爷!”看到自家少爷为护着自己而受伤,子清感动之余只剩下了自责。

    苏静安的体力到了极限,那人一脚将苏静安踹跪在了地上,眼瞅着那刀就向他劈了下来,一柄长剑的剑鞘飞来直直的把那柄刀打偏了出去,没入了地底。

    “找死!”那人急了,直接丢开了苏静安跟流云动起了手,结果可想而知。两个人很快战做一团,流云武功在他之上,结果可想而知。当流云的宝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时,他还是懵的,为何会突然从天而降如此武功绝顶的高手?

    “少爷……您没事吧?”子清和子阳一左一右的架着苏静安。

    苏静安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看着在如此情况下依旧清冷的苏望月,萧允怀彻底的无语了。他看到那人衣襟上、手臂上都有伤,反倒是那丫头除了脸色白一些,身上衣服整整齐齐,就是傻子都能猜到定然是苏静安一直护着她的。他突然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苏静安了,一个下人而已,值得他如此吗?

    那人看到萧允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一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三殿下手中,不禁一阵后悔,“早知如此,真该先杀掉苏静安的!”目光转向那个被苏静安打发下车的小厮,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可惜呀!没有回头路了。他一狠心,咬了咬藏毒的牙,毒药顺着喉咙缓缓而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疼的要命,随后永远的失去了知觉。

    流云没想到他就抬头看了苏静安主仆一眼的功夫,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服毒死了,气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同时还有些自责和懊悔,没精打采的通知他的丞相大人,“大人,人死了!”他头垂的老低,恨不能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才好。

    真是丢死人了!

    萧允怀白了流云一眼,“回去自己领罚!”当着外人的面让他丢人现眼,真是皮痒了!

    “是!”流云一脸苦瓜相,耷拉着脑袋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得站到了一旁。

    “多谢右相救命之恩!”苏静安在两人的搀扶下走到了萧允怀面前,满脸疲惫的给他作了一揖。

    萧允怀离的近了,发现那人的胸前似乎还在流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你倒是会怜香惜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转身就走了。

    子清听了这话莫名就红了脸,满脑子都是少爷刚才袒护她、保护她的情景。

    流云尴尬的杵了一会儿见他主子走了,给苏静安行了一礼后,立即追了过去。“相爷……”

    “我们也回去!”苏静安吩咐他们。

    “是!”子阳应着,跟魂不守舍的子清一起搀扶着他向林子外走去。

    回到相府时,姬如璋已经等在书房许久了。萧允怀匆忙进了书房,“臣有急事,回来晚了!”

    “表哥一向稳重,怎的今日如此毛躁?”姬如璋见他急急而来,拿起他喝了一半的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嘴里灌,不禁一阵愕然。

    萧允怀从胸口拿出了那张画递给了姬如璋,姬如璋看后啪的一声就把画儿拍到了书案上,震得笔洗、茶具什么的嗡嗡一阵乱响。

    “天家承宇杀苏静安!”

    萧允怀落了座,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圈椅里揉着眼角,刚才好险,还好都来得及,还好那苏静安绝顶的聪慧过人。

    “姬承宇好大的胆子!”

    姬如璋没想到姬承宇居然会派人向苏静安下手,虽然他跟那少年只有一面之缘,可他也是个怜才爱才的,更何况这苏静安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斗,为保护秋家被牵扯进来的。因此,他对苏静安总是会有些愧疚之情在其中的。

    萧允怀不置可否。

    “人如何了?”姬如璋知道表哥出马必定会有惊无险,可因为事关秋家,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还好那小子聪明,早就看出那车夫有异,故意遣走了小厮去秋府求救,而那小厮刚好被我们遇到,也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萧允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姬如璋听的是心惊胆颤,忍不住一阵摇头轻叹,“好一个遇事沉着冷静的少年,不过十七岁,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