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不知何处传来这空灵的嗓音,司辰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冰天雪地。司辰急忙坐起身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顿时觉得震惊不已。

    “你是谁?”

    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辨不清男女。

    司辰猛地转身,查探声音的来处,却只见纵横交错的冰谷曲折迂回,高耸陡峭的冰壁神幻奇妙。一条冰湖如水晶一般闪耀其中,水深莫测的冰湖,高达数十尺的冰舌蛰伏在湖岸,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蓝光。远处一条壮观的冰瀑布,像从天而降的银幕,悬在雪峰之间。

    在强烈的阳光下,冰湖闪着银色的的光芒,缥缈的寒气从湖面不断向上蒸腾,一阵阵寒风从湖面扑面而来,司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司辰抱紧自己,重重的吁气。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梦,还是梦?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而后猛然睁开眼睛,所见依旧是白雪茫茫。司辰朝周围“喂”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中,司辰觉得自己的皮肤下的肌肉不断收缩,他深深地哈了一口气,忍不住蹦跶了一下。

    刹那间,雪尘滚滚,从高耸的斜坡上雪层与灰尘像瀑布一样,飞泻而下。狂暴的雪崩产生的滔天寒意向司辰袭来。此刻的司辰,站在这片雪白的天地之中,除却震惊,便只剩哑然,眉眼都沾上了寒霜。

    一粒雪尘落入冰湖之中,不过一瞬之间,湖面出现许多小冰晶,眨眼间竟万里皆冰,飞溅的雪尘,不再滚滚而来,如一把倒插的利剑,深深的嵌在雪峰之间,这片天地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冰水冲动冰石的隆隆声,此刻万籁俱寂。

    司辰心中震撼,他看着万里冰封的冰湖雪峰,茫然无措。

    “你是谁?”

    空灵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拉回了司辰的神思。他在冰封湖面看到一朵黑色的莲花,绝世独立,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司辰试探的朝黑莲说道:“是你在说话吗?”

    一言刚毕,司辰就看到雪峰之间,一枚黑点向他快速袭来。正是黑子,只见黑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钻进司辰的器魂之中。

    暗幽族邬钜殿

    司辰被黑子袭击,陡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并且发觉自己正泡在一个大水池之中。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司辰百思不得其解。

    “司辰,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司辰背后响起,司辰立即转身,他眯眼看着坐在水池边上,双脚泡着池水中的少年,想起自己刚刚惊醒之时,似乎被呛了几口水池之中的水,胃部不自觉的开始有些翻滚。

    司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精致的浴房之中,房内装饰繁复,让人眼花缭乱,华丽复杂的雕花赋予这间浴房别致的美感。

    他皱眉看着面前的皮肤白皙,眉目疏秀的少年,心道:这少年俊美而没有书生气的柔弱,眉宇间也是英气逼人,倒是有一股气宇轩昂的架势。

    “你是谁?”话语脱口而出之时,司辰的脑海中便浮现了梦里那朵冰封之中的黑莲。

    那少年开朗的笑着,“御谨。”

    司辰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很是放松,大约是这少年本身就具有让人不自觉放下警惕的魅力吧!

    “那这是何处?我为何在此?”

    司辰在水池中扑通了一下,向后游去,而后悠闲的靠在水池壁上,打量着坐着对面的少年,好奇的问道。

    御谨思考片刻,而后哈哈大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当真忘记了吗?”

    司辰不语,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少年。

    御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人可真无趣!我还以为‘芳名远扬’的‘蜀丹司’是个妙人呢!”

    司辰突然痴笑起来,“我看公子一身书卷气,还以为是个满腹经纶的大才子呢!”

    知道司辰调侃他没有文化,御谨也不气恼,爽朗的问道:“你当真忘了自己如何到了此处?”

    司辰沉默片刻,不甘心的说道:“可否告知?”

    御谨将一只脚从水中取出,放在水池边,一只手撑在水池上,笑嘻嘻的说道:“有些难堪的事情,人们想要忘记还无法忘记,你若不记得了,这也是你的福气!”

    司辰气结,他发现这个少年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本事,一会儿让人舒心,一会儿让人无可奈何。他不愿多想,也不想多言,闭上眼睛,靠着水池池壁,安静的感受着池水洗涤着自己的身躯。

    御谨看着安静的司辰,有些不甘寂寞的说道:“司辰,你可真是无情呀!你昏迷泡澡之时,若不是我在旁捞了你好几次,你恐怕已经是个淹死鬼了,这般对你的恩人,你不觉得羞愧吗?”

    司辰一想到自己昏迷期间可能喝了好几口这厮的洗脚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又想到在暗幽族通海港口与?绮的一战,心道:若不是因为这暗幽魔女,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司辰烦躁的站起身了,从水池中一跃而出,从宙囊之中取出一套赶紧的黑色衣裳,利落地套在身上。御谨看着司辰全程黑脸,一副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一直大笑着,等到他笑够了,司辰也已经穿着完善,此刻的司辰全然没有在冢林之中的狼狈模样,又回到了清秀俊逸、精神矍铄的英姿少年模样。

    “若是你十分想知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御谨不知从何抽出一条白色的抹布,悠闲地擦着自己的脚,司辰转身看了一眼池边的少年,觉得少年的布满老茧的脚,虽然白皙,但是长得实在难看!

    司辰并不言语,随意地坐在房中的长凳之上。

    御谨麻利的穿上靴子,“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是因为我的师父嫌弃你身上太臭,一酒壶把你砸晕了而已。若不是我把不省人事的你拖到这清池里泡着,你恐怕会被我师父扔进滮水河里呢!”

    司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暗幽魔女?绮将他和羽伯、枫杨绑回暗幽族,非要带着他去见什么暗幽族族长,那族长长得实在阴气过甚,半分阳刚之气都没有。听说他要去南阁拜师,便是好一番嬉弄。更过分的是,那人竟然嫌弃他一身恶臭,还说他长相粗鄙,实在是欺人太甚!

    想起这一切,司辰有些气愤,士可杀不可辱,这仇他记下了,只是不知道如今羽伯和枫杨身在何处。

    司辰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毫不掩饰的猜忌之色打量着御谨,沉默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少年或许是个契机,是救出枫杨和羽伯的契机,是离开幽州这个鬼地方的契机!

    御谨被司辰看的冷汗直冒,弱弱的问道:“你这般看我作甚!”

    司辰笑不露齿,十分有涵养的站起身来,双手交叉,藏于袖间,“不知我如今在暗幽族算是来客,还是囚徒。”

    御谨挠了挠头,沉思片刻,认真的说道:“在我看来,我师父老人家并不喜欢你,我美丽大方的绮姐姐也是十分不待见你,虽然你是声名赫赫的‘蜀丹司’,但是这来客的身份与你实在不搭。”

    司辰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那烦请公子送囚徒去该去的地方吧!”

    御谨畅快一笑,“我正有此意,你随我来!”

    司辰紧跟御谨身后,司辰本以为这御谨是个文静俊秀的少年,虽然没有书生气,但至少应该是个举止斯文的翩翩公子,实在是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有清风朗月之姿的少年竟是个聒噪的“碎嘴”!

    二人走在大气的回廊之中,这回廊曲折环绕,视野开阔,可以观赏到院中山石花木之景,只是这片山石之中,种植着稀疏的鸢尾花,实在有些违和。

    走到回廊的尽头,远远便能看到一座恢宏的大殿,那应该就是邬钜殿吧。司辰停下脚步,打断前方自顾聒噪的少年,好奇的问道:“我说,御谨公子,难道不是应该送我去囚徒该去的地方吗?”

    御谨回身,温和的说道:“自然是送你去该去的地方,我是不会带错路的。”

    司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按捺的脾气,“可我观前方似乎是去邬钜殿的方向,难道不应该送我去地牢一类的地方吗?”

    “哦!原来你纠结这个,你可是不一般的囚徒,绮姐姐说要亲眼看着你,直到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为止。”

    接收到御谨羡慕的眼神,司辰一阵恶寒,一屁股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既见魔女,我心下不喜,不愿前往!”

    御谨嘻嘻一笑,也一屁股坐在司辰身旁,“这样可就不妙了,绮姐姐定然会生气的!我也十分好奇会看到什么壮景,那便陪你在此处恭候吧!”

    想到暗幽魔女古怪的秉性和让人不得不服气的修武境界,司辰悠悠的起身,向邬钜殿方向走去。

    御谨觉得这个司辰甚是无趣,将他一肚子好奇心激起,又不平复,实在可恶!实在可恶!

    司辰、御谨二人徒步来到邬钜殿内。只见暗幽魔女端坐在邬钜大殿正中的镂空金漆龙纹宝座下首,那一身红衣实在是耀眼。而斜靠在龙纹宝座之上的黑衣男子似乎是假寐,修长的手指随意得搭在宝座的栏杆上,无名指上的一枚红玉纳戒倒与他的一袭黑衣有些不搭。

    御谨绕过大殿正中的方鼎,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师父,绮姐姐,‘蜀丹司’梳洗完毕。瑾儿特带来给你们瞧瞧。”

    司辰嗤笑一声,“不知我如今这番模样,二位可还顺眼!”

    司辰一语说罢,御谨痴愣片刻,挤眉弄眼的警告司辰说话小心些,难得见到这个合他心意的少年,实在不想他就此丢了性命。

    ?绮笑而不语,司辰如今这般清秀俊逸的模样,确实有几分清风朗月之姿。她心道:这少年的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若不是这少年器魂之中有她想要的东西,现在剥了他的皮,做幅屏风,画上翠竹倒是个不错的物件。

    ?簕微微睁眼,一双桃花眼里尽是邪魅狂狷。他瞟了一眼司辰,只觉少年的一身黑衣很是碍眼,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一击杀招便向司辰袭去,司辰正欲抵挡之时,一个不防便被御谨一推手,将他推至一边。

    砰!

    ?簕满含杀气的一击生生打在了大殿之中的方鼎上,那方鼎应声炸裂。

    司辰瞪了一眼御谨,御谨有些莫名,明明好心救他,怎么还这般不领情!要知道他师父那一招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接得住的,更何况他一个不过修武初境的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司辰紧了紧腰带,备手于身后,正欲发声,却听御谨笑嘻嘻的说:“师父,你何必如此动怒,这‘蜀丹司’的一身黑衣不伦不类,实在没有你的这一身好看!”

    司辰又瞪了御谨一眼,甩袖坐到一旁的座椅上,御谨很是莫名,他自己的师父瞪他也就算了,这司辰瞪了他两眼,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他拦着师父,他能这么舒服的坐在邬钜大殿之上,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簕轻哼一声,“谁是你师父!”

    御谨在心里不断叹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觉地退到一边,心道:怎么摊上这么个师父!

    “听闻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想要拜南阁雨声为师。”?簕冷冷的看着司辰,说道:“南阁北山俱是不要面皮的熊瞎子,有什么值得去拜!我看你骨骼清奇,不若就在我暗幽族找个幽者为师,如何?”

    司辰看着?簕好看的桃花眼,认真的说道:“我自然知道,暗幽族幽者个个都是修武境的高手。但是,小子不才,实在没有那么大的面皮拜到暗幽族幽者门下!”

    ?簕带着毫不掩饰的恼怒之色看着懒散的坐着的清秀少年,这少年长得瘦弱,一身傲骨倒是让他有几分哑然,他想不明白这个修武境低下的少年为何会如此冷静而且直接的拒绝自己的拉拢。

    要知道他可是暗幽族在位时间最长的族长,族人爱戴的暗幽族首领,以司辰今时今日的修为和地位,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接近他,已经是祖祖辈辈修来的福气,换了别人,就算南阁雨声有意收徒,他也会杀之后快,哪里会费许多口舌!

    ?绮无聊的摸了摸手中的魔珠,又摇了摇头,她实在是对自己的兄长无语,一个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又不允许别人说他好看的男人,竟然因为一个少年与他撞衫胡纠蛮缠起来!

    ?绮失去了观看兄长与司辰交谈的兴趣,她轻咳一声,淡然的说道:“司辰,你何时交出那枚黑珠。”

    司辰歪着头看向?绮,沉默的想着,她的确是人间难得的绝色美人,只是秉性过于阴沉了些。

    “要是你有本事,直接拿去就好!”司辰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这些日子在冢林的担惊受怕已经将他的意志磨砺的刚强无比。

    更何况,他器魂之中的黑子真的十分任性,在冢林之中他想尽办法也没能见它分毫,倒是每每危急关头,黑子才从器魂之中出来溜一圈。司辰并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有神通可以从他的器魂之中取出黑子,若是可以,他怕是活不了这么久!

    司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蹙的眉稍挂着几分忧虑,不消片刻,少年的神色又变得十分自然:“不过若是你将羽伯和枫杨还给我,我就想想办法,把黑子送给你!”

    “你还真是不怕死,我自任暗幽族长,还无人敢在我邬钜大殿讨价还价!”?簕打断了?绮的言语,冰冷的声色之中都是杀伐之气,只可惜他长得太过于秀气,司辰当真是没有从中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不然他定然不会不知死活的说出下面这番言语来。

    “?族长过奖了!”

    御谨呆愣的看着司辰,他真的是太佩服眼前这个少年的勇气了。他依稀记得上次自己师父这般神色之时,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说了一句“不敢当”,当场就被自己的师父挫骨扬灰了。

    御谨当真是想对司辰说句“少侠,好勇气!”但是,看到龙纹宝座上的师父铁青的脸色,就没胆气说这句话了。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御谨在一旁继续摸着自己的大拇指,兴奋的看着大殿上发生的一切。

    ?绮微微一怔,然后感受到兄长浑身散发的寒意,下意识的推了推宝座上的?簕。

    ?绮的确对眼前的少年有几分赏识,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不是对他的黑子有所图谋,?绮自认为绝对不会这么好脾气的让这少年如此放肆!

    “司辰,我念你是个轻狂少年,才对你多加忍让,莫要得寸进尺!”

    司辰转头看向大殿之外,殿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让人心中都生出几分烦闷。又转头看着?绮,少年仰起的下颌倒是有几分桀骜不驯,微笑的说道:“年少不轻狂,枉作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