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风往家里赶的时候县衙里却正在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募捐大会”召集人是益都县令孙连梁。

    孙连梁清朗的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站起身来向堂下望去。县衙大堂之上摆满了数十个座椅每一个座椅前都站立着一个本地有头有脸的“富人”不是瓷窑业主就是瓷行或绸缎庄东家柳东阳也在其列。

    孙连梁心里颇为无奈今日之事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作为一个堂堂七品县令真正要对眼前这些治下的商人“打劫”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齐王朱榑刚刚传下了谕令齐王封地境内所有府县于年前上缴“齐王贡”——在朝廷统一征收的夏秋两季粮税之外齐王府在其治下的封地还私自推行一种“土税”即“齐王贡”也就是说各地缴纳的土税不上缴朝廷国库而是直接进了齐王的府库。齐王自从受封在青州府以来从第二年便开始征收“齐王贡”一般都在年前征收。

    这种“齐王贡”以粮为主也可以银替代。

    往年孙连梁一般都是在征收官税时同时提前征收“齐王贡”然后等入冬了再上缴齐王府。但今年却不同今年益都一带干旱本来就贫瘠的山地所产粮食就更加寥寥缴纳官税乡民就已经不堪重负这让爱民如子的孙连梁着实为难。不收齐王府那里不好交差收吧老百姓如此穷困。本来这一带白莲教就秘密风行蛊惑了不少山民入教。如果再强行征收闹不好要激起民变。看到爹爹这般左右为难孙羽西便出了个主意让孙连梁找全县的富商们“募捐”。

    “诸位本县找大家来有事相商。”孙连梁暗叹一声还是开了口。bsp;“县令大人请讲。”众人一起躬身。

    “诸位请坐吧。”孙连梁笑了笑自己也坐了下去。

    “谢大人赐座。”众人又是一阵喧哗这才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他们虽然在本地有钱有势呼风唤雨家里奴仆成群有使不完的银钱但却是毫无社会地位的商人面对这一县的父母官大人他们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

    “诸位益都乃山地之县地产贫瘠乡民困苦。所幸有诸位辛苦经营瓷窑和商行益都商业兴盛这才养活了这一县百姓本县作为一县之父母官心里头对诸位着实是感激地很哪!”孙连梁的话众人听了一个个纷纷站起来连道不敢。

    “也罢本县也就不再跟诸位客套了。此下当值纳齐王贡之时但诸位也知道县中百姓穷困日子艰难本县实在不忍心再下令征收赋税了……诸位都是本县的大财主个个都是身价百万……本县的意思是诸位都捐出一点银子来替益都这一县百姓缴了今年的齐王贡……大家意下如何?”孙连梁缓缓说来清朗的眼神在众商人身上一一滑过。

    众人这回是弄明白了原来这县令是要“打劫”他们让他们拿银子出来缴纳齐王贡。一时间堂上陷入了沉默之中。商人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别看他们有钱但一个个都吝啬得很。

    孙连梁干咳了两声缓缓起身沉声道“诸位莫非不愿吗?”

    众人心里一个激灵。县令要银子他们固然心疼但也不敢不交只是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少交一点。否则得罪了官府他们这些敞开门开店做买卖的如何能吃得消?眼见孙连梁脸色变了便心里又都惶然起来。

    柳东阳起身来向孙连梁躬身一礼“县令大人心忧百姓情系民生疾苦柳某甚为感动。这样吧大人柳某愿意捐出百两纹银。”说完柳东阳走过去在一侧案桌上摆放着的“帐薄”上挥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柳东阳捐献纹银百两。

    孙连梁面色一喜赞许地瞥了柳东阳一眼“早就听说这益都县城中柳东家仗义疏财济危扶困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过奖了东阳只是尽些微薄之力罢了。诸位本县百姓也是我等之衣食父母没有了百姓谁来为我等做工?这益都一县大大小小百座瓷窑将何以存在?”柳东阳向众人抱了抱拳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肉疼只不过此刻是赢得县令好感的好机会他心思缜密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见柳东阳拔了头筹这些商人们虽然心里不爽心里虽然在暗骂柳东阳假仁假义不是东西却只得一个个站起来争先表态。bsp;“我出5o两。”

    “4o两。”

    “6o两。”

    ……

    望着自己在帐薄上签下的名字商人们脸上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非常勉强。这一个名字就是纹银数十两啊足可以买好几个美貌的小妾回家暖被窝了。

    商人们签下了名字就都告辞回去了只等再派人将银子如数交到县衙来了。说出去的话那是无法反悔了他们可没有敢欺瞒官府的胆子。只要官府一句话找个理由查封了他们的店铺损失的可就不止数十两银子了这笔帐他们还是算得清的。

    退入内堂孙羽西迎了上来“爹爹如何?”

    “哎足够了……孩儿啊只是这齐王殿下私自收贡万一传到朝廷那里可是大大的不妙啊——当今圣上重典治国仁厚待民要是圣上得知齐王横征暴敛强行纳贡怕是要龙颜震怒!一旦圣上怪罪下来怕是我等齐王封地所属府县之父母官也要被问罪啊!”孙连梁一声长叹。

    “爹爹当下之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走一步看一步了。”孙羽西盈盈走过来为孙连梁按压着肩膀“爹爹允秀妹子回齐王府去了她看爹爹公务繁忙也就没跟你告别。”

    “这小祖宗总算是回去了她留在这里爹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齐王府的郡主万一在益都出了什么差池爹爹也担当不起啊。即便是你那当齐王侧妃的姑母怕是也吃罪不起。”孙连梁摇了摇有些僵硬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