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梳松了口气,立刻查问陆谨的下落。

    “老爷刚才还和我在一起,本来要回去了,但又见到一只狐狸,他就把我撇下了,老爷可能自己回去了。”

    听了这话本应该松口气才是,他没事,仅仅是打猎晚了,但不知为何,穆梳还是冷得全身发抖。

    阿牛在前方开道:“我送您回去。”

    捉什么狐狸呢,这么晚了,什么都看不见啊。

    应该没事吧,既然阿牛都这么说了。

    她的心一会这么想,一会又那么想,难熬得很。

    婢女们依旧在嬉笑,甚至没发现夫人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

    “他不在。”穆梳颤巍巍说道。

    阿牛道:“这夜里黑,可能老爷迷路了,我再去找一找。”

    穆梳让他快去,阿牛常年在这宅子住着,对周遭一定熟悉得很。

    阿牛的身影又融入夜色中,满怀心事的穆梳回到房中,她本只想躺一下,一觉醒来却是深夜,身旁依旧冷冷清清。

    她立刻把婢女叫进来,不仅仅陆谨没回来,连阿牛也没回来。

    四周只剩下狗吠声。

    “是不是迷路了?或者找附近宅院里的哪位老爷喝酒去了?咱们太老爷不也经常一夜未归,说都不说一声么?”婢女道。

    穆梳搓着冰凉的掌心,“不,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回不来。”

    她的表情越发绝望,甚至开始流泪,婢女只好将灯点起来。

    “要不....我们去找一找?”

    穆梳猛的抬头,“对对,把所有人叫上,带上狗和油灯,大家一起出去找。”

    几个婢女刚被叫来,狗就对院子外狂吠,众人都想着总算是回来了,便兴匆匆的去开门。

    天空已经微微泛白,要是在城里,勤劳的小贩此时已经推着谋生的工具出了家门。

    院子外站着一农户,肩上扛着垂头,头发睡得杂乱不堪,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表情很滑稽。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穆梳,“你们来一下。”

    从这刻起,穆梳的心就直直的掉进了深渊里,她手脚发软,让婢女搀扶着跟着农户。

    婢女们还在轻松的打着哈欠,偶尔会快速的说一两句话,语气调皮。

    婢女察觉到搀扶的手臂抖得不像话,以为夫人冷,便给人披上带出来的斗篷。

    天空又是灰蒙蒙的样子,空气很清新四周景物带着熟悉感,他们走过穆梳昨夜与阿牛碰面的地方,绕过一片灌木从。

    前方站着几个人,低矮的石头上驾着一只蜡烛,蜡烛的火被晨风吹得飘来荡去。

    看到穆梳,众人露出不忍的表情,却有齐齐往两旁让开。

    陆谨死了,头部朝下,衣料湿漉漉的搭在身上,四周杂草被踩得乱七八糟,青草上有暗黑的血迹,糊了一大片,弓倒在尸体旁,锋利的,刻着陆谨姓名的箭没入后背,足足有三支!

    当捕快来时,穆梳已经哭干了泪水,站也站不起,众人只好将她硬扯起来,婢女们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守在东家身边。

    陆谨之死成为吉祥镇的大事,县官一整日也无心处理其他事,光是想着如何向京城陆家交代就已经愁得吃不下饭。

    陆谨的尸体本应该由仵作收着,但穆梳却强行让人将尸身带回了别院。

    派去京城通知陆家的人还未归来,仵作也不能剖尸检查,目前只知陆谨与人搏斗过,身上有不少擦伤,而致命的伤是穿破胸膛那一支箭,似乎是担心死者没死透,后来又插入两只,分别在小腹以及后背。

    县官将那些婢女召集到一处,得知还有一个叫阿牛的仆人至今未归,便立刻让捕快去寻人。

    晚上,听闻成了寡妇的穆梳来了,县令赶紧筷子一扔,将人请入大厅。

    穆梳一身素服,头上朱钗尽摘,面色苍白无血色,左右各让婢女搀扶着,身旁还跟着同样哭红眼的穆夫人,一行人看上起凄凄惨惨。

    一提起阿牛,穆梳便像是发了疯,“就是他与我夫君一起出的门!我曾出门寻,可却被他劝了回去,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害了我夫君,却又怕无时间逃脱,所以故作镇定的出现,把我哄骗回家后趁机逃之夭夭!”

    说道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婢女也跟着抹眼泪。

    穆夫人咬着牙狠狠咒骂着那该死的仆人,陆谨身上值钱的玩意还有银两全都被洗劫一空,除了见财起义的阿牛外,还有谁知道他身上带着这么多银子!

    有了穆梳的话,县令松了口气,无论对知府,还是对穆家都有了个交代,犯人就是那阿牛!

    他安抚这年轻的寡妇,并立刻让师爷写公文递交给知府,只为赶快抓到那杀人凶手。

    穆梳本是撑着到县衙去,刚回家便瘫软在地,大夫见她额头滚烫,便让人卧床休息,可不能再受了风寒。

    别院里阴沉沉的,婢女小厮早早回了屋,走过临放置棺材的偏厅,都低头加快脚步。

    穆梳昏昏沉沉的难以入眠,便起身披衣服出了内屋,婢女躺在外屋未醒,她挪出屋,进了灵堂。

    灵堂还未开始布置,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架在两条长凳上,秋风卷得烛火摇摆不定。

    守着灵堂的小厮惊醒,忙起身站到一边。

    穆梳抚摸着冰凉的棺木,搬了张椅子守在一旁,直到鸡叫了两声,才沉沉睡去。

    又是乡下那条阴暗的小道,高大的身影匆匆穿越树林,顷刻间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惨叫。

    浓重的夜幕盖住了凶手的声影,场景却又再次回到羊肠小道上,又是高大而行色匆匆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那人转过了头,是陶先礼的脸。

    穆梳惊醒,额头一片冷汗,心里浮现可怕的猜测。

    陶先礼串通了阿牛杀了陆谨,阿牛可以轻而易举的让陆谨到丛林里,然后陶先礼就忽然袭击。

    陆谨当然打不过两个体格壮实的男人,他很久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紧接着陶先礼就用箭刺穿了他的胸膛!

    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瘫在椅上,呜咽的抽泣着。

    她不能说!必须紧扣牙关。这只是个梦罢了,杀死丈夫的,是那个该死的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