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玄学。或许就是各种应差阳错平凑在一起,才让你我相遇。

    若不是今天晚起了十分钟,错过了去上班的公交车,也不会在公交站遇到同样姗姗来迟的你;若不是刚好停下来系鞋带,留住了那几秒的时间,也不会一抬头刚好遇到从便利店出来的你;若不是我喜爱行走天涯四处流浪,踏遍地球的大小山川,也不会在某个雨天刚好避在你家屋檐下,透过窗望见你娉婷芳影......

    而缘分或许从一开始就被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命数里,或许与某个人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夜色四起,外面下过了雨,打开窗,空气中涌进来一股雨天独有的泥土清香,混合着晚风微凉,令人神清气爽。

    屋内热气腾腾,白雾飘散,浓郁的火锅味牵动着浔早已抗议已久的胃,他坐在桌前含着两根筷子眼巴巴地等锅开,而云浅神游一般思绪飘到窗外,看起来兴致不高。

    “想什么呢?”浔托着腮饿得一脸愁容问她。

    “想......我家奶酪。”云浅随口敷衍,没有丝毫掩饰的敷衍。

    浔无趣地撇撇嘴,终于盼着红彤彤的辣油锅里开始冒泡泡,激动地欢呼一声,夹了一大筷子羊肉卷放入,边放边催促道:“别发呆了啊,一会儿肉熟了我可不等你。”

    云浅幽幽地瞪他一眼,她对这家伙在食物方面的捍卫能力深信不疑,于是一声不吭地抄起筷子随时准备夹肉。

    “对了,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两个人怎么那么面熟,后来才想起来,不就是上次问你要微信的那个嘛。”浔眼疾手快地捞着肉,还不忘揶揄她两句:“看来真的是’有缘再见‘了。”

    云浅被他一语道中心事,闷声纠正他:“其实已经见面三次了。”

    “哈?这么巧的吗?”浔不可置信。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忆道:“第一次是在那家咖啡店嘛,第二次是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就林尚清来店里那天,记得吗,我不是走得晚吗,在路上碰到了点麻烦,然后正好遇到那个怀枫,他把我送回家的......第三次就这次。”

    浔口中嚼着肉含糊不清:“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来看的话,我觉得你的爱情快开始了。”

    云浅不置可否,“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浔又夹了一筷子生肉放入锅里。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多虑了吧。”

    “嗯......那大概是吧。”云浅望着渗着血色的羊肉片漂浮着油锅上,纳闷一问:“诶?这肉怎么还没熟?”

    “姐姐,我都吃三轮了,这是刚下的。”浔笑的一脸得意,眼中充满奸诈,在那儿抖着腿瑟。

    云浅用她还干净的筷子狠狠冲他脑袋一敲,埋怨道:“你个小坏蛇,故意套我话转移我注意力是吧,你这叫作弊!罚你暂停一轮!”

    “明明是你对那个怀枫太上心了,这才见面三次,想他想得吃饭都不积极了。我看啊,你一定是看上人家长得帅。云浅,你是不是有一个叫肤浅的姐姐?”

    云浅恼羞成怒地伸出拳头直冲他的鼻子,他连忙抬手挡脸,然后她顺势停住,抄起漏勺把锅里刚熟的肉尽数都捞进自己碗里,整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吃饭就是要抢着吃才更香。

    次日一早,梁启在云上清浅的微信群里发消息,说老家有亲戚病逝,需要赶回去一趟呆几天,店内的大小事都拜托给林路哲管理。

    他也单独联系了云浅:“我可能要去半个月,你照顾好自己。”

    她回复:“你也是。”

    这几日云上清浅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们在这里恣意地放慢时光,任凭烈酒清歌抚平心中的愤懑与寂寞,每一首歌,都在歌颂不同的人生。

    因此坐在这里的每个人,心中都怀揣着自己的故事。

    林尚清没走,她会每天在林路哲的工时来,点一杯固定的酒,听他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唱着歌,默默地潸然泪下,然后等他从台上下来时,她已不见踪影。

    不是没有人问过林路哲,都爱了八年了,为什么不娶她。

    而他只是一言不发,低着头抽烟。

    梁启走的第二天,怀枫来了。

    那时云浅正在台上唱歌,是一首莫文蔚的《爱》。在这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她偏偏喜欢老歌,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熬成经典的情怀,才是最打动人心的。

    她穿着卡其色小格子衬衣和深棕色的背带裤,微卷的长发被高高吊起,为了搭配造型还戴了一副金框眼镜,复古中带有一丝她独有的俏皮。她半坐在高脚凳上,扶着麦克风缓缓吟唱。

    她在音乐中如鱼得水怡然自得,直到她深情款款地唱完**睁开双眼时,正好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令她心头一跳,差点乱了阵脚。

    怀枫插兜靠在吧台前,双目含着极浅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云浅微微向他扬了扬嘴角,而后就挪开了视线,但余光之中那道目光半寸不离她的脸,烧得她脸发烫。

    一曲终了,云浅调整了下坐姿,准备第二首歌时,一名兼职的大学生凑到她身边,看了眼吧台的方向说:“浅姐,那位白衣服的客人点了首歌,我跟他说咱们店没有这种服务,但他让我来问你,说你不会拒绝的。”

    云浅透过吵嚷的人群,再次找到怀枫的位置,后者穿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黑色休闲长裤,倒是随性的很,他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她就是能看出来他眼中极浅的笑意。

    “他点什么歌?”她与他对视着,却询问身边的人。

    “《try》。”

    大学生小兄弟没想到,他浅姐真的答应了。

    理由是,这首歌她也很喜欢。

    而由于乐队没有提前练过这首歌,云浅亲自背上了木吉他,独自坐在舞台中央,在变幻的斑斓光线中,纤细小巧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柔美古朴的琴音缓缓流淌,再加上她干净纯粹无任何杂质的甜美嗓音,仿佛在声情并茂地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云浅对这首歌怀揣着莫名的情感,想当年在大学时代,曾在校庆的舞台演唱过这首歌,歌词与琴谱都烂熟于心,此刻再度演唱,竟泛起往日丝丝缕缕的柔情,如同仍然徘徊在那段对酒当歌的青葱岁月。

    而怀枫再次听到这首歌,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这原本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如今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想起。

    她竟然都忘了,她可真忍心。

    云浅结束了第一轮的演出,跳下台穿过人群,站在怀枫面前,甜甜一笑打着招呼:“来啦。”

    怀枫嗯了一声,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云浅在他右手边坐下,他问:“下班了?”

    “还没,还有两轮。”她说,看了看他身后和四周,疑惑道:“就你一个人?”

    “嗯,森在家追电视剧,不愿意陪我出来。”他泰然自若地满嘴跑火车。

    云浅笑笑,探出手去捞吧台里的酒单,摆在怀枫眼前:“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怀枫抱着臂,看都没看一眼,问她:“有推荐吗?”

    云浅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激动地一拍大腿:“你愿意尝尝我自己酿的梅子酒吗?”

    “好啊。”他答应得爽快。

    简直是求之不得。

    云浅绕进吧台里,在酒柜的角落抱下来一个篮球大小的玻璃坛子,里面的青梅一颗颗还青翠饱满,只有微不可见的褶皱,浔一把拉住她,问:“诶,你这酒才泡了一个月,还不能喝呢。”

    她抱着罐子可怜兮兮地嘟囔:“我嘴馋。”

    浔一语中的:“你该不会请人帅哥喝你这残次品吧,你也太不走心了。”

    怀枫看着两人嘀嘀咕咕就心烦意乱,然而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

    于是云浅得意地瞥浔一眼,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入一些冰块,然后再把酒盛出来,还捞了两颗青梅进去,一杯递在怀枫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酿得时间太短了,可能没什么梅子味,你先尝尝?”

    他欣然接过,纤长的手指半握着酒杯递到嘴边,浅抿了一口。

    清甜可口,酒香醇粹,青梅的味道还没能盖过酒,但还不错。

    “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满脸期待。

    “不错。”

    云浅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酒的味道还是比较辛辣,她五官都皱到一起,不过还是挺好喝的。

    “给我尝尝。”一旁的浔手里还忙着调酒,身子已经凑过来,朝云浅的酒杯努努嘴,然后她及其自然地把自己喝过的玻璃杯送到他嘴边,他嘬了一口。

    这一幕的旁观者怀枫,瞬间脸拉下来,面色不善,眼中似有惊涛骇浪,大雨滂沱。

    “嗯......勉勉强强还可以吧,再过两三个月肯定更好喝。”浔一本正经地评价。

    “是吧,我也觉得,好了好了不喝了,半年后再开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处自然融洽,在旁人看来就是情投意合的情侣,而他也不会知道,这些年若不是有浔的陪伴,云浅的生活可能会过得更孤苦难捱。

    虽然是彼此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但两人其实除了友情什么都没有,可他不知道。

    他站起身,压抑着内心的火光,看也不看他俩,幽幽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