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早起锻炼呢。”回去的路上,偶遇刚从早市上买菜回来的房东大妈,她亲切地叫住颜七。

    “是啊,阿姨,您也这么早啊。”颜七尽量让自己笑的很甜,在她少得可怜的人际交往经验里,最薄弱的就是与长辈相处的能力,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拘谨,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市就是要早点去才好啊,去晚了好菜都让人挑完了。”

    颜七不置可否地笑笑。

    好在大妈的热情,让不太会找话题的颜七轻松不少,这一路,大妈与她分享了附近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并且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她的情感状况。

    “小姑娘,你结婚了吗?”

    颜七尴尬地笑着说:“没有,阿姨,我还在读大学。”

    大妈颇有些可惜地点点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吧。”

    “……还没有。”

    “我家闺女高中的时候就吵着闹着要和她那男朋友私奔,好到大学毕业,前两年啊,刚结婚。”大妈讨论起自己的女儿,谈论地更带劲儿了,“你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就是她以前住的,后来她嫁人了,我和她爸寻思着这家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租出去好了。”

    “她呀,应该比你大两三岁,和你一样漂亮,我曾经不小心看到她抽屉里都是男同学给她写的情书哦。”

    ……

    颜七在一旁偶尔应和着,却听得很认真,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孤儿院院长以外的长辈谈论这些日常琐碎的事情,她觉得一点都不厌烦,反倒很新奇。

    她也很羡慕房东的女儿,有个如此牵挂她,谈到她时会露出幸福微笑的母亲,虽然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拥有这样的父母,但她偏偏是那一部分小众的人。

    就这样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楼下,临上楼前大妈又突然叫住颜七,苦口婆心地说:“小姑娘,最近晚上不要出门啊,二单元的张大爷说,他这几天每天晚上值夜班回来,都看到一个男人在小区里转悠,天亮了才走。我估计啊,应该是流浪汉,小心起见,不要晚归,晚上回了家就别再出来了,睡前记得锁好门啊。”

    “好的,我知道了。”颜七回应完,就转身进了楼道,她衍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但很快觉得不太可能,便没再多想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颜七这天晚上失眠,浑浑噩噩一整夜,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便干脆下床去跑步。

    凌晨五点多,天还没亮,这时候的城市是一天当中最暗的时候,由于临近日出,街灯都灭了,远方的天色有朦胧的光亮,也仅此而已。

    防盗门“咔嚓”一声开启,打破了这黎明的静谧,云漠低头看了看表,天快亮了,该走了。

    刚站起身,朝大门走去,听到身后的防盗门被推开再关上,然后是一道让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声音,带着夜的凉:

    “云漠?”

    云漠回过头,是那张一个多月没见的面容,她穿着一身运动衣,高高的扎着一个马尾辫,依旧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脸,只是看起来更清瘦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颜七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已经在心里猜了个大概,她想到房东大妈说的那个“流浪汉”,应该就是云漠吧。

    她此刻心情很复杂,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云漠觉得很窘,这样被现场抓包还是第一次,显得他偷偷摸摸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有损他天神的尊严。

    “路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云浅上身,变得那么蠢,脱口而出这么糟糕的借口。

    ……

    颜七配合他演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巧啊。”

    “嗯……”

    “我要去跑步了,您自便。”

    说罢潇洒地戴上耳机,径直绕过云漠,踏上无人的小径。

    云漠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才多久没见,变这么冷漠?看来是真把她伤到了。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环卫工人勤勤恳恳地拖着大扫把,沿着马路牙子一路扫过去,不时扬起一层土。颜七在街边跑着,满脑子都是云漠站在楼下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没什么变化,穿着一件做工精巧别致黑色衬衫,只是眼角眉梢沾染着些许疲劳。

    他明明想她,明明在意她,而他却宁可一个人在楼下独坐到天亮,也不肯与她面对面,好好说句话。

    好,你就傲吧,我配合你还不成吗?

    颜七越想越气,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体温随着运动逐渐升高,心中某些情绪快要穿破胸膛喷薄而出,她是矛盾的,人对待事情的多面思维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一边是多日不见对他的魂牵梦萦的思念在那一刻得到救赎,一方面是对他踌躇不前不肯坦白的埋怨,还有一方面是想到他这些夜晚形单影只守在暗处对他心有不忍……

    她已经向前走了九十九步,只为了他向她伸出手的瞬间,他们的爱情近在咫尺,只差云漠的一个点头。

    你只需要向前一步,就一步,我们就没必要这么痛苦。

    这几日天气转凉,天国上空连着几日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龙潭谷后山训练场上,北落师门气宇轩昂地站在万千整装待发的将士面前发号施令,他严肃认真的侧脸在阴雨天特有的灰白色光线里,显得更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最近一段时间,云浅已经过了手把手教学阶段,他时常会给她布置好任务让她自觉完成,然后他便要履行他身为天国将领带兵的首要职责。

    于是这天云浅完成了北落师门交给她的任务,带着寻求表扬的心态兴高采烈地奔向训练场,老远就开始喊,打破这里一片肃杀的氛围。

    “北落大哥,我成功啦!”

    云浅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带着微红的脸蛋,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微微发功,霎时间手掌上浮现几颗跳动的冰凌,带着尖锐的棱角,在苍白的天空下泛着隐隐的光泽。

    在她面前,北落师门的表情变得柔和得多,他赞赏地点点头,示意她在一旁歇息着,然后又转换成一脸威严,指挥着他的战士进行训练。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天神妹妹云浅,第一次见到天国士兵训练,看到他们每个人在北落师门严苛的任务与尖酸刻薄的评价中依旧对他心悦诚服,唯命是从,毫无半分怨言与不情愿,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

    她默默地拿他们与自己的遭遇对比,发现北落师门对她的要求简直太仁慈了。

    这时,龙潭谷山上跑下一副生面孔,一头灰青色的自来卷,随着跑动跳跃着,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却长着一双让女生都羡慕的浓眉大眼,清秀的很,他半死不活地拖着步子,和她一样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向北落师门大喊:

    “战神大人,我跑完了,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北落低下头看了看时间,朝一旁的方向指了指,说了些什么。

    然后那个男生就朝云浅的方向走过来,在她身边的空地上大剌剌地坐下,稳了稳呼吸转过头来对她明媚地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嗨,你就是云浅吗?”

    云浅难得遇到比自己还自来熟的人,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因为被他的两颗小虎牙和一双大眼睛给萌到了,于是也回应他一个美好的笑容,“对呀,你是谁?”

    “我叫浔,我来自蛇族,是一条青蛇。”他仿佛对云浅颇有些惊讶的表情感到满意,笑得更灿烂无比。

    蛇族是自远古以来很神秘的一个种族,他们不受三界任何一方管理,几亿年来他们守着自己的领地,与世无争,不问世事,只是从上一代开始,那时的天神澜歌(也就是云浅母亲)救了当时蛇皇的大儿子玄,从此玄为了报答澜歌的恩情,自愿守在天国的临界点,永生永世。自此以后,蛇族便与天国交好。

    只是蛇族人很少出现在天国,所以云浅看到浔的心情可想而知。

    稀有品种啊。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嫌我在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就让我来天国找战神训练,锻炼身体。”浔眉头一皱,一副哀怨表情。

    云浅一想,能够直接找北落师门做师傅的人,必定有了不起的关系才能走后门,因此旁敲侧击地说:“看来你爸和我哥关系不错。”

    “对啊,我爸是蛇皇。”

    ......

    好吧,当我没问。

    “不过,战神他真那么厉害吗?会比我爸还厉害?我为了不跋山涉水来天国,和我爸理论了半天,问他战神有那么神吗,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人吗,然后我爸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说做蛇不能目光狭隘,于是一脚把我踹出家门,非要让我来天国见见世面。”

    云浅笑得乐不可支,颇感自豪地伸出大拇指,一副强烈安利的神色,“那是!我大哥可是整个天国除了我亲哥以外最牛气的人诶,令尊真的很有眼光。”

    “对了,你跟着我大哥练什么了?”

    浔整个面孔精致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生无可恋道:“跑山。”

    “呵,多久?”

    “半小时。”

    云浅怀着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拍拍他的肩头。

    “师出同门,今后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