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浅在一阵钻心的头疼中醒来。

    然后她渐渐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后来她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人在喝醉后就是这样,一旦闭上眼,很快就没意识了,便是怎么都叫不醒。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边的床是空的,颜七不知哪里去了。

    每次宿醉之后,都会头疼一上午,她现在感觉脑子快炸了,电光石火之间,脑海中突然闪现了昨天的画面。

    她与云漠对峙,关于南瑾城的问题。

    她寸步不让,他沉默不语。

    人总是会在醉酒之后更加看清自己的心。

    她想到她对云漠说:“可能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

    咳咳,真是羞耻,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不知不觉间,脸腾一下就红了,头更疼了。

    她偎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伸手去够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颜七的微信:

    “我和云漠去卖场买烟花了,晚点回来,你醒了自己吃点。”

    云浅随手给她甩了一个表情包,以示回复。

    然后她又看了看日历。

    腊月二十二。

    快过年了啊。

    莫非那家伙回家过年了?

    她踌躇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一句迟来的问候,毕竟她可不像他那样冷酷无情,这么久都不肯和她联系。

    找到南瑾城的微信,点开对话框,上次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这么久没联系,话题不知道从哪开始好。

    你去哪了?

    你最近在忙啥?

    最近t市天气不错,就是有点冷,你那儿呢?

    你是不是心虚了才不联系我......

    ......

    云浅无数次编辑完又删掉,斟酌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好。

    人和人之间真是微妙,连说个话都需要头脑风暴。

    她抱着手机仿佛静止一般,盯着那人“南大爷”的备注,思绪放空。

    过了一会,她鬼使神差地又开始编辑,大概身体比思绪诚实,千言万语简而言之为两个字。

    xiang ni

    想你。

    身体不仅诚实,而且还快,按下发送键。

    ......

    反应了两秒。

    卧槽!!!!!

    想你是什么鬼?!!!

    她惊慌失措间,还好还有理智,立马撤回消息。

    这就要不得不感叹时代进步,科技发达,人类的智慧真是妙不可言,就拿微信可以撤回这一功能来说,她突然觉得这是人类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她反应这么快,他一定没看到对吧......

    南瑾城和森坐在矮几旁吃午饭,近些日子他天天叫森陪他吃饭,云浅不在竟让一向孑然一身的他感受到了孤单。

    虽然森的内心是拒绝的,但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他讨厌这种连吃饭都要战战兢兢的感觉,尽管南瑾城和他说过,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又不会要他的命。

    他更恐慌了好吗?!

    而且他老大每次都一言不发,一点表情都没有,不怒自威的气场太过于强大。

    想不通每次云浅是怎么忍受和他一起吃饭的,不会胃胀气吗?

    ......

    南瑾城这几天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虽然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森就是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直到他平躺在茶几上的手机,随着铃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赫然跳出来一条微信。

    南瑾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而已,然后......

    眉头顿时舒展,眼神中透露着温暖,倏地笑了。

    森瞬间就懂了。

    南瑾城拿起手机,正要回复,结果界面上显示:

    “‘云猪’撤回了一条消息”

    ......

    他笑意更深。

    欲盖弥彰?

    这一乌龙事件之后,云浅也没太在意这件事,起床洗完漱,坐在电脑桌前码了会字,很快就忘却了。

    直到中午,小说写到最惊心动魄的部分时,一阵夺命连环门铃急促地在门外响起,吓得云浅一个激灵。

    “我说你俩出门怎么都不带钥匙呢?!”她骂骂咧咧地去开门,以为会是云漠和颜七站在门口,结果非也。

    是一个身着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他特意低下头不愿让云浅看到他的长相,只是压着嗓子说:“云小姐,您的快递。”

    云浅接过,道了谢,关门。

    薄薄的一层,摸不出里面是什么。

    她拆开封口,掏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机票。

    准确的说,是三个小时后飞往b市的机票。

    南瑾城所在的城市。

    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疑问,这个时候一条微信适时地进来,来自“南大爷”:

    “随便带点衣服过来,剩下的这里都有。”

    不等她回复,他又发来一张照片,说“下了飞机这个人去接你,你看清楚,别跟错人。”

    她点开照片,那是一个笑容憨态可掬的男人,和南瑾城一样乌黑的头发,只不过看起来了阳光得多,笑的时候眼睛快要眯得看不见,眼角还有一丝明显的笑纹。他笑着看镜头,手还比着耶的手势。

    看上去就很亲切好处接地气,云浅光看照片就对他很有好感。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手足无措,而且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抽出行李箱便开始塞衣服进去。

    天高云淡,阳光正好,北风也变得不那么急躁。

    临走前她还是匆匆忙忙给颜七发了条微信,大概解释了几句,并且让她等她落地之后,再告诉云漠,先斩后奏。

    然后就关机了,大概云漠知道后,得气得跳脚。

    云浅十二岁那年,和云漠去过一次b市。

    那时的云漠十九岁,带着刚刚小学毕业的妹妹离开了家,带她走出小城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年还在坐绿皮火车,从t市到b市只需坐一晚上卧铺,第二天便可到达。小云浅新奇地望着窗外,看着丛山在眼前缓缓后退,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云漠还为她买了一大袋零食,那时,她便觉得再没什么比坐火车更幸福的了。

    那时简单快乐,小小一件事可以开心一整天。

    而后来随着动车,高铁的兴起,飞机的普遍,便很少再有人选择坐火车了。

    有时候云浅希望,可以有机会再一次和云漠踏上火车,一起坐在窗边发呆,吃一袋子垃圾食品,欣赏沿途索然无味的风景,却乐在其中。

    或许只是缅怀过去而已。

    那时的云漠在云浅心里,便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从不担心天会塌下来,因为在她心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现在,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云漠了。

    ......

    飞机在两个小时后稳稳落地,第二次来b市让她多了几分情绪,她感叹时光飞逝,上一次来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屁颠屁颠地跟在云漠后面,如今却也敢背着云漠偷跑出来,私会野男人......

    光阴荏苒啊。

    云浅取下行李后,忐忑不安地开机,果不其然,云漠给她打了两个电话,还有一串他的微信消息,她哭笑不得地读取完他的信息,只有最后一条不是数落她的:

    “在外面野够了就早点滚回来,年三十若看不见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我家门。”

    这是他关于南瑾城的事情第一次松口,云浅深感欣慰地向他谢了恩,然后又跟南瑾城说了一声,她下飞机了。

    往外走去,云浅看到了照片上的男人,他和照片里一摸一样,对她满面春风地笑着,还不忘冲她比耶。

    男人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笑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她,说,“云小姐,az......额,南瑾城让我来接你回家。”

    云浅也冲着他和煦地一笑,她就喜欢和这种暖洋洋的人交流,可以和自己一样发光发热。

    “我该怎么称呼你?”她随着他向车库走去,夕阳的光芒照射到一排排汽车上反射出的光芒刺得人难以睁眼。

    “叫我森就好了。”

    “哦,你是南瑾城的朋友?”

    “额......嗯......他是我老大。”他清了清嗓子,含糊其辞。

    azrael,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个新称呼......

    云浅不可思议地抬了抬眉,“老大?他那臭脾气你还愿意给他做小弟?”

    森忙在面前摆摆手,皱着眉撇着嘴,眼中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云浅意会。

    同道中人啊。

    于是,两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一路南瑾城的坏话。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以为南瑾城是面瘫呢,每天都是一种表情一种眼神,很久之后才见他笑过那么几次。”云浅坐在汽车后座,手舞足蹈地对着开车的人说。

    森比她更激动,愤愤不平说,“知足吧老妹儿,他还对你笑,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打他成年后就再也没见他笑过。”

    对,才过了没二十分钟,就从“云小姐”,转变成了“老妹儿”。

    云浅身体凑近他,再次确认他的话,“什么?他以前也不笑的吗?!”

    森突然敛了笑意,注视着前方水流一般的车辆,不疾不徐地驾驶着车,肃穆地说道,“他大哥死后,他就再也没笑过。”

    汽车驶向西方,夕阳的方向铺满紫红色的霞光,半片天空被染成绚丽的光彩。

    “所以说,以后千万不要再他面前提起他哥,不然他会......”森从后视镜里对上云浅的眼,他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懂。

    他会炸。

    那是南瑾城的底线。

    夕阳终于收回他最后一丝光芒,还给天空一片幽蓝。

    路边的灯早已亮起,汽车停在郊区外的一片草地上,森温和地把云浅叫醒,刚刚两人聊累了,云浅就靠在窗睡了。

    这是一个特别大的别墅,云浅看了之后暗暗咋舌,南瑾城有能力住这么大的房子,怎么就会屈身于她家隔壁的“小茅房”呢。

    下车前,森一脸正色地对着云浅强调,“今晚的话,可不敢跟他说哦。不然咱俩都得完蛋。”

    云浅一脸“你放心”的表情,冲他点点头。

    然后她下车,车子扬尘而去。

    她推开房前一个高高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庭院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远远的路灯带来朦朦胧胧的黄色光芒,让她对周遭有些看不真切。

    面前的大房子如同一座鬼宅,黑洞洞地像一座无底的深渊,向来怕鬼的她,一想到南瑾城在里面,便也淡然下来。

    走近大门,门口安着一个秋千椅,路灯光线渐渐消失,但借着微弱的光线,隐隐可以看到椅子上坐着人。

    云浅心突然一紧,有点害怕起来,心跳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显得格外突兀。

    她向那人影,试探性地开口,“南瑾城?”

    然后是那道低沉却清晰地嗓音,一如月洒下的清辉,他说,“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