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判断不清南军到底有多少人渗透进城,及下步他们又会袭击哪个目标,所有的这些都无从得知。守在高地上的李文天他们这个连,直到天亮城里枪声和爆炸声渐渐消失也没有接到增援的命令。

    吃过早饭八点左右,一连才接到抽出一个排战士进城担任警戒和肃清渗透之敌的命令。

    于是,韩桑也参照比例,从各排分别抽了一个班去执行这项任务,李文天一得到这个消息,便以少有的积极主动找到秦柯,强烈要求参加进城的任务。

    秦柯不由就想到他昨晚的表现,在心里暗暗地猜测,“这丫的,又要抽什么疯了?到底这城里有什么东西会让这他如此的急切?”

    盯着他打量了半天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秦柯知道自己真的无法拒绝,否则被他缠上的话,还真得够自己烦了。

    “城里现在的情况并不明了,南军的这些人肯定躲在暗处,让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临出发前,秦柯特意对带队的一班长神枪交待一句后,才挥手让他们到连部去集中。

    临时组成的一个排由更恩上尉亲自带队,也许是和李文天一样的心情吧,进城后,他就迅速地带着队伍往师部医院直插过去。

    当他们到达师部临时医院时,看到的惨烈状况就令李文天感到了窒息般的感受,到处都是被昨夜南军残杀的柬军伤病员,其状况令人惊悚发指,这那是人干的事,其残忍性让畜禽看了也不忍心吧?

    李文天自然是不言不语地四处寻找起胡玉梅,然而,更恩上尉还误以为他是在找原政训官,非常感动地轻声地告诉他:“不用找了,老长官他们已经被及时转移了。我这也是刚才接到的通知。”

    听到更恩上尉这句话,在李文天听来就像是这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天籁之声,真想好好地亲吻一下他那张满脸胡须的脏脸。整个人瞬时也放松了下来,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惬意。

    事后,李文天才知道,昨晚正好有一支刚上来的生力军到达城里,直接参与了弹压先去。因而,除了医院损失较大外,渗透的南军毕竟人少,组织的偷袭在其他地方并没有得到便宜。

    “你没出事就好!”李文天在心里默默地替胡玉梅祈祷着。

    李文天他们在城里搜查了一天,并没有什么收获,到了傍晚进城的各部队接到命令回到各自的阵地,李文天他们也赶在晚饭前回到了北侧制高点阵地。

    “全体听好了,下面被点到名字的各位……到连部开会!”

    是连部的通讯兵在大声叫喊。李文天听到名单中有自己,就不由地哀嚎了一声:“这个韩桑连长肯定是跟南鬼子商量好的,就是想尽办法来折腾人,不让咱们这些当兵的休息了!”

    当李文天苦着个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磨蹭到了连部,神枪和其他的士兵却早已经在那等着了。

    李文天刚坐好,更恩上尉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讲了起来:“本来,这个会议是由韩桑连长主持的。刚才,连部接到上级的紧急通知,韩桑连长上营里去开会了。因此,临时就决定由我来主持……首先,我想对今天我们连抽调到的人员,在此进行口头表扬一次!因为他们在临时组成的进城部队中,其战斗表现很突出!”

    看来这一套,在这儿也盛行啊?这种毫无营养的口头表扬,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官腔,却又往往蛊惑得小兵们十分受用,实惠的很呢。李文天躲在角落里,勾勒起一丝冷笑戏谑地想道。

    “下面,我们就进入会议的主题。”更恩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下,用他那锐利的目光从屋里各位脸上巡视了一遍,这才接着严肃说:“这二天,在部队里传开了一个让人不能容忍的事件,那就是有人开枪自残!韩桑连长和我都认为这是很严重的纪律问题,我认为我们应该对此高度重视,要利用铁的军纪,来把这种丑恶的问题消灭萌芽状态,否则的话……我们这支光荣的连队将会,将会完全失去凝聚力和战斗力,那后果将是非常严重!不堪设想的……”

    接着又是叭啦叭啦的说了一大堆,说得让在座的人都感到足够的羞耻,就像是在说自己一样迫窘的脸色绯红起来。

    于是李文天就敏感地意识到,这场会明着是针对那位自残的士兵而开的,而实际上,却是针对今晚被招集来的人。

    可以想像,李文天的心里会是什么趣味了。

    “奶奶的,这他娘的也太特么伤人自尊吧?你们一个柬国人干的龌龊事,却拿我们来恶心啊?”李文天果然是在暗自咒骂了起来。

    “所以啊……”更恩上尉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我们连队的骨干,可以说是我们连队的中坚,我和韩桑连长相信你们,所以才召集你们来开这个分析会,你们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要让全连的弟兄们都懂得战斗的光荣,认识到逃兵的可耻……”

    这都哪跟那啊?听久了,让李文天感到了十分的厌烦。你说的这这一套如果管用,那还会有柬军士兵自残吗?这名班长不正是被你们这样教育出来的吗?

    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士兵们要的很简单,那就是活着啊!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有了希望才会树立起信心和士气。

    那位班长是个老兵,自然会有自己的是非观。也许正是他觉得那一仗,让他看不到胜利的可能……或者说他认为不值得打那一仗,那么他会认为自己为什么要为此仗而牺牲的意义。因此而丧失信心和勇气,也就成了自然的结果了。

    李文天就这样想着想着,竟然憋不住了,脱口而出地朝正在滔滔不绝地说教着的更恩上尉问:“在当时我们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上级为什么不给我们增援?”

    “李文天!”更恩上尉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人会这样毫无礼貌地打断自己的话。他先是感到突然而愣怔一下后,就想到被打岔的后果,于是气不打一处来,恼怒成羞的大声指责:“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上级做的决定自然有上级的道理,身为一名军人,你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

    “更恩上尉!”这会的李文天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又和上司顶撞起来,当即就摇头摆脑说道起来:“我们华国有句古训说‘死得其所’。我们当兵的不是都怕死,怕的就是没有希望、没有让自己感到值得牺牲价值的任务目标。”

    “你!?”更恩没想到,李文天会讲出这样的“歪理”,顿时就被他这话气得脸色一阵发白,一时却又不知道怎样反驳。

    “更恩上尉。您刚才不是说,让我们分析原因吗?”这厮真的不管不顾了,“我就继续说了啊?”

    “其实,现在我们底下的士兵对外界的局势,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这仗为什么打得这么乱,又怎样做才打胜仗?更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到哪一天才能结束。而长官们从头到尾都没人说过,没有进行过必要的形势教育……”

    “这?”一向能说会道的更恩上尉被说的不知所措。

    “就是嘛。”

    “这位兄弟说的太对了!”

    “是啊……”

    “李文天是吧。说的真不错!”

    ……

    今晚被招集来的都是些被韩桑认为的“刺头”,而李文天的这番话又确切的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于是,李文天的话一落地,立即就引起了共鸣,大家马上就纷纷地附合起来。

    瞬时间,连部这间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像要挤破这个狭窄的空间般激烈。

    “大家都别吵了。”不知什么时候,秦柯也来到了会议室,“先听我说说好吗?”

    可能是秦柯的声音有点大,“刺头”们竟然停止了议论,会议室瞬时就安静了下来。

    秦柯朝更恩上尉点点头后,再转向李文天他们说道:“其实,你们都误会了更恩上尉及韩桑连长了。至于大家都急着知道战场形势和战略目标,之前上级是为了保密所以一直不予以公布,我也是刚刚才听到了些消息。当然,也许知道的并不是那么全面。

    大家都要知道,仗打到现在这样,更恩上尉和韩桑连长也是很焦急的,甚至可以说比你们更急……你们如果这样对长官,也是不公平的!”

    秦柯这横插一杠,竟然让更恩上尉连连点头。因为,秦柯说的这也是大实话,仗已经都打到了这种程度了,而上面却还在对下面瞒着没说实话。

    当时那会的情形,韩桑和更恩两个长官连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援兵、有没有弹药补给。毫无疑问地来说,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随时都可以当作舍弃的棋子。

    会议在这种情形下,显然是不能按照更恩上尉之前的意思开下去了,在秦柯的暗示下,他便草草地宣布结束了。

    “你丫的不想活了!你说说,你都说些什么狗屁的真话!你还以为是在国内部队里开的班务会啊?”更恩上尉一宣布散会,秦柯就一把拉着李文天,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破口大骂了起来。

    其实,秦柯一出现,李文天就意识到自己这回闯大祸了。直后悔自己怎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

    这会被秦柯劈头大骂,也只能乖乖地站直着让他骂。

    “你丫的到底是什么想的?”也许是骂累了吧,秦柯终于停下来,气恼地问李文天。

    “当时,我,我也没有什么想,就是觉得憋在心口的话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就那么说了……那时,那里想到这么多呢?”李文天这会也老实的说实话,不敢再耍滑头了。

    “我前二天就想找你谈谈了。”秦柯盯着这家伙认真地看了一会后,才缓缓地开口说,“听到名单里有你,秉你那倔性子,桀骜不驯,我就心知要坏事了。安置其他的事就赶过来了,谁知还是迟了一步,一时没看住你,就给惹事了。你啊,真让人操心那。”

    “我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是什么想的。是这二次从高处摔下,伤了脑子还是原先的你就是这个样子的。”秦柯看来是真的替他操了不少心,“但是,我要提醒你的就是,别忘了你自己来到柬国的初心。我们是华国人,都是有信誉的男人,别因为受些冤气就放弃了自己的誓言,那样没气量胸怀就不是真正的带把的男人了!”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听到秦柯说到誓言的事,李文天不禁地心颤了一下。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这事过,重生的脑袋瓜里记忆的东西,总有些模糊了的地方,而此时的李文天思维,正基本上是由后世的李文天主宰着。因而他的观念与现时代的人,必然有着代沟的差异。这也是秦柯看不懂他的地方。

    “那就好。”秦柯当然也就理解歪了他的意思,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今晚的事,弄不好就注定了你无法再继续呆下去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会尽我的力量帮助你。”

    “为什么?”李文天悻悻地问秦柯,这是明知故问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选错了对象说而已。说实话,他能服气吗。

    “‘为什么’?”秦柯不知什么回事,起先还怒气冲冲的恼怒其不争气火气十足的,说着说着,心境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貌似生不起气来了。“告诉你吧。之前,只是因为你救了更恩上尉二次,他对你是心存感激的。几次都是他在帮着我,才制止了韩桑要对采取制裁,才让你到了今天没有受到伤害。而今天,你却将他得罪了,而且还是带着煽动士兵起哄性质,你这就是在绝了自己的后路。你明白吗?”

    秦柯今晚这么语重心长的找李文天谈心,究竟要和他说什么呢,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