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城内,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但华辰觉得坐在暖炉在侧的书房中除了昏昏欲睡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将自己白天的活动区域定在了别院中的小亭里,杜康站在他旁边说道:“公子,您派往鱼驿的两人已经返回别院了,少正将军说会派五千人先行,急行军的话三两日之内便可抵达曲阜,其余人绕山路而行,昼伏夜出,直奔费城。

    还有,少正将军说多日之前有几个不明身份之人夜探大营,郑文忠所部七千人全部暴露,来人多半是鲁君所派,也不排除费城方面的可能,将军要公子见机行事。”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杜康拜退之后,华辰将石几上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刺骨的寒让他牙床直打颤,放下杯子后华辰嘀咕道:“这少正倥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吧,七千人,他还不如将五万人都暴露出去,吓死鲁国这群小朋友。”

    依旧有些口渴的华辰看了看石几上那半杯冰镇饮品,顿感透心凉,心飞扬。刚准备让杜康去添些热水进去,才发现杜康已经被自己支下去了。

    正当华辰寻杜康不得之时,杜康又出现在了华辰的视线里,在华辰眼里,杜康同学宛如那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来的某人。杜康临近后,华辰拿起水杯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又要见你了?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可爱,去帮我添些热水。”

    杜康接过杯子后说道:“杜康不知公子所想,只是小枝赶回别院,我特来告知公子。”

    华辰瞬间坐直急切地问道:“人在哪儿?回来了怎么不来见我?”

    “在别院偏厅等候公子传唤。”

    “等个毛线啊,快让他进来。”

    “是,只不过小枝还带回来一个少年,不知?”

    “少年?”,华辰微微一窒说道:“先让小枝一个人进来,对了,带他去书房吧,奔波一路就不让他继续受冻了。”

    当小枝站在华辰面前的时候,原谅华辰不厚道地笑了,这哪是个正常人,分明就是“丐帮帮主”啊。华辰伸手摘下小枝肩头的一根枯草后说道:“我让你去费城,你这是去哪儿了?”

    “公子,我就是从费城回来的啊。您就别笑话我了,没钱没马,只能靠两条腿,能回来就不错了。”

    “怎么了,我给你带的盘缠不够吗?”

    小枝接过华辰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小口说道:“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回客栈,直接就带着阳瑞离开费城了。”

    “阳瑞?就是杜康所说的偏厅里那个少年?”

    “是的,就是他,阳虎之子阳瑞。”

    “什么?”华辰怎么也想不到小枝竟然将阳虎的孩子带回曲阜了,心想:阳虎会同意吗?答案是否定的。若是两军交战的话,作为最高指挥的家属阳瑞就是人质的绝佳人选啊!难道是小枝绑回来的?也不大可能,那是个少年又不是个孩子,讲真,就小枝这身板,华辰实在无法相信他能完成“单杀”。

    看到华辰眼中大写的不可思议,小枝解释道:“公子,费城的局势如您所说确实有些复杂,只是您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并非是阳虎和公山不狃合谋夺权,而是公山不狃密谋暴露后,重病的季孙意如选择宁肯错杀不愿放过的举动,这才让二人协力反扑,控制了季孙氏的势力。

    我打探到一些信息之后寻机得见了阳虎,向他提及谋害季孙意如之事后他勃然大怒,之后就赶往了公山不狃的居处。公山不狃向他坦白谋反之心,但并不承认是自己谋害了季孙意如。

    阳虎和公山不狃决裂,决心带着所部赶回曲阜,一则祭拜季孙意如,二则将自己带走的力量交还给季孙氏,我劝告阳虎提防公山不狃,可阳虎说不信公山不狃会对自己不利,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寻得一借口蒙骗的阳瑞,让我带阳瑞暂时出城,以防万一。

    结果我们刚离开费城不久,阳虎的居处便燃起了滔天大火。若公山不狃此人如公子所说,那如今阳虎怕是凶多吉少了。”

    华辰沉思片刻后说道:“你是说阳虎并没有夺主之心,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而公山不狃反叛之心由来已久,在季孙意如病重之际顺手推舟,拉上阳虎一同推翻了季孙氏,如今他们二人反目,公山不狃将阳虎杀而灭口?”

    小枝点头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

    “若如你所说,那季孙意如是真的突然抱病,而非人为所致?”

    “我一路上也在思考此事,或许是公山不狃不想和阳虎彻底决裂,只是想试试阳虎的反应,因而没有向阳虎说出全部实情,毕竟阳虎是忠心于季孙意如的,若是承认弑主之罪,两人之间就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了。”

    “嗯”,华辰没有认同小枝的说法也没有反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后猛地一摇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带阳虎之子回来之事费城方面知道吗?”

    “我不知道,事发之后为了以防万一我没有再回费城而是直接赶回曲阜见公子了。”

    “行,我知道了。”

    小枝用余光偷偷看了华辰一眼,见华辰面色平静,好像没有因为自己消息不清而怪罪自己后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您看是不是见阳瑞一面,我是打算带他回曲阜的,但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依我看,他是想借公子之手做些事情。

    这小家伙倒也果决,除了城主府失火的那一夜之外,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果决,或许至今他都不确定我们的身份是真是假,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跟我赶回曲阜。”

    “也好”,华辰沉声说道:“你去叫他过来吧,若是时机合适的话他对我们的好处远大于我们能为他做的。”

    “是。”

    小枝退下后不久阳瑞就在杜康的带领下走进书房,小枝没有再跟回来,华辰让他直接下去梳洗一番、好好休息就行了。

    杜康在带阳瑞来到书房后就转身出门并将门带上,屋里只剩下华辰和阳瑞两人。怎么说呢,此时两人的情景就是大眼瞪小眼,好像谁都不准备先开口似的。

    华辰妥协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自己跟个孩子较什么劲?看着阳瑞那张坚毅的脸,华辰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阳瑞淡淡地说道:“小枝说你是吴国的公子。”

    华辰点点头,悠然地说道:“听说是你自己要求跟着小枝一同回曲阜的,你是找我有事吗?”

    “你不必如此,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你要做什么。”

    华辰突然感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不应该将这个看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当成孩子来看,他正色道:“好,那我就直说,你想让我替你父亲报仇,或者直说就是要公山不狃死是吗?”

    “是的。”

    “那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真相。”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

    “既然你说了算那为何来要一路赶往曲阜找我呢?”华辰平静地说道:“恐怕你自己也能想象到费城现在的情况,公山不狃造成了既定事实,在他大权在握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选择默默接受,这是势。除非有更强的势,否则没有人会站出来怀疑,或者说相信你说的话。所以你其实是要我给你一个发声的机会吧?”

    阳瑞沉默了,他显然没想到华辰能通过只言片语的出这样的结论。片刻后他果断地行礼地说道:“求公子助我,阳瑞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华辰摆摆手说道:“你起来吧,我说这些并非是要你如何如何,我会帮你,而且如你所说,互惠互利而已。其实鲁君已经聚齐了三万将士,不日便将直取费城,我会将你安排在我吴国的军队之中,到时你寻机向费城你父亲的旧部们说明真相即可,相信兵临池下之时他们会认真听你说完的。”

    听完华辰的话之后阳瑞有些吃惊,他实在想不出势弱的鲁君怎么能聚集起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

    华辰看出了阳瑞的不解,说道:“联军,曲阜各世家和我吴国的联军。”

    “原来如此,这是要将费城的势力彻底摧毁啊!”

    “是的,如今曲阜方面一致认为是你父亲和公山不狃一同谋害了季孙意如并推翻了季孙氏,以奴弑主,这便是他们出兵的理由,当然,都是利益驱使罢了,而这利益无非就是诛杀了你父亲和公山不狃后瓜分费城那一股巨大的势力。”

    “公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华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些你迟早会知道的,早说晚说又有何妨。所以说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犬马之劳就算了。”

    阳瑞微微一愣,他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也算见惯了各色达官贵人,但像华辰这样洒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张张嘴阳瑞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化成一句“多谢公子。”

    “嗯,你先下去吧,让门外之人给你安排一间房屋,照我估计,联军还得三两天才能出发。”

    “是”,阳瑞转身,犹豫了片刻后又回身说道:“费城事了之后,无论是曲阜还是吴国,阳瑞都会追随公子。”说罢不再犹豫,直接转身离开。

    华辰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呢?”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阳瑞,华辰想起了在卫国艾城和庆忌夜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