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天空依旧飘荡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豪宅一楼的空旷客厅里,解璇正微闭着眼睛,认真而仔细的聆听着飘入双耳的各种声音。她懒洋洋的斜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与沙发椅配套的象牙白色抱枕,纤细修长的双腿优雅的并拢在了一起,从容自在的坐姿看似有些不经意,却隐隐的透着一种娇柔甜美的迷人韵味。

    淅淅沥沥的雨声、隐隐约约的雷声、呼呼沙沙的风声、叽叽啾啾的鸟鸣……美妙的自然之声汇聚在她的耳边交错重叠着,给她带去的是一种心旷神怡的陶醉感觉。经过了昨日一整天的高强度战斗,她有些疲累的身心终于在这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得到了暂时的彻底放松。

    只可惜,悠闲的时光之所以美好,正是因为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比的短暂而珍贵的——从庭院的方向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直接将这难得的美妙意境彻底搅浑打碎,紧接着,慕容家那扇刚刚经过重新更换的厚重木门便被这冒雨赶来的不速之客给捶得山响。

    “开门!开门!妈妈的,快把这破门给老子打开!”

    对方叫门时的用词并不怎么文雅,敲门的动作和力度也是出奇的简单粗暴,综合起来便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热衷于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大有一副“你敢不开门我就直接把门砸烂再自己进去”的气势。

    饱受噪音轰炸的解璇也只能抱着抱枕从沙发椅上坐起身来,不过出于谨慎起见,她先是从空间里掏出一把尺寸最小的手枪,塞进抱枕的夹层处藏好,然后才不急不缓的走到门前,伸手拔掉了钉在木门背后的两道金属插销。

    深红色的双开木门被人从外面使劲的推开了,推门的是一个浑身湿透的陌生男子。

    解璇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张年轻的脸,但又想到来人有可能是慕容白书夫妇的好友或者旧识,所以还是还是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压平声线用非常正式的语气提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

    谁知她这一笑可不当紧,柔软的眼波登时便让来人的心中激荡起了一种快要被融化掉的灼热感觉,对方露着两排森白的牙齿,使劲挠了挠湿漉漉的脑袋,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反问道:“那啥……我是不是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啊?”

    “嗯?”这没头没尾的反问让解璇也跟着一头雾水,顿时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无言,恰好就在这时,一直呆在卧室里负责陪护罗倾的文雪柔也攥着软趴趴的青竹索从卧室里跑了出来,不过她的身上此时只披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外套,想必在起身的时候有些匆忙。

    “姐姐!”文雪柔披在身上的这件外套下摆不算太长,白生生的的大腿除了根部以外几乎全部暴露在了雨后微凉的空气中,但她对这些丝毫不以为意,一溜烟就站到了解璇的身边,一边用警惕眼神的盯住来人,一边侧过头去对着解璇轻声问道:“这家伙是谁?来找麻烦的吗?”

    “我勒个擦擦!慕容白书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居然一下子敢弄两个回家!”陌生男子眼巴巴的瞅着衣衫不整、手持“长鞭”的文雪柔一路从卧室里走到面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先从上往下仔细的盯着解璇和文雪柔打量了好半天,之后才咬牙切齿的高声骂道:“我就知道,慕容白书这小子肯定是狗改不了吃翔,背着嫂子偷玩一龙二凤不说,连s整上了……”

    “姜晟!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欠揍是不是?”陌生男子的话音未落,卧室里便又传出了一声娇喝,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脸怒容的罗倾正踩着厚实的绒毛拖鞋,“嘎吱嘎吱”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你小子有种,再把刚才的话给老娘说上一遍!”

    罗倾身上套着一件专为孕妇设计的粉红色棉质吊带睡裙,隆起的肚子将睡裙的前摆撑出了滚圆的形状,略显疲惫的双眼依旧透着清丽的明媚,但丰润的脸庞此时已经挂上了足以冻结一切的寒霜。

    “啊!嫂……嫂子!?”这个被罗倾称为“姜晟”的男人很快便看清了呵斥他的人是谁,脸上的惺惺作态的愠怒瞬间就转化成了极为夸张的谄媚,他耷拉着脑袋侧身从解璇和文雪柔之间的缝隙穿过,三两步跑到罗倾的面前,对着她鞠一个标标准准的九十度的躬:“嫂子大人好!嫂子大人万岁!嫂子大人辛苦了!嫂子大人劳苦功高!刚才是小的滥言多口,求嫂子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你这小子!”面对着姜晟如此低三下气的道歉,罗倾不禁想要笑出声来,但她还是绷住了自己的表情,故作严肃的厉声喝问道:“刚才听见你说什么‘慕容白书这小子肯定是狗改不了吃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姜晟擦了擦沾染在额头上的雨水,支支吾吾的含糊应答道:“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啥意思,没啥意思……”

    姜晟如此这般回答,显然是心里有鬼,罗倾忽然间也来了兴致,提高了音调继续逼问道:“真的是仅仅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吗?”

    “我……我……”姜晟的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个不停,显然是绞尽脑汁的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不过还没等他想到合适的说辞,住在楼上客房的慕容白书就顺着螺旋楼里一路溜了下来,算是暂时的帮他给解了围。

    “慕容白书!我的亲哥哥诶!”见此行的正主已经华丽登场,姜晟如同一只看到了明火的飞蛾般整个人都扑将了过去,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语调凄厉的哀嚎道:“给你打电话你为啥不接啊!害的老子从大沽口一路狂飙过来找你!你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粗大事了!”

    五分钟后,一众五人在一楼的餐桌前分宾主落座。

    “解璇小姐,文雪柔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姜晟情真意切的道歉说到这里便突然卡了壳,为了避免尴尬,他赶忙极为郑重的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朝着解璇和文雪柔各鞠了一个三十度的躬:“真没想到你们是嫂子的好朋友,真是一场误会,十分抱歉……”

    “没关系的,你们说正事要紧。”解璇没说话,性子比较温顺的文雪柔便自作主张的主动出声应承下了对方的道歉:“你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是不是很重要,我和姐姐两个人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不需要,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慕容白书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语调低沉的说道:“其实就是关于花瓶和玉如意被砸碎的事情。现在这件事已经被捅到了老头子和老太太哪里,他们两个现在正搭乘着最近一班飞机往回飞,估计再过三个小时就能回到家里来。”

    说完,慕容白书又有气无力的反问道:“到底是谁?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一厢情愿的愚蠢……”听完慕容白书的怨妇般的哀鸣,解璇只觉得心里一阵好气又一阵的好笑:昨天白天的时候这家伙一通电话从自家的下属公司里叫来了几百号人,在宅子里又搬又换又拆又抹的一通乱搞,这几百号人里面,少说也得有几十个老爷子的铁杆吧?!

    慕容家现在还轮不到他这个大少爷当家做主!

    “什么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慕容白书我告诉你,这事儿可大了去了!”姜晟闻言不禁怒火中烧,狠狠的拍着桌子大声吼叫道:“这单外商的生意是你家那两位主动找上我们家,说好了要一起干。然后呢?老爷子没说二话,拉着行李箱就跟着你家那两位一起出了门,现在这外商是见也见了,谈也谈了,咱们三方的合同眼瞅着就差签字盖章了……”

    “谁知道在这种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你家那二老也居然敢直接撂挑子不干,说是家里丢了什么宝贝,扭头就风风火火的坐上飞机回帝都去了,单把我家老爷子和外商一块儿给撇在了那里!”说到这里,姜晟又将音调提高了一个八度:“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单生意要是敢就这么黄了,那么我家公司里的几千号人,明后两年就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姜晟,姜晟,你先消消气,别再拍桌子了……”见姜晟又把面前的餐桌拍的嗡嗡直响,坐在他身旁的罗倾赶忙出声安慰道:“你手拍烂了不要紧,千万别把我们家这桌子给拍坏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嫂子你最疼我……”听到罗倾的“劝慰”,姜晟识趣的也把拍的通红的手掌从桌子上挪了下来,可刚把手放下,他就回想到刚才罗倾话语的内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咦?嫂子,你刚才说啥?!”

    “我的意思是说……”罗倾喏喏的回应道:“这是巴西进口的红桃木桌,价钱老贵了……”

    “嫂子你……”

    哀怨低迷的慕容白书,慷慨激愤的姜晟,插科打诨的罗倾,一出纠缠着爱恨情仇和利益分配的豪门闹剧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在解璇和文雪柔的面前拉开了帷幕。

    天性喜欢安静的文雪柔没坐几分钟就皱着眉头捂着耳朵一溜烟跑回了卧室里,不过比较有耐心的解璇则选择了留下来观看西洋景,权当是丰富一下自己的人生阅历,毕竟这种情节以前她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看过,能够现场观摩的机会实在是难得。

    不过直到三人都闹到了筋疲力尽,摆在他们面前的实质性问题也没有得到任何的进展,被打碎的花瓶和玉如意都是有价无市的国宝,根本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替代品,慕容白书本来还打算趁二老不在的时候,重金聘请制假高手复制一对儿赝品拿来充数,可现在既然这件事已经被捅到了二老那里,他也就完全失去了蒙混过关的机会。

    看着自己的丈夫仍在桌前急的抓耳挠腮四处跳脚,罗倾也免不了跟着一起心焦了起来,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游离的目光掠过粉白的墙壁、刺眼的吊灯、昏暗色调的桌椅和闪闪发亮的餐具,最终落在了坐在她对面、一副若有所思表情的解璇身上。

    回想起昨天发生在她自己身边的那一桩桩离奇古怪的各种事件,罗倾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最完美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