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外,苏问摸索着下巴,莫然言与青锋山一干道人紧随其后,杀人的勾当他们来做,这本身是早便安排好的。

    苏问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古大年凉在一旁,只等着莫然言一众人上钩,机会是摆在明面上的好机会,古大年再不抓住,可真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几个眼神几乎是压着莫然言往上冲,只是他们哪里知道此刻的刘全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刘全,磨好了四百多口快刀,就等着青锋山三十多口人入瓮来。

    临行前古大年特意嘱咐莫然言,要是有机会连同刘安全一起除掉,随后大军攻山,什么马匪岐王,统统一起送上路。

    莫然言何等的老江湖,没上过沙场也知晓方才刘成那股子杀伐的气息,只怕早就被古大年逼得狗急跳墙,要走那条玉石俱焚的死路,老道我领着三十多个弟子进去,分明是要吃个闷亏,你古大年想让我青锋山放血,我认了,真人敕号,吃了那么大个便宜,有得也要有舍才是,只是后面的香油钱,就得划出个道来,还得讨要些特权在手才平衡。

    古大年不小气,拿了青锋郡的军权,一成两成的香油钱还不是九牛一毛,再者他与青锋山本就互利互惠,早就有所觉悟,只要对方不越线,一些不痛不痒的权限放了也就放了,两人的买卖可谓是各取所需,莫然言打定主意,六名开灵小宗师杀两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寨中五百匹夫,最多是带去的弟子折损其中,只要他六人能出来,青锋山的根基就只会越来越粗壮。

    “有没有人!本王要跟你们谈谈。”苏问扯开嗓子,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味道,隔着十余里地都能让古大年等人闻的真切,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满脸怨气的军官们只等着对方被乱箭射死才高兴。

    寨门缓缓打开,古大年松了口气,至少现在看来刘全是在按照之前既定行事,悄悄吩咐下去,将山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然言等人若无其事的走入其中,他们这些平日里被人当神仙一般供奉起来的高傲之人,那里看得起一群靠力气谋生的粗俐家伙,自然更是看不惯在他们面前狐假虎威的苏问。

    只见刘全跨步走来,高大的身形,如一道小山高的阴影笼罩下来,随手一挥,百十人立刻围了上来,简陋的寨门轰然关闭,一众青锋山弟子略微惊愕,只看到掌教气定神闲的走上前去,朗声道:“尔等可知罪,速速交出刘守备,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刘全露出森白的牙齿,拍打着脑袋,那双锐利的眼睛无视莫然言,而是扫向了苏问,冷笑道:“你们这谁当家?你又算什么东西”

    一席话明显是呛了莫然言,那位百岁老者何时被人这般无视,仙风道骨也架不住脸红脖子粗。

    “你把人带出来,我看看死没死?”苏问轻声道,顺着山道走向山寨中的擂台,四下打量了几番,“你们这里也不像易守难攻之地,吃得吃不下我这三四十人。”

    莫然言听的毛骨悚然,只看见刘安全被捆绑的结实让人抬了出来,见到苏问的刹那,死寂的眸光骤然凶煞起来,破口大骂道:“王八蛋,有种放了老子,看老子不生吃了你,在后面放阴招算什么本事。”

    苏问轻轻跳下擂台,贸贸然的走入马匪群中,直到走近刘安全,敲打着对方脑袋上微微肿起的疙瘩,啧啧道:“怎的,只许你们设计杀我,就不许我玩点小把戏,莫掌教,古大年应该也让你顺手把这个榆木光头一起做掉吧!来试试。”

    莫然言若再品不出味道,这些年的当真是活到狗身上了,然而真正让他变了神色的却是在那一瞬间,他分明察觉到几股隐匿在人群中的灵力波动。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修士吗?”

    “动手。”苏问沉喝一声。

    小仆人一马当先,一干青锋山弟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往日的骄傲让他们并未将眼前的局面看在眼中,拔剑遇敌,十人成阵,三大圆成掎角之势,竟是颇有几分大宗底蕴。

    苏问只是远远的看着,人群中几道鬼魅的身影疾驰而过,便是那散仙楼的几位供奉,虽说修为只是一等,可配合上近百人的队伍,也足够让莫然言等人捉襟见肘。

    七贵仗着臂力惊人,在人群中横行无阻,但凡是与之照面的青锋山弟子,少有能扛得住他一拳之力的,三十余名弟子骤减五人,也不能小看一群修士聚集之后的实力,三大圆盘旋转绞杀,犹如三座磨盘一般将冲击其中的兵卒碾杀殆尽,几乎每一名修士的阵亡都要带走至少五名马匪营兵卒的性命,饶是如此,这群兵卒仍是不要命的往前冲,修士结阵,力求一个生生不息,可面对如此不畏生死的冲锋,那里还有换气的机会,一口气撑到底,直到终于弓断弦崩,一处大圆被硬生生冲来了一个缺口,瞬间便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结大阵挡住。”莫然言发觉事态不对,便要退走,只是在临走之前他还要杀两个人,一个苏问,另一个则是刘安全,不过就眼下的局面来看,刘安全显然优先许多,与几位师弟交换眼神,几乎同时六道流光从地面上跃起,直冲擂台而去。

    刘全反应极快,一个跨步护在苏问身前,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竟是要将刘安全击杀当场,不过有一个人比他反应更快,只觉得身后忽然一阵劲风涌动,道道残影竟是在那不大的擂台上腾挪回转。

    这段时日的苦痛可不是白吃的,尽管对方不愿意,可苏问还是得要叫他一声师傅,独步九州的南追星,两手绝技无人可出其右,一是袖里飞花,漫天撒铜钱的暗器功夫,另一个便是走马观百花,踏雪不留痕的轻功身法。

    苏问不笨,虽然在修途上屡屡受阻,但在武道上却是一番风顺,难言的通畅,站剑,走剑,一心二用之下,成效竟是突飞猛进,尽管还比不上南追星的驾轻就熟,已经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走马观花,花见美人笑,踏雪无痕,痕过清风扰,一个见字,一个过字,苏问与清风中张弓搭箭,直至所有残像消散,手中弓箭已然拉的满圆。

    “唰。”

    神木雕赫然泛起一阵涟漪,箭羽破空,莫然言并未在意,对方的箭术他早已见过,除了第一箭算是惊艳,可少不了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说法,再者对于修士而言,脱手的兵刃根本不足为惧。

    莫然言双手画圆在身前运气成盾,突然一声脆响,仿若在空间中炸开一声爆竹,再看那道漆黑箭羽凭空提速,尾羽被徒增的气浪紧紧压制在箭身之上,伴随着一阵牙根儿发酸的摩擦声化作一道流光突破了他还未成型的气壁。

    一抹殷红从莫然言胸口渗出,如此霸道的一箭竟然只是刺破了皮肉,苏问显然没有料到这老东西的气机竟然如此之强,灵力调转拿捏到分毫不差,就在气壁被破开的刹那,一股灵力从胸口鼓荡而出,化作三个半弧,将箭羽的力量一削再削。

    同样的,莫然言也没想到,一个弱不经风养尊处优的小王爷,何来如此杀人的一箭,在那箭身上不仅是灵力加持,分明还有一道强横的念力,寻常修士,尤其是开灵之后,借助泥丸宫内的神魄虽说也能施展出些许念力,但绝不会很强,然而对方的念力竟然远远胜过灵力程度,简直是匪夷所思,好比一个还在学习走路的稚童却有着一手爬树的好本领。

    不过念力可不能与爬树相提并论,世间修士千万,大抵可分为气武两道,在这其中还有一只极其细枝的道路,修行念力,以神魄通天道,神魄一说虚无缥缈,除了最初踏入修途是的点滴启蒙,哪怕是开了泥丸宫仍是一知半解,唯有立尘之后才勉强触摸到几许灵念,但这世间从来不缺天地的宠儿,有人生而起凡,有人天生神力,世人相信投胎转世之说,上一世的根基会伴随下一世继续传承,而相较于前两者,伴随神魄转世本身有违天道,可天尚有缺陷,难免一时不察,况且苏问本身就是该死之人,强行续命了十五载,只是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苏问再取一根桦木箭羽,神木雕中的念力只够他挥霍两次,先前一箭的建功可说是忽略不计,算是自己托大寻上了对方的最强者,再一箭,箭锋指向了六人中修为最低的宋高。

    刹那眨眼宋高竟是汗流夹背,就以对方先前灵力波动可推断其修为不过四等起凡,只是那股神秘莫测的念力让他慌了神,手忙脚乱的运起灵力,他没有莫然言那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若是无法在箭羽近身前止住攻势,他必死无疑。

    “掌教救我。”

    宋高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活得越久的人越是无法再像年轻时那一腔不畏生死的热血,只觉得阵阵死意从骨子里蔓延开来,一名开灵修士竟然被一个四等起凡震慑成这样,传出去只怕会被别人笑掉大牙,当然如果他们去过一气宗,见识过某位邋遢的弟子以区区凡人的身份,凭借一手泡黄豆的粗劣手法便破去了一名未来剑侠的全力一剑后,他们应该会大跌眼镜,紧接着破口大骂一声。

    “贼老天,你欺人太甚了。”

    苏问施展不出那般玄妙的手法,但他靠着神木雕中储存的念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命运二字,苏问从来都不相信,只认为那叫做幸运,他需要身法时,南追星能够教他,他修行念力时,有懒人为他身先士卒,当他感悟到一丝灵光却无实力验证时,穆巧巧早便将神木雕赠予了他,如此之多的幸运促成了此刻的一箭。

    “莫然言,这一箭,你挡是不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