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在“飞迅”已经工作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以来,她勤勤恳恳早出晚归,细心摸索努力认真,与同事们的相处还算融洽,对客户的脾性要求也了解了七八成,就连linda都没怎么挑过她的毛病。

    孟小莉几乎在每天收工的时候都会跑到她的座位旁来问她:“你今天还没被linda‘召见’啊?”

    每次听到孟小莉提出这样的疑问,儿都忍不住地哑然失笑:“我为什么一定要被linda‘召见’啊?”

    孟小莉不服气,这都两个多月了,不可能呀!于是她站在儿的办公桌前不肯走了:“凡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同事,入职的头三个月肯定是要被linda‘召见’的。我还没碰到过不被她拎进办公室进行‘再教育’的例子,你可不能破了吉尼斯。”

    儿拍了拍孟小莉的手:“我能破记录还不是因为有你的前车之鉴?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邮件都是经过调查研究了事实之真相,然后左思右想再三斟酌之后才发出去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那些邮件会不会被我写出一朵花来。不过现在看来,细心认真小心谨慎也是没错的,《道德经》都有曰,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可如果我这么敬业还要被召见,那就实在是没办法了。”

    孟小莉听了,马上打蛇随棍上:“我不懂《道德经》里的难事大事,可既然你说我也有功劳,那请我吃饭好不好?反正今天是星期五,我们可以慢慢吃。”

    儿笑着点头答应,抬手关了电脑,心想,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不用太担心,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于是两个人打了卡,嘻嘻哈哈地出了“飞迅”的大门。

    就在她们商量着去哪里吃饭的时候,儿的手机响了。从包里拿出手机,儿也没去看是谁的电话便接了,乔天霖低沉醇厚的嗓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收工了?”

    儿心头一跳:“是,刚出公司。”

    乔天霖“唔”了一声:“我在你们公司附近,等我十分钟。”

    儿还没来得及去应他,那头就已经收了线。儿怔了怔,又看了看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道,我还没说等你或者是不等,你就把电话给挂了?

    孟小莉瞅了瞅儿:“怎么了?”

    儿摇了摇头,对孟小莉抱歉地说道:“小莉,下次再请你吃饭好不好?我今天临时有事,陪不了你了。”

    孟小莉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凑近儿的耳朵问道:“是男朋友临时约你所以要撇下我,对不对?别告诉我不是,我都听到手机里面是男人的声音了。”

    儿觉得好笑:“你还能再八卦一点吗?我们下个礼拜再约。”

    孟小莉有些不死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最后在儿的催促下不得不离开。儿站在原地,想了想孟小莉的话,然后拿起手机打给乔天霖,告诉他,她在公司附近的公交车站等他。

    儿不知道乔天霖怎么会突然地就要来她的公司接她,自从上次他把那个纸箱拿到“摘星苑”给了她之后,就再没上过楼来。这期间他打过一次电话给她,问她工作还适不适应,同事还友不友善,却也是几句话就收了线。

    儿的脚在地上划着圆圈,心想,公司门口人来人往,到时候被相识的同事看到了乔天霖,以讹传讹,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倒也罢了,可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像是一碗小葱拌豆腐般的一清二白,被人说了闲话岂不是冤枉?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远离公司比较好。

    乔天霖果然来得很快,十分钟左右,他的汽车已经停在了公交站的前方。儿认得他的汽车,几步便走了过去上了车。她看了看前面驾驶室里坐着的乔天霖问道:“你怎么会在附近?找我有事?”

    乔天霖发动了汽车,看了看后镜中的儿:“刚好见完一个客户,知道‘飞迅’也在这边,就顺便打给你了。”

    儿“哦”地心想,原来是顺便。

    乔天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儿了,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摘星苑”,他给她送去装有她私人物品的纸箱。那晚,她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不去告诉她他是怎么拿回那个纸箱的。其实他的回避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她,他怕他的如实相告会引起她的误会。

    那个星期一的早上,他就派了“原创”的司机老高去了趟“远航”。他才不会告诉儿张扬打过电话给她,像张扬这样一个不会照顾儿,任由她胃痛那么长时间却不送她去买药的品性不良的男子,他是不放心儿再与他见面的。如果真让他再见到儿,还不知道他又会生出怎样的心思,所以乔天霖让司机老高去找张扬取回纸箱。

    事后,乔天霖从老高的嘴里知道了张扬的不甘心不情愿,可他恐怕不会知道张扬看到老高时复杂的心情。

    本来张扬以为儿会亲自到“远航”来拿她的私人物品,那么他还有机会和她当面说个清楚。可当楼下的前台告诉他有人找,当他兴冲冲地抱着纸箱下了楼,当他看见来找他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的时候,他大失所望。

    中年男人知道来人是张扬之后就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他。张扬疑惑地接过手机,就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那个浑身散发着锋利气场的男人的声音。他说:“儿的东西你带下来了?”

    张扬本来想问他凭什么让他把儿的东西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可电话里那个男人又说:“谢谢你对儿的照顾,不过,以后不用了。”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张扬的心凉了半截。这完全就是主人家的姿态和语调,这样夺定的姿态和语调好像是在彰显着他和儿不同寻常的关系。到了如今,张扬还能说什么?不管他再说什么都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跳梁小丑,所以他放弃了,迫不得已地放弃了,他怎么能赢得了那样的一个男人?

    乔天霖今天是没打算过来找儿的,其实有好几次他都是这个时候从附近的客户办公室里出来,可他没打给她。从上次的电话里,他隐约听出了她对“飞迅”这份工作的担忧,他就没再找她,他不想给她任何额外的压力或者是所谓善意的忠告。

    新环境新同事新工作,怎么都需要时间去熟悉,怎么都需要精力去应对。对工作的担忧很正常,这样的担忧说明她是一个积极向上,认真负责的女孩子,而这样的人通常都会很快地把工作处理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所以他给她时间给她空间,让她自己战胜自己。

    现在看来乔天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瞧着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裙子,挎着小巧而精致的小包,精神饱满的样子,估计新工作给她带来的压力和困扰已经不再是什么大问题,这无疑是件好事。

    乔天霖专心地开着车子,汽车开始偏离城区的大路,向市外的小道驶去。如果不是因为中午时分的那通电话,他想,他可能会要求自己坚持再长一点的时间才来见她。

    今天中午乔天霖正和陆原吃着饭,商量着下午见客户的一些事情,就在他们准备买单回公司的时候,盛芳兰打给了他。这是盛芳兰第二次打电话给乔天霖,乔天霖记得她上一次打给他是上个月末,“原创”最忙的日子。

    那一次盛芳兰在电话里问乔天霖什么时候有空去“盛记”,乔天霖想起自己答应过盛叔会再去找他叙旧的,可却也抽不出时间来。于是他告诉盛芳兰,他会尽快找时间过去坐坐。这一晃大半个月又过去了,他仍然是忙碌得分身无术。

    而这次在电话里,盛芳兰告诉乔天霖,盛婶已经知道了他去过“盛记”的事情,因为盛叔的隐瞒盛婶大发雷霆。乔天霖觉得自己是该再过去看看他们老俩口了,于是答应了盛芳兰今晚就会去“盛记”。

    陆原听着乔天霖在电话中的应答,心有疑虑,等他收了线,便开口问道:“是粥铺的那个妹妹?”

    乔天霖点点头:“盛婶知道我上次去了‘盛记’又没见着她,所以生气了。好在手头的几个项目已经收尾,我今晚就过去看看他们。”

    陆原看了看乔天霖:“这两三个月盛婶都不知道你上次去过‘盛记’,怎么就这么碰巧现在被她发现了?不会是有人特意告诉她的吧?”

    乔天霖怔了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其实关于那个叫做盛芳兰的女孩子,陆原私底下同何晓骏有过讨论,他们两个一致认为盛芳兰对乔天霖的感情不一般,而乔天霖却自动屏蔽了盛芳兰热切的眼神,他们估计他还真把她当作亲妹妹来看。

    陆原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你的智商我不敢评论,不过你的情商倒是欠费得不行。如果你对你那个兰兰妹妹不来电,我劝你最好是不要稀里糊涂不清不楚地让人误会,到时候搞不好连你衷心爱戴的盛叔盛婶都会怪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你们这种感情关系是最难处理的了,有缘份就是皆大欢喜一家亲;可没缘份,处理得不好,就变成鸡飞狗跳一锅熟了。”

    乔天霖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的眼眸一凝,如果他真有什么举动让盛芳兰产生了误会,那么今晚就让他去消除这个误会。

    于是,从客户办公室出了来,乔天霖立刻打给了儿。或许,他还有更好的方法去让盛芳兰明白,让她明白他只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可现在的他只想带着儿去,带着儿和他一起去“盛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