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瑜的马车行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坐在车夫身边的青衣侍女忽然怯生生道:“夫人,前面……前面似乎有些不妥……”

    “什么不妥?”绯瑜有些诧异,正想坐直身子,墨魇漫不经心地在她肩上轻轻一按,笑道:“有人等不及了,前来迎接我们罢了。继续往前吧!不必理会!”

    绯瑜心知有异,不过想到自己身边有墨魇,胆气登时便壮了起来。她没有亲眼见过墨魇与人交手斗法,说不定今天就能开个眼界,心里暗暗兴奋起来。

    青衣侍女跟随绯瑜日久,虽然说起话来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怯模样,实际上胆子极大,法力也不弱,她与赶车的车夫,平日里都是绯瑜手下的大将,这时听了墨魇的说法,当下便毫不犹豫地驱车前行。

    他们本来在一片荒原之下,四周除了灰色黑色与偶然飘过的鬼火之外,再无其他颜色,刚刚却不知从何处涌出浓浓的白雾,开始时尚能看见前路,到后来竟然连拉车的两匹妖马都看不见了,两人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却连彼此的五官容貌都看不真切。

    地府中平白无故怎么会有雾,不用问就是某些法术造成的假象,也不知这浓雾中是否还带着毒,两人不约而同将身上的防御法力提到最高,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附近有无异响。

    车厢内墨魇仍是老神在在地抱着绯瑜闭目养神,好像外边什么都没生,暗中对藏了白白的那一边衣袖连续施法,确保把白白隔绝起来,不让任何东西要挟到她。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滚动碾压地面的声音,妖马的喘气声与绳索车驾等摩擦的声响,一声一声会响着远远传扬出去,更显得这片荒原静得如同不毛死地。

    绯瑜修为远不如墨魇,她清楚感觉到自己两名得力手下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显然是外间的压力极大,她的心有些乱,忍不住低声问道:“魇君可知外面作祟的谁何人?”

    墨魇怡然浅笑道:“阵是天罗地网大阵,再配上蓝蝎魔的奇毒,你的手下能撑到现在,本事算是可以了。”

    “了”字刚刚出口,忽然马车周围的白雾像沸腾起来一般,疯狂翻卷往后退避,而马车前方的白雾更像被什么强力的东西强行撕裂,出尖锐难听的嘶鸣声。

    随着嘶鸣声,前方的白雾硬生生向两边一分,景物重新清晰起来。这个现象虽然诡异离奇,但是整个过程变化极快,白雾几乎是好无反抗余地一般就被逼退驱散。

    坐在车外的两人只感觉浑身压力一松,几乎没忍住惯性向前扑出去,幸好两人法力确实不差,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没事一样继续驱策这两匹妖马。

    前面传来一阵令人头皮麻的悉悉索索声音,车夫凝目一看,啊一声惊呼起来,就在前面两三丈处,一地的花花绿绿,全是各色各样的毒蛇毒虫,其中几条巨大的眼镜蛇,身子足有碗口粗细,昂起头有半丈高,脖子扁成一大片,正对着马车吐信子,一股腥臭味迎面扑来。

    最可怕的是,这些大毒蛇的头上各伏着几只黑中透着蓝光的巨大蝎子。

    青衣侍女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直犯恶心,想扭头不看,岂料一扭头就见车子两侧不知何时也围上了一大片看不到尽头毒蛇毒虫,更有一些会飞了毒虫已经震动翅膀向着车子这边出一轮冲击。

    “这样的雕虫小技,可真教人失望……”墨魇的口气很惋惜,似乎真的在为对方的招数不入流而无奈。

    “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不用理会这些小东西。”墨魇依旧不动如山。

    天上忽然闪过几丝流光,车夫一见就惊呼道:“是天罗地网阵!”

    说话之间一个巨大的丝网兜头就往这辆马车罩过来,纵横交错的网丝一缕一缕出冷酷的光芒,在天罗地网阵中,修为稍弱的,下场经常是被天网罩住,狠狠拖切成数块。

    不过今天天罗地网阵碰上了克星了,墨魇人都没有出面,就让那张天寒光闪闪的丝网硬生生挂在半空下不来。

    墨魇终于有些不耐烦:“玩够了,都出来吧!”

    黑暗的空中传来一声冷哼:“好大的威风!啊……”一句话说到一半变成了惨叫。

    拉车的妖马在车夫的指挥下已经一脚踏入毒虫堆里,然而先前想像蛇虫混合袭击的可怖场面并没有出现,天空中掉下来一个从头到脚都苍白一色的怪人,身上裹缠这一掌巨大的透明白丝网,狼狈又怨恨地死死盯住绯瑜的赤红马车,仿佛想把马车瞪出两个洞来。

    几条巨大的毒蛇盘起身子一弹就撞向车前的妖马与车夫及侍女两人,然而眼看毒蛇的血盆大口马上就要咬上两匹妖马的咽喉,千钧一之际。有银色的水滴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洞穿了二批跃起的一条打毒蛇的颈脖。

    一阵血雾喷洒而出,那条打毒蛇顺着水滴的冲力,往后一道,啪嗒一声跌落地上,附近地面上,飞扑到半空的毒虫毒蛇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被打死的毒蛇没有消失,只是头上的大蝎子掉落了地上,就地一滚,变成了一名墨蓝衣服俊美青年。

    身穿拉风渔网衣服的“白人”正是盘丝神君雪焘的弟弟雪凌,而身穿灰墨蓝衣服的狼狈帅哥则是蓝蝎魔的亲传弟子兼一大头目木棘。绯瑜一眼就能认出两人,也从两人的落魄情状中明白了己方的形势一片大好。

    “雪凌先生与木棘公子亲自出迎,奴家好生惶恐,不过用这样的阵仗来欢迎魇君,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雪焘先生与蓝蟠太爷呢?莫不是年纪大了经不得吓,在后面歇着吧。亏得你们两人有孝心啊。”绯瑜从前在地府中与其他妖魔一般,没少受这两家的气,今日有机会扬眉吐气,当然不肯放过修理他们的机会。

    动手她打不过这两家的人,但是她现在身边有墨魇啊!这男子恐怕不但在地府中所向无敌,就是到了天庭也是一高手!只要牢牢把握住他,以后她就是在地府里横着走,也没人敢挡她的道。

    雪凌与木棘惯了对其他妖魔不屑一顾,这次技不如人被如此奚落,当场脸色就难看起来,雪凌翻动着那双纯白一片的眼珠子,正待反唇相讥,就听见远处传来兄长雪焘的声音“魇君远来是客,二弟不可失礼,快快替愚兄把他请过来一叙。”

    雪凌恨恨咬牙,却不得不听命上前道:“魇君请了!”说着转身就走,也不管“客人”什么反应。

    木棘年纪比雪凌小,但是城府可要深得多,不动声色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无喜无怒,教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墨魇架子端得很高,连车子都不曾下一步,更没有与那两人打照面,绯瑜伸指敲了敲前面的车壁,车夫与她的侍女便扬鞭带马继续前行。

    盘丝神君雪焘和蓝蝎魔蓝蟠之间似乎达成了某些协议,两队人马破天荒的毗邻驻扎在一处,而且刚才已经得知学凌与木棘路上设伏的结果了,所以两人不管托大,老老实实出阵迎接,看着墨魇端得高高的架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管面子上如何,其实三界通行的都是强者为王的规则,墨魇的实力他们无法比拟,便只得暂且低头徐图后计,这个时候还要计较对方是否礼数周全,纯粹给自己找气受。

    他们能够混到今天的地位,就算表面上装出一副马大哈的德行,内里也必然是阴险深沉的。他们来之前就听闻了墨魇修理之前十三路叛军的雷霆手段,心里惊疑不定,但要就这样撤军解散,换了谁都不甘心,所以他们两方一合计,各自派出属下强手,联合起来试探墨魇的实力,如果能一举把墨魇放倒了那是最好,就算失败,他们再出面来和稀泥,推说手下不知轻重私自行动,也还有回旋余地。

    墨魇也不客气,挽着绯瑜大摇大摆走进两人的“临时政府”接待室,问也不不问便稳居上座。雪焘和蓝蟠心里不爽,不过也不能如何,只得当没看见,各自找个座位坐下,就开始了一轮谈判。

    墨魇的要求很简单,这一个月内,地府叛军受他的节制,不可任意冲击鬼门关,而他会负责与镇守鬼门关的天庭代表和谈,给出一定名额让他们安然走出地府,冲向凡间。

    雪焘听了,沉吟道:“鬼门关的阳门大开,只在七月,现在已经初九,再拖下去,恐怕等到阳门一关,我们兄弟也出不去。”

    能够不用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去和凡间的亲人团聚,估计军中很多冤魂会答应,但是这事猫腻颇多,不能随意答应。

    蓝蟠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跟天庭的人谈,要谈到什么时候?给名额放我们到凡间,名额是多少,如果万中无一,岂不是耍我们兄弟嘛!”

    “你们答应按照我的话做,十五之前就能最终定下细节。”墨魇冷冷笑了笑,既然青凉观揽下任务要守住鬼门关,不让他们出点力可怎么行?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