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甜言蜜语一番,花车队伍中忽然起了阵骚乱,有人快步分开人群往邮局方向奔逃,身后追着几名便装打扮的男子。逃窜那人力气大得出奇,像受惊的奔牛横冲直撞,在人堆里硬开出条路来,走避不及的许多被他踩伤;身后几个穷追不舍,仍然被抛开一段距离。

    几条街上执勤的治安员迅速赶到,原本试图冲出人堆的家伙、一见外围蓄势待发的施法者,便立即改变策略、转身朝人流密集之处穿插。用倒霉的市民作掩护,使周遭的法师得不到瞄准机会,这种举动眨眼就造成了严重混乱。

    差不多正踏着市民的脑袋逃逸,那人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忽高忽低的窜行中,依稀可辨是一名细瘦男子。杰罗姆嘱咐莎乐美马上去找小女孩,然后直接从传送门返回天文塔,自己则寻觅一座矮墙跃上屋顶,居高临下搜索着怀特的影子。

    骚乱发生不过分许钟,花车周围已经一片狼藉,顶上坐着的“**皇后”正扒住坐椅扶手、焦急地向下张望。从森特先生所在的角度,能清楚看到那名困兽犹斗的男子:手脚略显细长,外表如同厌食症患者,怎么看也不像气力过人之辈。偏偏身手硬朗,几次轻易推翻挡路的人众,男子奔走腾跃时,动作身形像极了某种诡异的昆虫。

    快速扫视片刻,杰罗姆总算在四散的人群中发现了怀特——这家伙不仅没往外跑,反而沿花车边缘向上攀爬,踢开台阶上散放的盆栽,跨步来到“**皇后”跟前——然后摘下假发套行了个礼。

    瞧见这一幕英雄救美,森特先生沮丧地猛一挥手,嘴里不清不楚嘟哝着,八成正问候怀特的家人。此时人群自动向周围疏散,失去掩护的男子很快被四面包围,追赶他的一伙人也聚拢过来,其中“勇猛狮鹫骑士团”的两位赫然包括在内。

    逃跑那人背靠花车,手按膝盖气喘吁吁,似乎已经放弃抵抗。一个满身热汗的中年男性站出来,向四周靠拢的十几人发出命令,法师手中的法杖均已瞄准目标,其他人刀剑出鞘、取出镣铐缓步上前。

    那人平伸出双腕,面色平静地说了几句,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即便如此,靠他最近的几个还是如临大敌,不自觉地喘着粗气。眼看镣铐套住对方双手,不等在场诸人放松戒备,异变徒生、局面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短短几秒,杰罗姆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正做着什么怪梦。被铐住的同时,细高个像团褐色软泥一般变化了形状——体表分泌的大量粘液硬化为坚固的外骨骼,细长前肢进一步拉伸、最终形成生满倒刺的镰刀状捕捉足;头部呈现倒三角形,嘴唇变成上下对应的坚硬颚片,再加上复眼和柔韧的触须……到这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自己面对的就是只人形螳螂。

    “螳螂”让脑袋转动一周,活动范围显然超过人类的极限,然后前肢一探,把抓着镣铐、瞠目结舌的倒霉蛋夹在镰刀足的锯齿之间。

    下面的人还处于震骇之中,屋顶的杰罗姆已经开始行动。助跑起跳,跨过十尺距离,稳稳落在对面引水渠顶部,然后猫着腰、趟水接近花车所在的位置。非人尖叫和大量血浆令现场炸了锅,维持治安的勤务人员大部分转身就逃,除去目睹人体四分五裂被吓倒的几个,仅余两柄法杖准确吐出了光球;穿便装的狮鹫骑士幸好没出现逃兵,不过执剑的手免不了颤颤巍巍,同时张嘴呼出各种诡异口号。

    最靠近的两人大喊“女神谴责你”,稍远些则有人声称“你只是一块肉而已”,百忙中甚至还听见一句“为了母亲的名誉”……纵然场合不对,森特先生仍感到哭笑不得,科瑞恩人着实有些个古怪念头。

    被刀足一分为三,第一位牺牲者的惨状,唤醒了小团队的指挥官。中年男人竭力高呼“法术支援”,紧接着便勒令五名手下摆出“防守阵形”,时刻准备接敌硬战。

    “螳螂”显然没受过系统军训,不懂得这时应该把瞎嚷嚷的家伙先干掉,整个队伍也就跟着完蛋。秉承“谁打我我打谁”的原则,两个搞治安的法师成了攻击目标。“魔法飞弹”和“彩球术”刚一命中,“螳螂”就抛下受害者残肢,跳跃挺进、两步冲到敌人跟前。

    森特先生没工夫关注两名法师的惨况,顺引水渠来到花车上方,抛一个冬醋栗下去,准确地敲在怀特脑门上。“快上来!别看啦!”

    发现杰罗姆伸出右手,等着把自己拉上去,怀特却拥着“**皇后”站到厚背椅子上,表示该先拉她上来。杰罗姆怒视对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照“螳螂”的移动速度,平地上比人快毋庸置疑,趁它无暇分神,自己能跑掉已经是万幸,带上个累赘可就难说得很。

    无奈之下只好试着先抓住“**皇后”。虽然这姑娘身材不赖,可个头毕竟跟男性差一截,怀特扶她站到椅背上,因为高跟鞋不适合这类动作,两只手摇晃着保持平衡还嫌不够,杰罗姆总也够不着人。

    来不及再多尝试,处理完两个法师的“螳螂”,见有人正想拐走花车上的女孩,即刻掉头往回杀到。惊惶中“**皇后”差点直接跌落地面,那只古怪的虫子竟然先一步跳到下头,伸“手”等着接住她。

    若非“**皇后”的崇拜者也包括非人属成员,杰罗姆实在搞不懂,“螳螂”干嘛这么迫不及待。所幸怀特及时拉住她,杰罗姆也失去了最后的救人良机。只见“螳螂”钟摆似的摇晃上身,蓄力猛冲,用刀足扒住花车上部边缘,眼看就要爬上来大开杀戒。

    怀特将一盆仙客来盆栽猛抛向怪虫子,打在它左边的复眼上,只听一阵嗞嗞怪叫,“螳螂”又滑下去小半截。两只刀足交互用力,锯齿和倒刺掀起大片木头碎屑,下肢胡乱挠拨,虫子张开口器,冲怀特他们张牙舞爪起来。

    跳下去之前,森特先生吻吻左手婚戒。心想自己说不定会死在一只崇拜“**皇后”的螳螂手里,希望那家伙能把怀特切得细碎些——如果没有这混蛋,现在哪用得着跟虫子拼命?

    叹口气抽出短剑,杰罗姆轻轻一跃,直接跟爬上来的“螳螂”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