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芷因贵为辽国海陵郡王自然被安排在禁中客省的第一号院落之中。自从那一日他在入云阁演出了那一场好戏一些官员看他的目光便多有异色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由于赵煦的病势日益沉重因此投交国书的日子就一天天地拖延了下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天在汴京城中闲逛累得那些寸步不离的禁卫叫苦不迭。

    章惇曾布等人当然也获悉了这位海陵郡王迥异于其他使节的行径只是他们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理会一个契丹人。衡量再三几位宰辅便下了语意含糊的命令一面吩咐诸禁军贴身紧跟另一面却嘱咐不许妄加干扰其人行止如此一来萧芷因便愈悠哉游哉成天不是逛街市庙会就是在青楼楚馆流连抑或是在酒肆买醉。

    数番出入之后禁军渐渐放松了警惕但凡他上人多稠密的地方那些人也就只在不远处监视不再紧跟着在楼上坐着毕竟谁也不信一个作为使节的王爷会做出如同细作的举动。

    这一日午间时分萧芷因又上了遇仙正店选了靠窗的座位之后他一口气叫了十几角银瓶酒又赏了跑堂的伙计一大把铜钱这才貌似轻松地倚栏观望起了来往过客。尽管他一个人霸占了足可坐下八人的最好位子但由于他身后侍立着四个彪形大汉作为护卫因此上楼的酒客尽管心中不忿却也是敢怒不敢言。要知道遇仙正店乃是汴京最贵的酒肆来往之人非富即贵谁也不想因为小事而招惹大敌。

    “客官可还要酒么?除了银瓶酒之外小店的羊羔酒更是汴京一绝客官可要试试?”一个低眉顺眼的伙计见萧芷因面前已经放了七八个空酒盅连忙一溜烟似的跑上前道。在旁人难以注意的角度他的左手却接连变换了好几个繁复难明的手势。

    萧芷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色稍稍一凝便恢复了常态。“什么羊羔酒入口都淡而无味你直接去取一坛子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来!”

    “好嘞!”那伙计答应一声便匆匆奔下了楼不一会儿他便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坛子回转了来。一揭开泥封一阵浓郁的酒香直扑口鼻四处的酒客不由也为之神往。懂行的人更是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要知道遇仙正店的酒除了木牌上的那些品种之外还有一种号称七步倒的烈酒常人只要一碗便会大醉不醒更不用提这么一坛子了。

    “好酒!”萧芷因倒出一碗来痛喝了一气便击节赞叹神志却依旧清明紧接着干脆提起酒坛直接往口中灌去。不一会儿他便信手丢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突然仆倒在桌子上显然已是醉了。几个随从见状连忙叫了数声见主人毫无反应一个为的连忙付了帐搀扶着萧芷因下了楼。在一个转角处几个上楼的酒客不合与这群人撞在了一块立时引起了一番口角。足足一刻钟四个随从才好不容易把萧芷因架出了酒肆。

    那些禁军早已见惯了这等行径因此见正主儿出来他们却仍然在茶馆中嬉笑好一会儿才起步追了上去。此时几个人影早已经消失在了旁边的一条小巷中。

    “大人已经查清楚了打砸高家产业的虽是一群本地闲汉但出自几个外来人的主使而且似乎已经被高家察觉了如今高家正派人紧锣密鼓地追查!”一间店铺的后院一个中年胖子正站在萧芷因跟前毕恭毕敬地报道“除此之外章惇前几日收到了宫中送来的金盒其中物品我们没办法打探到消息只知道是圣瑞宫朱太妃亲自封存应该不是寻常物件。”

    “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前来此处不是为了听这些简简单单的情报的!”萧芷因冷冷望着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中年胖子脸上现出了森然怒色“只是一张纸条便可以说得清楚的事为何要我大费周折地亲自前来?”

    “大人息怒……”萧芷因流露出的上位者特有的威势让中年胖子一时间吓得胆战心惊不过想起别人给他的那丰厚报酬他立刻又鼓足了勇气“小人自然不敢轻易惊动大人而是那几个外来人……他们不知怎的找到了几个为我们所用的小人物说是要见主事者一面。”

    “什么意思?”萧芷因此刻愈觉得疑惑眉头一时紧锁“这些眼线怎么会轻易给人觉?”

    “小人也不清楚。”中年胖子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看萧芷因神情而后小心翼翼地道“他们说只要我大辽能够和他们合作便能给宋室重创。”他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双手呈了上去“他们现在躲藏在上面所写的地址中说是会等大人五天之后就将动身返回南方。”

    “南方?”萧芷因这才心中一动辽国雄踞北方多年对与大宋接壤的一些地方廖若指掌但对于更南方的了解就只限于蛮荒两个字了。他此次从燕王耶律延禧手中接过了使臣的使命一来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失趁机报仇二来也未必没有一探宋室虚实的意思。既然对方亲自送上了门自己又怎可因为危险而不敢与会?

    “我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去好好安排务必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萧芷因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也逐渐和缓了下来。“若是你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那么今次的功劳就不是一星半点而已。”

    “多谢大人!”中年胖子喜笑颜开地弯下了腰对于他来说谁来坐江山并不重要只要自己能够从中捞到好处那么无论是辽人还是西夏人入主中原都无所谓。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眼前堆满了金银财宝。

    无独有偶在众多的眼线支持下再加上蜀地人那种浓重的口音高俅终于在当日得到了唐门中人下落的消息。不同于萧芷因需要缜密布置才能与之会面他这个汴京地头蛇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知道了一群人躲在一处人烟稀少甚至常常闹鬼的城郊荒庙他立刻密会了开封知府阮大猷一番商议之后顺利和对方达成了默契随即立刻从各处抽调了人手。

    只用了半天的准备时间数百名经过训练的精壮汉子便秘密集结在了城郊。这几年来为了谋求自保以及其他打算高俅没少搜罗那些亡命之徒除了替其赡养家人之外个个都用金钱喂得饱饱的。尽管知道大宋律法最忌讳的便是蓄养武人图谋不轨但他自忖自己走的本就是黑路自然顾不得那许多。好在有了曾布这一层关系开封知府阮大猷向来对他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这一次也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深夜的山神庙中只有一个干柴堆在毕毕剥剥地燃烧着带来了少许温暖。时下原本就是寒冬腊月尽管尚未下雪但天寒地冻自然在所难免庙中数人都是来自蜀地对这种干冷的气候自然是很不习惯火堆右手的一个红脸年轻人便是一边往火堆中添加干柴一边在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就说不应该那么心急高家又不是寻常富户而且以高俅那家伙趋炎附势的心性说不定早就把东西送给朝中官员了打上人家铺子去有什么用?如今倒好打草惊蛇不算连在汴京容身都不可能了这都是什么事嘛!”

    “赤虎你给我住口!”坐在正中央看上去年岁最长的黑衫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斥道。见赤虎低头不再言语他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时间紧迫当时也只能采取这个法子谁会想到高家上下的反应竟会如此迅?唉明甲已经多日没有消息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角落中便传来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那是一个少女惊骇的声音。她三两步冲到了火堆旁焦虑万分地问道:“二叔三哥三哥真的……”话说了一半她便再也不敢问下去只是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中年人。

    “若是明甲死了事情或许还好办一点。可如若他被人生俘了过去被刑讯时又不能够咬紧牙关那我们便很难逃脱叛逆的罪名。”黑衫中年人脸色越阴沉甚至连回答侄女的心情都没有“否则我又怎么会冒险联络契丹人?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我唐门数百年辛辛苦苦创立的大好局面更是不易怎么能因为一个叛徒的缘故而遭到灭顶之灾?”一时间他的神情异常狰狞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谁会想到那家伙竟会把东西送到当铺若是早知道这一点当初我哪怕把大名府翻过来也要找到东西让他服毒自尽算是便宜了!”

    火堆旁的其他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确实尽管他们在蜀地确实算得上是一方豪强但是若真的和朝廷抗衡却是远远不足。更何况罗氏田氏等土王虽然算不上恭顺却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生意伙伴和朝廷翻脸。

    “难道就不能转移秘藏么?”少女犹不死心地问道。

    黑衫中年人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几近咆哮:“怎么转移前任门主死得蹊跷我们甚至不知道秘藏的地点!老祖宗留下的保命之法如今竟成了催命符!”一刹那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有人接近赶紧把火灭了!”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