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舜允的苏醒让大殿中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然而与邓坚的欣喜若狂相比遥辰的神情便显得沉着许多稍稍一怔便恍过神来。“主上非是臣有意叛离王军大举压境主上又昏迷不醒那些为人所惑的将领皆以为臣甥舅把持朝政如今已成了不死不休的乱局!”他看也不看一旁脸色难看的邓坚深深一揖道“臣可以做主放主上离开将来也许还可望卷土重来!”

    “遥辰啊遥辰寡人还真的小觑了你!”病榻上的汤舜允突然大笑了几声声音中尽显英雄末路的悲凉“你以为寡人不知道你为何会叛么?若不是寒冰崖那些自视太高的女子你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下了决断。原来寡人一直在他人的手心中跳舞而已!”他突然露出了决绝的神色疲惫地对遥辰挥了挥手“寡人有话要对你那位外甥交待遥辰你不会连最后一点时间也不留给寡人吧?”

    遥辰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对身后二人吩咐了几句随即退出了商侯寝宫甚至还掩上了大门。邓坚强忍心头惊惧在病榻前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主上有何吩咐末将必定全力以赴!哪怕是主上让末将刺杀天子……”

    “别说傻话了!”汤舜允苦笑着打断了邓坚的陈词眸子中突然大放光华“寡人这一次遇刺原本就来得蹊跷再加上昏迷不醒这么多天决计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正如寡人适才所说始作俑者一定是寒冰崖那些女子所以寡人只有一个要求!”他奋力抓住邓坚的衣领目光炯炯地吩咐道“记住只要你能够活着。就一定要设法让寒冰崖那些无知的贱人付出代价一定不能让她们有机会享受荣华富贵!”

    邓坚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主上放心。即便您不说末将也会照此行事!只是中州朝堂那些人着实可恶若不是他们趁火打劫局势又怎会崩坏至此?末将若是有机会一定会为主上报仇!”

    “不必了那都是命数使然寡人何尝没有算计过他们?”汤舜允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颓废沮丧之色“能够抓住机会。足可见那个练钧如不是等闲之辈虽然他们利用了寒冰崖但成王败寇不过如此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以当今天子的野心说不定想要重振王权令四夷宾服八荒共聚。区区一个商国还不能满足他们。董奇他们不过一勇之力难当大任所以商国迟早也会掌握在他们手中。邓坚要是有机会你就去中州为官吧。以你的才干韬略秉性一定能够受到重用!”

    “主上!”邓坚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末将怎么可以……”

    “你退下吧寡人这一残身用不着他人来料理!能够逼退汤秉赋而获得商侯之位。寡人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已经达成不会再惜命了!”

    汤舜允无力地挥了挥手。“过半个时辰你再进来到时一切就尘埃落定了!”邓坚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汤舜允神情坚决。他也只得心头黯然地退了下去。算算汤舜允登上大位的时间也不过将近六年而已正是因为如此一代枭雄的落幕才分外使他觉得萧索。汤舜允竟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选择了自裁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荣誉的死法。“寒冰崖你们记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倏地握紧了拳头出了有生以来最严苛的誓言。

    许凡彬率大军冲入宫城的时候一切早已结束商侯寝宫中只有汤舜允冰冷僵硬的尸体而邓坚正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床榻边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身后手持利刃的兵士。许凡彬早就听说过邓坚声名因此随手止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兵卒向着汤舜允的遗体深深一揖立刻命人退出了大殿。不管怎么样斯人已逝再说什么都是矫饰只不过在经过遥辰身侧时他情不自禁地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

    商侯汤舜允的死讯很快传入了中州王宫练钧如和姜偃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吁了一口气。汤舜允纵横西戎号称军神最终竟倒在病榻上这无疑是世间最大的讽刺。然而经此一役两人全都对那神秘莫测地寒冰崖生出了警惕的情绪尤其是王姬离幽先前诡异的造访。直到此刻两人仍旧不明白这位中州王姬周侯夫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练大哥虽然还有部分商军负隅顽抗但已经无关大局照此看来商国的个足指日可待既然如此真的要让承商君汤舜方坐上商侯之位?”眼看己方付出了大力姜偃着实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因此心中不免有些不忿“若是可以为何不能直接……”

    “陛下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练钧如何尝不想直接将商国归入中州直辖然而如此一来剩下的三个诸侯国就一定会联合起来抗争对接下来地动作全无好处。“承商君汤舜方原本就是一个懦弱可欺的人只要派人把持商国朝政再将全数兵权都收拢过来到时要重归中州不过一句话的事。此时此刻陛下的每一道谕旨都会被人掰碎了思量所以切勿打草惊蛇!”

    姜偃默默点了点头突然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听说石卿病了?”

    练钧如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没错石大人确实病了陛下可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出于本能他掩去了石敬对自己地嘱咐毕竟中州诸世家经营多年宫中也难免有其眼线“不过太医已经看过了石大人年事已高经不得太多劳顿这一次只不过是劳累过度而已!”

    姜偃仿佛松了一口气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将来的计划练钧如便告辞退了出来。他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家府邸一个人踏入了书房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枚小玺。看着这枚温润光滑的小玺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当日华王姜离的嘱咐脸上现出了追忆的神色想不到当年拥立姜偃登基时尚未用到此物时至今日却不得不拿了出来。他如今执掌所有宫中禁卫深知其中还有一部分隐势力若是真地动了起来说不定真的能够一举除去伍形易抑或是其他目标。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桌案前奋笔疾书须臾便成就了一道手谕随即盖上了那一枚小玺。“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应声而入地正是姜明这些年来那些最为机密的事向来由他掌管因此已是驾轻就熟。

    “你去城东6宅将这封手书交给那里的主人嘱他照此行事!”练钧如递过一封火漆封口地密函郑而重之地吩咐道“不管怎么样此物不容有失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姜明头也不抬地躬身应是双手接过那封信函一言不地退出了书房。待他走后练钧如又疾书了另一道手令亲自来到了总管老金的房间。

    “殿下亲自前来是不是为了诸世家的蠢蠢欲动?”老金沉着冷静地接过那道手令眉头一扬便直言不讳地问道“或者说石大人根本就是为了殿下而在装病?”“你说得没错石敬确实是在装病不过不仅是为了我而已。

    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绝不会胡乱下决断!”练钧如冷笑一声见老金默不作声他又补充了一句“世上既有像老金你和石敬这样的聪明人也有哪些妄图螳臂当车的笨蛋他们若是选择了其他时机倒还好办但想要现在动手那就真的是愚蠢至极了!”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办妥!”老金微微一笑似乎对练钧如的话毫不在意“殿下不用对我交待这么多我只是一个办事的人不用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只要殿下一道手令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我全都会照做的!”

    次日清晨满身伤痕的姜明出现在了阳平君府门前这让府中上下无不议论纷纷练钧如在请来华都最好的大夫之后便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整整一天没有出门。就在这一天一支身穿黑袍黑甲的精兵出现在了华都城头安家和张家的府邸门前无不出现了众多甲士。至于掌握在练钧如手中的公输家和荣家、范家和淳于家则是丝毫未动。一时之间诸大世家人心惶惶石府中顿时宾客云集其中就包括司马群和姬毓泰。然而不过两个时辰这两人便面色灰败地退了出来一言不地上了马车。

    当日夜间太宗安铭和太傅张谦服毒身亡这两位辅佐两朝的中州重臣的死给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疑惑。在石敬的带病主持下安家和张家重新确立了家主但却不是安铭和张谦的直系子弟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将两家数百年的格局完全打破。此役之后石家吞并了两家的小半产业而练钧如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大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