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已年华老去但斗御殊一剑在手瞬间激出无穷气势再佐以如笙仿若无处不在的杀伐之音他竟产生了回归沙场的感觉。他用的也并非寻常姬人在剑器舞时所用的无刃剑而是随身佩带夏侯所赐的名剑冷泉舞动之间阵阵杀机和寒气自剑上不断渗出竟使得周遭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练钧如只见面前团团银光斗御殊的身形竟是矫若游龙招招式式尽是战场所用端得是青山低头风云变色光耀九日。看到精彩之处他心中压抑已久的血性和杀机终于爆了出来合着如笙那箫中节拍突然大喝一声:“好!孟尝君果然英姿不减当年!”

    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又高声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锤如界身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情不自禁的他想起了幼年曾经背诵过的唐代杜甫名句只是一时激动之下竟是连“佳人公孙氏”这五个字也丝毫未曾改动。

    奇得是他这八句诗词念完如笙那箫声也突然告一段落就连斗御殊也正好收剑而立已是满头大汗神情却是畅快已极。他刚想开口询问练钧如那诗词来历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长笑:“想不到霍小姐还能为此战场杀伐之音实在是令人钦佩!霍大人好生没有道理如此欢宴竟是少了本公子真是该罚酒三杯才是!”

    随着这略显嚣张的言语闵西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待到看清座上宾客时却是大吃了一惊。他原本为了霍弗游未曾请他心存恼怒待到现闵西全也同样不在其中而练钧如端坐于宾客之位就连舅父斗御殊也正挺立场中。狠狠瞪着他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莽撞。

    眼见其他宾客纷纷起身行礼他连忙还礼不迭又朝斗御殊深深一揖道:“甥儿见过舅父!”他又偷眼瞟了瞟四周见练钧如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顿时心中大悔只是此时早已来不及了。

    斗御殊见霍弗游似有不愉之色心中也恼恨外甥举止无礼。

    就连出言为其遮掩也懒得费功夫。“今日霍大人设宴乃是为其义女如笙小姐接风你这番闯席着实无礼还不赶紧向霍大人赔罪?哼。所幸我刚才的剑舞未曾被你扰了兴致。否则……”他冷哼一声便朝着如笙颔道“小姐这一曲箫声已入至境本君着实佩服!”他说完也不看尴尬的闵西原一眼直截了当地转身返席。

    练钧如却不好坐视不理只能轻轻碰了碰身旁地如笙示意她把事情转圈过去。如笙本就是心思灵动的人竟是亲自斟酒一杯奉至闵西原跟前这才嫣然一笑道:“今日乃是义父为我请来了诸多宾客。原公子身份特殊义父又怎敢轻易劳动?既然原公子已经来了那我就奉酒一杯。原公子也应该就闯席之罪和众位大人道一个不是才对!”

    闵西原进来时只看到了霍玉书一人直到此刻才觉了如笙的绝世容貌顿时心神巨震几乎难以把持。他懵懵懂懂地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恢复了脑际清明团团一揖道:“各位我适才实在鲁莽搅了各位雅兴实在该死!霍大人乃是今夜主人还请宽育闵西原这一遭!”

    霍弗游连道不敢这才勉强将闵西原的闯席敷衍了过去又在斗御殊地旁边为他增设了一个座位。闵西原甫一坐定便偷偷打量着如笙见其人比霍玉书更为妩媚迷人立时有几分魂不守舍旋即听到耳畔传来舅父的警告这才勉强收摄了心神。他见如笙和练钧如相谈甚欢不知从何处又浮出一丝妒忌和怨恨一时间隐约有些迷乱。

    “兴平君殿下适才你那吟诵的诗句虽然极妙但佳人公孙氏五字不知该做何解?”酒酣之际斗御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众宾客也立刻出声附和。须知适才剑舞乐声诗句无不精妙若非被闵西原闯席扰了兴致怕是他们还会鼓噪着斗御殊再来一曲。

    练钧如见霍玉书也疑惑地瞧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道:“诸位勿要误解这诗句乃是我从古书上翻阅得来并非我自己所作。所谓佳人公孙氏相传为一舞剑姬人这剑舞绝技能使天地变色日月无辉。今夜乃是我第一次观孟尝君大人这非凡技艺一时有所感便吟诵了出来谁想贻笑方家。孟尝君大人早年建功沙场执掌夏国朝政之后又履有赫赫功绩以一世英雄之身舞动当世名剑让我大开眼界着实佩服!”

    闵西原也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勇气抢在斗御殊之前开口道:“怪不得我在门前听着那诗句有些熟悉原来是兴平君殿下借用的他人之词不过还是贴切至极贴切至极!”他说着便词锋一转又奉承起如笙和斗御殊来“若非亲耳听见谁人能相信如笙小姐能为此杀伐之音只是我未曾目睹舅父的无双剑舞真是可惜可叹!”

    这一句话无疑是蓄意鄙薄即使练钧如事先已经对闵西原的愚蠢和小心眼早有耳闻此时也禁不住脸色一变。不仅是他就连孟尝君斗御殊也是神情异样额头上甚至暴起了几根青筋看上去已经到了爆的边缘。在练钧如看来这个闵西原先是主动和当初自愿前往中州地亲弟弟过不去随后又是为了美色而口不择言显然根本不是一个治国理政的材料。如此口出不逊若是自己再轻易退缩怕是在场诸人都会瞧不起自己这个中州王子。

    “原公子本君原来就不擅长吟诗作对这种风雅之事自然比不上孟尝君大人和如笙姑娘。”练钧如故作冷淡地说他微笑着和身边的孔笙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朝着霍弗游道“霍大人盛情款待本君感激不尽来日定当回谢!霍大人有霍小姐这样冰雪聪明地亲生女儿又有如笙小姐为义女承欢膝下真是令人羡慕!本君还另有要事不得不先行告辞了!”他潇洒地朝一众夏国权贵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离座而去陪侍在侧地严修等人立刻随同离去。见此情景一道道含义不一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闵西原身上。

    “殿下您先前刚刚答应闵西原倾力襄助如今又突然拂袖而去会不会太过……”马车上明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原公子浅薄无知确实不假可是只有这样的人登位才不会对中州形成威胁难不成您准备支持闵西全不成?”

    练钧如冷笑一声见孔懿漠然无语便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子已是了然。“闵西全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嫡庶有分除非他获得朝中所有大臣的支持否则光是以宗法制度而言立嫡立长都轮不到他!”他扫了明空一眼声音中露出了刺骨寒意“就如同伍形易选择了并不算驯服的我一样我为何不能选择闵西全?”

    “蠢材你这个蠢材!”孟尝君斗御殊府邸的书房中正传出一声声满怀震怒地咆哮“明明知道那个姜如是中州王子你竟会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和他过不去嗯?”斗御殊脸上的神情除了讥诮就是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母夫人地眷宠早已不复当初主上之所以迟迟没有册立世子不过就是为了你舅父我我的权柄还不足以让他妄动而已!”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人斥责闵西原的目光中还是掠过一丝怨毒之色沉默许久他方才不甘心地答道:“既然舅父如此说我又怎敢打那个如笙的主意?可是为什么我看中的女人他人总是想要抢夺过去?”一时间他竟越说越怒“玉书如此如笙还是如此为什么我堂堂夏侯嫡长子却老是要对他人让步?舅父你常常说国君之怒伏尸千里可是我呢?处处掣肘尚且不谈就是心爱的女人也得看他人脸色这种日子我实在难以忍受!”

    斗御殊既心痛又失望颤抖的手指着闵西原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吁出一口长气他才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西原啊西原为什么直到如今你也不会好好考虑自己的处境?不让步可以倘若你如今位居夏侯之位那么夏国之内美女财富任你予取予夺但是如今的你有这样的威势权柄么?十四年前如今的炎侯还是世子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迎娶自己最倾心的女人只能忍受着心痛的噬咬可如今呢?谁人皆知庄夫人乃是炎侯的妻子还有谁记得她当年的丈夫?男子汉大丈夫进退之道乃是最重要的若是你真的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连我为何在人前对你冷淡也不明白那么你就根本不配去争世子!”

    闵西原听得呆若木鸡手中正在把玩着的玉佩不经意间悄然落地砸了个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