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立着一个神情落寞的青年。

    ——冷月钻入树缝照在宝玉雪白的衣衫上仿佛给他温柔而楚楚的披上另外一件白衣衫。

    而这月光中还混杂了另外一种热切的颜色。

    ——红色。

    ——火红的颜色。

    因为在距离宝玉十余丈外正生着七八堆熊熊升腾火苗汹涌澎湃的篝火!

    仲春的凉意带着虎歃也似的热气直袭上面孔火光冲天而起一群群的人围聚着篝火而坐谈笑高歌吟诗。他们的眼光似火焰烧在干杆上一样热烈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些远离家人前来求学的人深心中那被压抑已久情感在这盛会中被尽情的点燃释放了出来。挥洒成了一种淋漓酣畅的快意!

    这便是宗学中一年一度的春祭。

    而宝玉虽然满眼都是蒸腾的热烈人却是安静肃立没有加入到这欢乐的人群里去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自成天地的隔绝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只因为三日前与大罗教圣女柳梦的邂逅让他无由的念起了一个人。

    一个客居异乡的绝代佳人。

    黛玉

    当然还有陪伴在她身边的宝琴袭人晴雯。

    或许是柳梦身上那种让人见到后便错觉生出花光毕生运气的清丽与黛玉弱不禁风地楚楚风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吧。这相思先前只是一点摇曳闪烁后来却若星火燎原。沸腾澎湃实在令他难以自己。

    宝玉微微谓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努力将立即启程去找寻黛玉的念头强自按耐下来。眼下京师中千头万绪暗流涌动端的是瞬息万变自己固然在宗学中是足不出户但是一旦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可以最快最准确的判断应对。

    事实上宝玉也深知自己眼下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耀的背后却是深藏着风险。一旦自己在雍正面前的影响力彻底失去那么便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想在这个披着斯文外皮的却依然残酷的世界上立足不被淘汰便更要克自律人决不能随心所欲!

    今晚的月色

    ——寂寞

    寂寞月色下却忽然有一道清冷的光芒奔过宝玉的面颊!

    自然也游离入了他地眼。

    奇怪的是虽然这一掠惊鸿也似的。可是给宝玉的印象却是深刻而奇特。

    ——这只因那光芒是青碧中点染着光亮就仿佛是一张因太惧怕而转成惨青色的人的脸色!

    宝玉看到了那光芒心下立时警急的闪过一个无声的短句:

    德仁!

    这下意识的念头来得实在出乎意料的突兀以至于宝玉在错愕半晌之后才难以置信的转念自己为何会想到德大总管的名字。他也是行事及其果决之人顿时毫不犹豫的对这光芒射来的方向追摄而去。

    ……………………

    在宗学的左面有一个人工修筑成的湖泊。湖边树木葱郁茂密成林在黑夜中月光下就仿佛是一头头浓淡成团轮廓模糊地伏兽。此处距离春祭场所也不甚远那处的欢声歌声湮远的传来。可是这本来象征热烈欢乐的声响递送入了此间人的耳中便似乎变质成了送葬的哀歌一般!

    一个雄壮的身影向湖而立他似乎与这黑夜环境浑然天成。互为犄角之势。风轻轻杨着他的而此人身后也立着一名鬼魅也似的瘦长汉子露在外面的皮肤黝黑如铁此人浑身上下着一袭黑衣将衣袖缠脚禁领等一切能束地地方都用白亮麻线紧扎了起来好像一块布一迎风都会影响他的度似的。其腰间挂了一柄荡漾着惨青意味的刀鞘那刀鞘的形状及似一只微皱的诡秘眼睛。

    ——而先前与宝玉邂逅的那抹光芒便是被这刀鞘反射而出的月光!

    雄壮身影忽然沉闷的道: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他话中的你字拖得极长疑惑戒备之意呼之欲出。

    他身后那瘦长汉子露齿一笑在月光下耀出一抹嗜血的光芒。

    “你有没有耐心听我细说?”

    雄壮身影断然道:

    “没有。”

    瘦长汉子笑笑他的笑容很是有一种残忍的意味。他没有说话只是左手一振向着地上抛出两样东西。

    ——两样再普通也不过的东西。

    ——一个破掉的碗一撮头而已。

    那雄壮身影没有回头浑身上下却是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一字一句的道:

    “你竟然能杀了碗丐罗不可和鞭刘万?”

    “所以你本来打算派他们去办的事情可以放心的交给我了。”

    瘦长汉子悠然道他说话的时候腰畔的银鞘弯刀随之颤动此时看上去却像在他的腰间勾勒出了一个惨笑的表情。

    雄壮背影沉吟了半响道:

    “丐碗的一只大碗收纳暗器的功夫的排名已够上天下前三名而鞭刘万善使双刀头上鞭子更似是第三只手。招式之奇诡在京中已无人与之比肩我要碗丐来克制洪顺武馆副馆主柳千手的暗器。要刘万以巧凌拙绊住武馆馆主李恨地金刚不坏神功。虽然你能杀得了他们两人但是我还是对你很不放心。”

    瘦长汉子对此回答显然也不意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雄壮背影又默立了半晌道: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瘦长汉子笑道:

    “我只是想敬你一杯酒。”他忽然变戏法似的慢慢自背后拿出一个酒壶慢慢的倒满了一杯酒慢慢的递给那雄壮背影。

    雄壮背影接过了杯子。

    可那瘦长汉子并不放手。雄壮背影将脸凑过去慢慢的将酒喝完。

    然后他才放手。

    瘦长汉子仍然拿着杯子脸上还是来着笑容缓缓面相着雄壮背影一面后退一面笑道:

    “大人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小人便告退了。”

    那雄壮背影迟疑了一下。忽然抛出一句没有头脑的话:

    “二月三十。”

    瘦长汉子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若来时那般鬼魅的隐没在了黑暗中。

    又过了片刻周围有忽然传来一阵风过树叶的沙沙声雄壮身影忽然低声道:

    “你去通知主子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这已被老七招募的鬼眼黑刀巴维尔明天就会为了那袋珠子去挑了老二开来招募人手的洪顺武馆!

    说完以后这雄壮身影起步行去看上去每一步都渊渟岳峙。沉稳非常。直到他离去足有盏茶功夫静谧的湖面上忽然起了一阵波动一个浑身晶光璨然的物体自湖心中缓缓升起仔细一看才觉那其实是一个人只是他的浑身上下包覆了一层透明的薄冰。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些冰的存在才完全的封闭住了他的心跳呼吸等细微气息。因此才能在此处潜藏如许之久躲避开这几名小心翼翼的高手的耳目。

    那人虽在冰中嘴角旁却还是挂了一抹从容的微笑。仔细看来不是宝玉是谁?先前那雄壮背影虽然一直都未回却是面向湖面面容早被潜伏在水下的宝玉看得一清二楚。正是此处主事的宗人府总管德仁!

    宝玉此时已临岸边轻轻一步跨出浑身上下的薄冰出清脆的碎裂之声纷纷扬扬而落在月光下仿佛正下了一场晶莹而纷扬的雪幻梦而旖旎。

    “原来他也卷入了这个漩涡中去。”

    宝玉轻声道。此事涉及到二阿哥便实在有些踌躇难决。他素日作风是阴谋手段无所不用之极倒还是一只秉着有恩必报的原则。事实上二阿哥往日固然是为了拉拢他而示好但是此人毕竟还是算有恩与他此时自己若是不知道还罢了如今若是要他坐视实在有些有违他的处事原则。

    草地上忽然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动了一下宝玉心中一动行上前去是起来一看原来是先前的自德仁身上遗落的一张便笺先前那巴维尔看似乎以敬酒为名其实端着酒杯的手趁德仁饮酒时正要动攻势但德仁已轻描淡写的将酒杯切成两截上沿杯边嵌入了他食指的二三节指骨内下半截杯沿则割入了他的食指旁肌中封杀了他一切将而未的攻势!

    ——此纸想来就是这交手的那一刻掉落的只见上面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直欲破空飞去破纸而出破掌而入的字:

    “将老五拖入老二与老七地纷争之中。”

    他看了这几个字忽觉胸口一闷宛似吃了几拳然而这薄薄的一张纸上却是没有剧毒的那字形墨迹龙飞凤舞似拳打脚踢每一记铁划银钩竟然都具伤人之力!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眼见这德仁都已是老五安插在七皇子身旁的卧底可是从这张纸上看来在他的背后竟然还有一个神秘的势力在背后指挥于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宗学中便已是如此错综复杂由此可以推论出:此时京师中的局面已然到了何等地步!

    他再一次慎重的看了两遍那张薄纸又将其放回了原来现他的地方——如此重要的东西丢失了德仁无论如何都会前来寻回的。在这一刻里宝玉已然下定了插手此事的决心——只是眼下得到的东西太多太深例如德仁临别时对那巴维尔所说的那句:“二月三十。”又如背后主使德仁的人的真实身份宝玉一时间实在难以消化还得细细斟酌后再作打算。

    当宝玉回到人群中时晚会情节已然展到了最**的部分十余名苏拉抬着六口洗剥好的原料行了进来原来是六口被宰杀的两岁以内的阿勒泰羯羊羔。这些羊都被剥皮、去蹄和内脏羊腹内放入了葱段、姜片、花椒、大料、小茴香末并用精盐搓擦入味羊腿内侧的刀口处用调料和盐入味。

    一名苏拉那一头钉有大铁钉的木棍将羊从头至尾穿上羊脖子特意卡在了铁钉上以防滑动。羊尾用铁签别腹内胸部朝上四肢用铁钩挂住皮面刷上酱油、糖色略凉再以香油、蛋黄、盐水、姜黄、孜然、胡椒、面粉等调成糊状的汁子涂抹于羊的全身。以专人转动木棍以使其受热均匀。

    在欢声笑语中旁人无暇他顾只有刚刚落座的宝玉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右边的小路德仁的身影正急匆匆的向里余外的小湖行去他的嘴角旁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恰好坐在他对面篝火圈子的小丫头会错了意看见了他的微笑顿时心中又羞又喜脸颊一红垂下头去。

    自从那日春游后小丫头与那位吴美人对宝玉的态度便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女人的心思细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宝玉与那名冰山女子柳梦的关系非比寻常?顿时意料中事的醋海生波偏生宝玉又有些思念黛玉与宝钗索性也有些加意冷落。因此三人关系骤然紧张起来。

    宝玉的旁边便是安胖子——这厮其实也颇为心高气傲通常不与人并肩而坐的。他斜睨一眼宝玉借了几分醉意邪笑道:

    “酒乃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你这家伙毒药也喝钢刀也上就不怕短命?”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