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快马毕竟是快的慕容秋水很快就看到了了宁养伤的那间木屋。

    很柔和的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夜色那么温柔小木屋静静的安睡在夜色中看来那么和平宁静。

    可是慕容知道这栋木屋里的和平宁静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慕容一向很少单独行动这一次却是例外因为这一次行动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绝不会出一点差错。

    他绝对相信胜三和胜三的那班兄弟如果不是在绝对安全的安排下这些人也不会开始行动。

    他们也绝不会做冒险的事。

    他们的生活已经很舒服已经开始怕死了。

    令人想不到的事慕容秋水看见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是死人。

    大灶里的炉火已经熄了桌上的菜已经冷了人已经死了。

    胜三和他的兄弟们本来已经占尽了优势他们的拳头总变成了别人的噩梦。

    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倒在地上每个人都像是一根被拗拧了的钉子扭曲、歪斜冷而僵硬。

    他们到这个地方来的时候一共有九个人现在倒在这个厨房里的人也是九个人。

    他们是来“整理”丁宁、姜断弦和伴伴。可是现在了宁、姜断弦和伴伴却全都不见了。

    要整理别人的人都已倒下被整理的人反而不知行踪。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秋水也不知道。

    只有一件事是每个人都可以确定的这个地方刚才一定生了某=种极可怕的意外变化。

    最重要的一点是胜三和他的兄弟们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手——纵然不能算高手却无疑是老手。

    老手通常也是好手。

    要对付这种人并不容易可是现在他们却好像是死在同一瞬间连一个能够逃出门的都没有。

    他们的尸体看来僵硬而扭曲面容恐怖而诡异无疑是被人用一种极奇秘而诡秘的手在一瞬间刺杀于当地。

    这个人是谁?

    幂容秋水还是很镇定而且连神情都没有一点改变。他一向是个非常冷静非常有自制的人。

    可是他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他只觉得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灯还是亮着的并没有被震碎也没有被打灭可见这里并没有经过很惨烈的激战。

    从这一点也可以证明出手的在极短的时刻里就已制伏了胜三和他所有的兄弟。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人提防他。

    想到这一点就可以把这个“凶手”的范围缩小很多了。

    慕容秋水取过了一盏灯提起了一个死人开始检查。

    他一定要先查明这个人致人死命时所用的是什么手法。

    这个死人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份他当然都不会错过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变化都不肯错过甚至连衣服的折印都不错过。

    甚至连毛的卷曲和皮肤指甲的颜色都没有错过。

    然后慕容秋水的瞳孔就开始收缩。

    ——他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个凶手是谁?

    ——他是不是已经把握到很确切的证据?

    一向非常冷静镇定的慕容公子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别人很难看到的表情。

    他那张苍白高做冷漠具有一个真正异族所有特色的脸忽然因为愤怒而扭曲。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又变了从恐怖的扭曲又变为温柔和和平。

    现在慕容秋水又是慕容秋水了温柔如水高做如水冷如水。

    他就用这种眼色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暗空瞑然后他又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忽然说话了面对着那一片空瞑黑暗他居然说话了。

    空与黑都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是在对谁说话?

    他说慕容秋水说说了两个字。

    “你好。”

    这句话他是对谁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能听见他的话是不是能回答?

    是的。

    就在他问过这句话之后那一片空瞑的黑暗中已经有人在口答。

    “你是不是在问我好不好?”

    “是。”

    “这句话你不该问我的。”

    “为什么?”

    “因为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不好。”

    “为什么?”

    黑暗中的回答是用一种非常非常令人**的声音。

    “因为你。”

    这种回答是非常奇怪的因为回答这句话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有一个女人告诉你你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她而起的。

    你是什么感觉?

    如果一个女人告诉你她的烦恼都是因为你而起的。

    你怎么办?

    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办法是用一把梳子去解决就好像你的头都已经打成结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是只有用一把梳子才能解决?

    理是理不断的剪是剪还乱的。

    梳子最有效。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像是梳子一样因为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些人像头。

    梳子生成就是来对付头这个世界上有梳子这样东西就因为人有头所以人才会明梳子。

    头就要用梳子来梳用剪刀剪头没有了用拔子拔头也没有不用梳子梳头也会没有的。

    所以梳子就出现了。

    梳子也有很多种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有的珍贵有的便宜。

    现在出现的这个梳于就属于最珍贵最好看的一种。

    这个梳子就是花景因梦。

    对男人来说花景因梦就像是一把梳子对一头头一洋。

    这个女人就好像是天生就用来对付男人的。

    慕容秋水是不是头?

    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梳子他就是头。

    慕容已经不会爱人了、甚至已经连他自己都不爱难道会爱别人难道会爱因梦?

    他不爱因梦。

    可是他是头。

    一个男人如果有一点弱点被一个女人看出来而且抓住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梳子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梳他的头梳得服服贴贴。

    “因为我?”

    慕容秋水看着幽灵般从黑暗中出现的花景因梦:“你说你最近不好是因为我?”

    他并没有显露出惊奇的洋子因梦居然会忽然在这里出现好像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

    他甚至还在笑。

    “你说我做了那么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你让我时时刻刻都要慎防了宁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你还锯掉了我最好的朋友一条腿。”慕容微笑说:“现在你居然还说你不好是为了我。”

    “是的。”花景因梦也在笑:“我就是要这么样说。”

    她笑得当然比慕容秋水好看而且比大多数人都好看可是慕容却没有一点欣赏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这种女人笑得最好看的时候就是最可怕的。

    “你知不知道我这么样才是对的。”因梦说:“不对的是你”

    “是我?”慕容故意用一种很好奇的神态说:“不对的是我?”

    “嗯。”

    “为什么?”

    花景因梦不回答反而反问:“你问我最近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好’是什么意思?‘不好’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慕容秋水居然也反问:“你说是什么意思?”

    “好的意思我不懂因为我从来没有好过。”

    “你不好过?”

    “我常常都不好。”因梦说:“我的心情总是不好身体也不好饭量不好胃口不好酒量也不好我对女人不好对男人更不好所以大家都说我这个人真不好。”

    她说:“可是这一次我不好却不是为了别的人。”

    “这一次你不是就是纯粹为了我。”

    “就是。就是为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实在不是个东西。”

    花景因梦说的活当然都是有道理的。

    “你把杀了我丈夫的人放了你把我早就已经忘记而且永远不愿再见的男人找来对付我我都不怪你。”

    因梦说:“这些事都没有让我不好让我不好的就是你只有你。”

    “我在听”慕容说:“你知道我一向都喜欢听你说话的。”

    他问因梦:“你记不记得我常常会听你说话的。”

    他问因梦:“你记不记得我常常会听你说话听到天亮。”

    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在说话说的都是些不是话的活甚至可以说不是人说的话。

    这两个人不但是人而且都是极不简单的人他们说这种活只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件事。

    一一他们都知道一个人情绪最低落最紧张的时候如果还能说一些这种不是人说的话就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好一点了。

    现在他们说这种话识因为现在他们的情绪都已如弓弦般绷紧。

    绷紧的弓弦是静的这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立着。

    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所有的往事和回忆所有的恩怨和情感忽然问又全都回来了全都回到他们的凝视里。

    可是在下一个刹那里这些回忆和情感又忽然全都消失不见。甚至就好像从未生过一样。

    这绝不是因为他们已遗忘。这种感觉和遗忘是绝不相同的。

    这种感情也不会被遗忘。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他的眼睛虽然看见了这块岩石也可以摸得到可是这块岩石在他眼中却已不存在了。

    因为他的眼已视而不见。

    过了很久慕容秋水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早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完了。”他对因梦说:“可是我从未想到我们会完得这么彻底。”

    “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因梦说:“我们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可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事很可能比别人还多。”

    “这是为什么呢?”

    慕容秋水自己问自己回答:“这是不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

    他的回答也是个问题。这种问题却已用不着再口答。

    “想得大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总喜欢去想一些你不该想的事。”

    “这一点其实也不重要。”慕容说:“重要的是有些事往往会在还没有开始时就已结束更重要的是有些事在明明已经结束时才开始。”

    “有道理”因梦过了很久之后又重说一遍:“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那么我就要问你了。”

    “问什么?”

    慕容秋水问的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居然问花景因梦。

    “你和丁宁是不是已经开始。”

    因梦和丁宁会开始什么?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生了根人与人之间如果有仇恨生根那就表示所有别的关系都已结束还有什么能开始?

    这个问题是个什么样的问题问得多么荒谬。

    可是花景因梦却显然不是这么样想的。

    她的神情态度都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她居然反问慕容秋水。

    “你刚才在说什么?”

    慕容笑了。

    他相信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因梦都应该听得很清楚所以这个问题绝不是花景因梦这么样一个女人应该问出来的。

    她问了出来只因为一点理由——

    她心虚。

    对一个心虚的女人提出来的问题大多数聪明的男人都不会回答的所以慕容只说:“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就在一瞬之间每个人的生死都一样。”他说:“爱恨之间的界限也一样。”

    慕容解释:“有时候你爱一个人爱到极处时在一瞬间就会变成恨。”慕容秋水说:“你恨一个人恨到极处时有时候也会变成这样子的。”

    “由恨变成了爱?”

    “是的。”

    慕容秋水说:“恨汲爱极都是人类情感的极限也是终点不管你从哪条路走进去到了终点极限相隔就只有一线了。”

    “是的。”花景因梦居然承认:“我知道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所以我相信你对丁宁的感情已经完全改变了”慕容说;“所以我相信丁宁现在非但没有死而且一定已经被你保护得很好。”

    花景因梦忽然又表现出她那种非常特别的性格和勇气她居然立刻承认。

    “是的。”

    她直视着慕容:“我敢担保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了。”

    慕容苦笑:“你做的事为什么总是会让人想不到呢?”

    “你勾引伴伴你利用我为你设下了这个圈套来对付姜断弦和丁宁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慕容秋水说:“可是这半段的事我还能够想像得到下半段的事我却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了?”

    “下半段的什么事?”

    “我实在想不到你会为了丁宁做出这种事也想不到你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姜断弦。”慕容说:“我更想不到你怎么能在一瞬间制住胜三和他的兄弟。”

    花景因梦那双和任何人都一样的眼睛还是在直直的注视着慕容从某种角度去看她的眼神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个白痴一样。

    可是忽然间她又笑了。

    开始的时候她笑得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柔、优雅、吸引人。

    可是在任何人都无法觉察的一瞬间她的笑容已经改变了变得就好像慕容秋水平时的笑容一样充满了自信自傲又充满了讥俏。

    慕容秋水也笑了笑得却不像平时那么滞洒因为他已经现因梦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件绝对可以令人震惊的秘密。

    “你知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因梦忽然问慕容。你。”

    “笑我?”慕容秋水依然保持冷静:“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就因为你想不出所以你才可笑。”

    “哦?”

    “你自己认为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把每件事都计算到了甚至把每件事的每一个细节都计算到了。”花景因梦说:“只可惜你往往会忘记一点。”

    “哪一点?”

    “你往往会忘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并不是每种人都和你一样的。因梦告诉慕容:“有很多人的想法和观念非但跟你不一洋而已距离得很远。”

    “我承认。”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我怎么能在一瞬间制住胜三和他的兄弟?”

    “是。”

    “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法子制住他们。”花景因梦说:“可是我有法子找一个人制住他们。”

    她又告诉慕容:“这就是你不懂的了因为你和韦好客都是住在高塔上的人你们永远都不懂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找到一个人可以去为你去做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

    慕容秋水已经笑不出了。’

    “你找到的什么人?”他忍不住要问因梦:“谁可以为你做这么样一件事。”

    因梦笑。

    “这一点当然是最重要的也是你永远都想不到的。”

    “我承认。”

    “可是你永远都该承认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因为你自己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有弱点。”因梦说:“你说是不是?”

    这句话她居然不是问慕容秋水的回答这句话的人当然也不是慕容秋水。

    回答这句话的人的确是一个永远没有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人可是这个人一出现了所有的问题就全都有了答案。

    门已经毁了门外一片黑暗一个人就在这时候慢慢的从黑暗中走进了这扇门从一种异常特别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用一种异常特别的声音说:“是的。”

    这个人说:“永远觉得自己没有弱点的人这下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这个弱点是不是通常都是致命的弱点?”

    “是的。”

    这个人说:“也只有这种弱点才能够致慕容秋水这一类人的死命。”

    他居然还问慕容:“你说对不对?”

    慕容秋水没有口答这句话因为他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看见了从黑暗中出现的这个人。这个骄做而自负的贵公子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几乎已接近死人的人。

    ——这个死人当然是一个被惊吓而死的死人。

    慕容秋水永远也想不到从门外走进来的赫然竟是姜断弦。

    姜断弦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沉稳研肃而冷峻。可是在慕容秋水眼中看来这个人也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个人在出卖了自己之后样子一定会改变的就算外貌不变给人的感觉也会改变。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秋水已经明白很多事。

    最重要的一点是所有一切出入意料的变化都是因为姜断弦一个人造成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姜断弦是这么样一个人。

    不但没有人能想到所有这些不可能生的变化居然生了只因为花景因梦居然收买了姜断弦。

    如果你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不可能都是可能的了。

    姜断弦依旧冷静如磐石。

    “慕容公子我相信现在你一定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他说:“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连天下无双的慕容公子都不能例外刽子手姜断弦又怎么能例外?”

    慕容笑笑。

    “天下无双的不是慕容秋水天下无双的是姜断弦”

    “刀也许是人却不是。”姜断弦说:“就因为我有弱点所以花景夫人才能将她一个没有人能想像到的计划实现。”

    “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怕死。”

    “你怕死?”慕容秋水显然也吃了一惊:“杀人无算的彭十三豆杀人如切菜的姜断弦居然也怕死?”

    “是的”姜断弦说:“就因为别人想不到我也会怕死所以花景夫人的计划才会成功。”

    花景因梦的笑美如花梦。

    “杀人和被杀完全是两回事杀人越多的人也许反而越怕死。”她说:“就因为我明白这道理所以我才会成功。”

    慕容秋水苦笑:“你真了不起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真的是我承认。”

    姜断弦说:“我生平未败却败在了宁的刀下虽败却未死”姜断弦说:“败虽然不好至少总比死好一点。我既不希望再败在丁宁的刀下再不想死在他的刀下。”

    “所以花景因梦这次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妥协了。”

    “是的。”

    “所以你就装醉。”

    “是的”姜断弦说:“我早已知道那种酒是种什么佯的酒我怎么会醉!”

    “可是了宁真的醉了。”

    “他不知道他怎么能不醉?”

    “然后胜三和他的兄弟们就出现了。”慕容说:“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你还没有醉还有法子抵御他们的修理。”

    “那只因为我的劲气仍在丁宁的劲气却已消失在酒里。”

    姜断弦叹息:“酒虽然可以让你生出很多豪气可是你的劲力往往又会在同时消失。”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慕容秋水说:“以后我大概再也不会喝以前那么多酒了。”

    “我相信”姜断弦说:“我甚至相信以后你大概再也不会喝酒了。”

    “为什么”

    “因为死人是绝不会喝酒的”姜断弦说:“也只有死人才不会喝酒。”

    慕容秋水忽然做了件非常奇怪的事。

    他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方法把大灶里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烬燃起。

    他用的这种方法就像是原始人保护火种时所用的那种方法一样无论任何人都想不到慕容公子居然能用这种方法燃火。

    然后他就把那锅还没有吃完的冬笋烧鸡偎在火上把那壶还没有喝完的酒倒在锅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优雅就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伶人在演出一幕独脚剧一样。

    花景因梦和姜断弦居然就这么样像观众一样看着。因为他们不明白慕容秋水在于什么。

    所以他们要看下去。

    鸡已热了汤也热了酒已在汤里也已在鸡里。

    慕容秋水找到了两块抹布把这个砂锅端到桌上找到一个连一点缺口都没有的汤匙勺了一构汤慢慢的喝了下去。

    他脸上立刻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慕容秋水把这一匙汤喝下去才去看花景因梦和姜断弦。

    “两位一定也知道喝酒是一种乐趣无论用什么方法喝酒都是一种乐趣。”他解释:“就算你把酒倒在红烧鸡里你去喝鸡汤那也是一种乐趣。”

    慕容说:“因为这种酒实在太有劲了你只有用这种方法喝才不会醉得太快。”

    姜断弦忽然说:“你说的有理我陪你。”

    他也坐下来也喝鸡汤这种鸡汤能醉人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所表现出的这种风采也能醉人。

    所以花景因梦居然在替他们勺汤。

    又过了很久之后慕容秋水才对姜断弦说:“你被因梦收买了你做出了一件令人无法想像的事你杀了胜三和他的兄弟你毁了丁宁你也连带着毁了一个无辜的小女人。这些事本来都是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你告诉我了。”慕容说:“因为你认为我绝不会泄漏你的秘密。”

    ——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泄漏别人的秘密。

    “是的。”姜断弦说:“你在我眼里实在已无异是个死人。”

    “你认为你随时都可以把我置之于死地?”

    “你现在已经在死地。”

    “你有把握能杀我?”

    “我有。”

    “我也承认。”慕容说:“如果一个姜断弦和一个花景因梦还不能杀死一个慕容秋水那才是怪事。’

    他的声音居然还是淡如秋水:“只不过怪事常常都会生的”

    姜断弦不再说话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的。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仿佛忽然间变成了钉子钉住了慕容。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刀已在乎。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刀是从什么地方拔出来的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刀会在什么时候出鞘。

    他的刀就好像已经变成他这个人身体的一部份只要他想拔刀刀就在。

    只要看见他的刀他这个人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可以把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命运都悬挂在他的刀锋下。

    这种人给别人的感觉几乎已经接近“魔”与“神”。

    慕容秋水却好像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觉现在他的生死命运已经悬挂在别人的刀锋下可是他居然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慕容秋水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一一一个根本没有感觉的入甚至连过去和未来都没有。

    这个人就好像是一段空白只是用一大堆珠宝缚罗浮名酒色堆成的一个空壳子。

    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他会武功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浅。

    就连最畏惧他的人也不知道他这一生中究竟有没有和别人交过手?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和什么人交过手?更不会知道他是胜是败?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姜断弦却忽然对这个人生出了一个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忽然现一块石头居然是钻石一样。

    ——一个没有感觉的人通常都带给别人这种感觉。

    很冷很冷的感觉就像是钻石又像是刀锋。

    姜断弦忽然觉得他一直都低估了这个人忽然觉得这个没有感觉的人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杀气散出来寒如秋水逼人眉睫。

    他自己本来是个充满了杀气的人从来没有让别人的杀气侵犯过他今天为什么例外?

    姜断弦的心在往下沉因为他又现了一件更奇怪更可怕的事。

    他忽然现别人的杀气入侵只因为他自己的身体已变得很虚弱。

    他的瞳孔也渐渐的在扩散慕容秋水的头也在他瞳孔中渐渐扩散。

    然后他就听见慕容秋水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问他。

    “如果你怕死怕死在丁宁刀下那么你为什么不在法场上杀了丁宁?”

    这一点很多人都不会明白的也许只有姜断弦自己才能完全明了。

    所以他听见自己在笑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也在很遥远的地方说:“你不会知道的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不幸的是我偏偏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不但要命你也要名。”慕容秋水说:“在法场上义释丁宁你立刻就可以博得耸动天下的美名谁也不会知道你早已有了对付丁宁的法子谁也不会想到你已经和花景因梦勾结在一起。”

    “可是你想到了。”

    那是因为我天生就是个比别人优秀的人。”慕容秋水淡淡的说:“我天生就比你们这些人高尚优秀不管你武功多么强都没有用。”

    “哦?”

    “就算你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在我面前仍然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慕容说:“因为我是贵族你却是娄人之乞子。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他说:“就因为你自己也感觉到这一点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卑低贱也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你才会在我面前拼命表现你自己。”

    “我表现了什么?”

    “表现了你的英雄气概”慕容秋水说:“如果我在这种生死关头里还能从容煮鸡饮酒你当然也要做得和我一样潇洒。”

    “那又怎么样?”姜断弦问。

    花景因梦的声音又变得充满温柔。

    “你的武功和刀法当然不会比慕容差只可惜这一次要死的人并不是他。”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你对你自己太有把握了所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哦?”

    “你平时是个非常细心的人而已非常谨慎甚至在洗澡的时候都不例外。”花景因梦对姜断弦说:“可是这一次你的错误却是因疏忽而造成的。”

    姜断弦居然在笑仿佛是在冷笑又仿佛不是。

    花景因梦说:“你造成这种疏忽除了大自信之外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第一你低估了慕容秋水你一直认为他只不过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贵公子江湖中的事他根本不懂。”花景因梦叹息“这一点你不但错了而且错得要命。”

    姜断弦沉默。

    “第二他在烹鸡煮酒的时候你并没有十分注意他。”花景因梦说:“因为鸡和酒都是你尝过的而且你也想不到慕容公子居然会亲自动手做这一类的事动作又是那么高贵优雅在生死问所表现的气度又是那么从容这一切都使你的注意力分散了。”

    姜断弦额上已没有汗他的汗已干了脸色更苍白眼中却有了血丝。

    他就用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花景因梦一个字一个下的问:”我承认这一次我有疏忽”他问因梦可是疏忽并不是一定会致命的。”

    “不错这个世界上大多救人都有疏忽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还都活着”因梦说:”只可惜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

    “别人都能有疏忽你这种人不能有。”因梦说:”你就算可以在别人面前疏忽一万件事以不能在慕容秋水面前疏忽一件事。”

    她告诉姜断弦分”因为我们这位贵公子懂得的事实在要比你多得多”

    慕容秋水微笑。

    “大家邵知道我不是江湖人。也很少在江湖中走动这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慕容说:“你对每一个可能会成为你仇敌的人都调查得很清楚。”

    “他的确是这样子的。”因梦说。

    “那么他也应该知道我们下士中有很多江湖人而且有很多是已经不能见人的江湖人。”慕容说:”江湖中那些卑鄙下流尤耻之事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一点那些用诡计暗算别人的手法他们当然以知道一点。“

    慕容说:”如果我的门下有七八十个这样的人如果他们每个人部知道一点那么我知道的是不是就有七八十点了。”

    “是”花景因梦说:“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

    “在这种情况卜我如果要在那锅鸡酒里动一点手脚是个是很容易?”

    “大概是的。”

    花景因梦说:“一个像你这么样有地位的人如果要用种贤族般优雅的手法做一点江湖中下五门的卑鄙勾当大概很不容易被人现。”

    “别的人会个会现我不敢说。”慕容道:”可是我相信姜先生绝不会现。”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已经用过了我那锅加了些作料的鸡酒。”

    “你加的是什么作料?”

    “当然是一种随时都可以把一个活人变成死人的作料”

    面色煞白的姜断弦忽然大喝:“我也订这种杀人的作料。”他说:“我的作料就是我的刀。”

    刀挥出。

    反手曲时刀锋外表出手的法、部份、分寸都是姜断弦毕生苦练不辙的刀法中的精华。连一分都没有错。

    没有错却慢了一点。

    他虽然已施展出他毕卞的武功精萃虽然已用出了他全身的劲力可是他这一刀般出还是慢了一点。

    虽然只下过慢了一点而已这一点的重要却足没有人能想像得到的。

    他用他这一生的智慧精力劲气牺牲和忍耐所换得的成就名声和荣誉都已像一块坚冰溶化在春水中忽然间就在这一点里消失无影。

    这一刀击出竟没有砍在别人的咽喉骨节要害上也没有砍断别人的静脉血管。

    这一刀居然砍入空中。

    生死胜负就在这一刀间。

    这一刀就好像一个赌徒把他的身家性命全都用来投搏的最后一注一样。

    他已经看准了活门。

    只不过活门也有生死姜断弦不是赌徒他不赌也不败。

    可是他这一刀竟然砍入了死门中。

    死门是空的。

    四

    慕容秋水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的站着看着姜断弦挥刀看着姜断弦现自己一刀落空时眼中忽然涌出的那种死黑色就好像一只猛兽忽然现自己落入陷阱时的那种眼色一样。

    一一当他一刀砍断别人的头颅时他有没有去看那个人的眼色?

    慕容叹息。

    “姜先生你平生挥刀从未失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头断在你的刀下你有没有欢喜过?”慕容说:“如今你的刀只不过落空了一次你又何必如此愁苦?”

    姜断弦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忽然反腕挥刀割向自己后颈的大血管。

    “叮”的一声响火花四溅他手里的刀竟然也被击落。

    慕容秋水的眼神如秋水。

    “姜先生你不该这么样做的我劝你还是赶快走吧。”

    “你……你要我走?”

    “是的。”慕容说:“因为你要死也不该死在这里。”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大象临死之前总是会先去找一个埋尸藏骨之处因为它珍惜它的牙死后也不愿被人毁损。”慕容说:“姜先生你的名声岂非也正如象的牙=样难道你要让它在你死后被人羞侮?”

    姜断弦面如死灰脚步已开始往后退。

    花景因梦叹了口气。

    “姜先生你不要恨我不出手助你此时此刻我出手也没有用的。”她说:“而且不管慕容秋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的话实在有点道理。”

    直等到姜断弦这个人完全消失在死灰色的黑暗中花景因梦才转身面对慕容:“你这个人说的话虽然常常很有道理做出来的事却常常全无道理。”

    “哦?”

    “你为什么就这样让姜断弦走了?”

    “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死。”

    慕容秋水笑了笑“中了我亲手下的毒如果没有我亲手与解世上有谁能活过三个时辰?”

    花景因梦又在叹息!

    “大概不会有了。”因梦说:“男人们常常喜欢说天下最毒妇人心有些女人的心肠往往比蛇蝎还毒我看这些男士们实在太谦虚了一个男人的心狠起来十个女人也比不上。”

    慕容在笑。”不管怎么样谦虚总是种美德能谦虚一点总是好的。”

    “你配出来的毒药除了你自己之外真的没有别人可救?”因梦问。

    “大概是真的。”慕容说:一如果你不信不妨试试。”

    “我信。”因梦说“你应该知道你说的活每个字我都相信的。”

    她的笑靥忽然又变得高雅如兰艳丽如海棠“我说的话你信不信呢?”她反问慕容。

    “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如果我说我配的毒药除了我自己之外天下也别无他人能解。”花景因梦问:“你信不信?”

    她是用一种非常诚恳的口气问出这句话的可是就在这一一瞬间纂容秋水的瞳孔却突然收缩。

    五

    这时候姜断弦已倒下去。

    他倒厂去的时候眼前已经只剩下一片死黑别的全部没有了。

    六

    这时候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在慕容秋水忽然收缩了的瞳孔最深处那种黑暗都已经不是夜色可以比拟的了。

    那种黑色已经不是人类任何一种言语文字所能形容。

    那种黑色、已经是死黑就好像萎断弦忽然现他的刀已非他的刀时眼中忽然涌出的那种死黑色一样。

    那种黑色就好像姜断弦的刀锋砍断别人头颅时那个人眼中的颜色一样。

    一个人只有在知道自己已经接近死亡时眼中才会有这种颜色。

    现在慕容秋水的眼睛里为什么也有了这种颜色?”

    这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花景因梦太了解他他也太了解花景因梦。

    花景因梦的笑靥依旧灿烂如花。

    “慕容秋水我们是老朋友是好朋友你知道我一向是最关心你的你的脸色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难看了呢?”她问慕容:“你是不是忽然生病了是不是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还是忽然想起什么让你觉得悲伤悔痛的往事?”

    慕容秋水的笑容虽然已经没有他独特的风格厂一一可是他仍然笑了笑;”我这一生中唯一我悲伤悔恨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你这个人真是太没良心了而且记忆力太差。”因梦悠悠的说:”我还记得你以前曾经对我说过你这一生中最欢喜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了我。”

    “这些话我并没有忘记。”

    “那么你也应该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渡过了多少快乐日子。”

    “我当然记得。”

    “那么你还有什么悲伤悔恨的?”

    因梦是个非常聪明非常“懂”的女人所以她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悔恨是不是只因为我在那段日子里对你了解得太多了。”

    慕容无语。

    “就因为我对你了解得太多也太深所以你无论要做什么事我都可以预料得到。”因梦说:“你是个多变的男人在不同的情况下你所做的事也是完全不同的。”

    她又强调:“可是不管在哪种情况下你要做的事我都可以预料得到。”

    慕容居然没有抗辩。

    “譬如说如果你忽然觉你已落入了一个陷阱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因梦说:“你当然不会束手就缚的更不会甘心就死。”

    她说:“就是你明明知道情况已经糟透了你还是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挣扎求生。”

    慕容承认。

    ——只有死人才会放弃求生的愿望。

    “所以我就问自己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当你忽然现你已经落入我们的陷阱中时你会怎么做呢?”因梦说:“你当然要想法子利用这个地方每一样东西来作为你求生的工具。”

    “是的。”慕容说:“一走进这个陷阱我就已经把这个地方的每一样东西都观察得非常仔细了。”

    “我也是这么想”因梦说:“所以在你还没有走进来之前我已经替你把这个地方每一样东西都观察过一遍。”

    她说:“我一定要先看清楚这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你脱离死境求一条生路”因梦说:“我一定要先把你所有的生路全部断绝。”

    “我明白。”慕容秋水苦笑:“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你的作风一向都是这样子的。”

    可是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厨房而已一个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两样的厨房。

    一个普通人家的厨房里有些什么东西呢?

    ——一个炉灶一个烟囱炉灶旁堆着的一些木炭柴煤。有火当然要有水一个水缸一个水勺当然都是免不了的水缸里当然还要有水。

    一一除了水缸外当然还要有米缸。没有米怎么样煮饭?没有饭的厨房怎么能算是一个厨房?

    ——除了水缸米缸之外还要有什么缸呢?

    答案是:至少还要有两种缸。

    一种是酱缸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酱缸酱着各式各样不同的菜料渍物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的时候坐在厨房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酱缸心中通常会感觉到一种很丰富的满足。

    一种不虞饥饿匮乏的满足。

    还有一种缸当然是酒缸。

    炒菜需要料酒料酒可以避腥、除膻增加鱼肉的鲜味。

    不但炒、煮、烹、炖、煎、炸、偎、蒸、烤、烘、熏、熬、焙都需要料酒的。

    厨房里怎么能没有酒缸

    何况有些男人根本就不曾走进一个没有酒缸的厨房。

    一个没有酒缸的厨房就像是一个没有嘴的女人一样有时候你虽然会觉得“她”也有好处因为“她”可以让你避免诱惑免于醉免于荒乱甚至还不会开口说话咯嚏。

    可是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你会不会喜欢一个没有嘴的女人呢?

    除了缸之外厨房里当然还要有一些别的要开口的东西。刀也是要开口的菜刀也一样。

    不开口的刀怎么能割鸡头砍鸭头剥骨头切菜头剖鱼头去葱头斩羊头。

    此七头不断这个厨房还能烧什么菜?

    刀要开口才利缸要开口才是缸。

    可是厨房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是不能开口的。

    ——油瓶、酱瓶、醋瓶、糖罐、盐罐、辣椒罐都是不能开口的。

    瓶瓶罐罐本来就是不能开口开口就变坏了。

    ——女人们是不是也应该学习学习这些瓶瓶罐罐?

    炖菜的砂锅偎菜的瓦锅炒菜的铁锅平常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把锅凉在一边把锅盖“凉”在另外一边“凉”得清清爽爽~一这是“开口”的时候。

    可是等到砂锅里有了鱼头、白菜、豆腐、肉丸、熏鸭的时候瓦锅里有厂龟翅、燕窝、鲍匈、干贝叽的时候就要把锅盖“闷”得严丝合缝密不透气了。

    花景因梦说:“厨房里当然还有锅铲、汤构、砧板、和杯盘、碗、筷。”她说:“有些人家的厨房里还供着灶神爷一年四季昏火不断。”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慕容秋水说:“我真该到我家的厨房里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供一位灶神爷”

    “就算有也没有用。”因梦说:”你的平安是灶神爷保不了的。”

    “哦?”

    “灶神爷是个小神你却是位贵人”因梦说:“它怎么能管得了你的事?”

    “有理!”

    “如果连灶神爷都保不厂你的平安那些锅子、碗子、瓶子、罐子当然更管不了。”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我又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蟑螂躲到罐子里去。”

    “那些刀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花景因梦说:”因为这个厨房里虽然有八、九把刀却没有一把刀能比得上姜先生的”

    “就算把那些刀都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姜先生那把刀上的一个缺队”

    “所以我就要动脑筋想了。”

    “想什么?”

    “想一个聪明绝顶的慕容秋水;忽然现自己落入一个陷饼时应该利用什么来救自己”因梦说:“我当然也要想这个厨房里有些什么东西能够救得了慕容秋水。”

    “你想出来了没有?”

    “当然想出来了。”

    花景因梦说:“眼力洞悉秋毫绝不会错过任何一点有利机会对毒药的研究之深甚至比当年的宗大国手对围棋研究得更透彻。”

    她说:“像这么样一个人到了一个有一锅春笋烧鸡和半坛好酒的厨房里如果他没有想到利用这锅鸡和这坛酒那么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苦笑:“不管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总不会是慕容秋水。”

    “非但不会是慕容秋水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因梦说:“如果我想不到这一点我也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我承认。”慕容又叹息“你不但是人而巨是个人精。”

    “那么我问你做人精如果算准了你要做什么事这个人精是不是就应该先制人?”

    “是的。”

    “如果你是这个人精你会怎么做?”

    慕容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当然会先在那锅鸡或者那坛酒里下一点毒”他说:“因为那个白痴慕容如果要诱人中他的毒他自己一定先把那锅有毒的鸡酒吃一点的。”

    “自己先故意上些当然后让别人上同样的当。”因梦说:“在古往今来的骗术史上这本来就是种很古老也很有效的法子。”

    “所以那个笨蛋才会上当。”

    “结果呢?”

    “结果是一个笨蛋和一个白痴都上当了”慕容秋水说:“笨蛋将先上当白痴慕容后上当。”

    “然后呢?”

    “然后”慕容秋水长叹:“笨蛋先死白痴后亡还有什么然后。”

    花景因梦笑了。

    她一直在不停的笑一直笑个不停就像有一个人将一把刀架在她的咽喉上强迫她笑非笑不可否则就要将她的咽喉割断。

    她的笑声听起来就是这样子的。

    一一一个刚做了那么多得意事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笑声?

    被害的慕容秋水神清反而又变得优雅而从容起来甚至又在享用他的鸡酒。

    毒煞人的鸡酒。

    花景因梦连笑声都已快被割断了。慕容秋水从从容容的用他手里谁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银筷挟了一块鸡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慢慢咀嚼然后再用一种很幽闲的声音问花景因梦:“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慕容问:“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毒倒地?”

    “我本来的确有一点奇怪”因梦说:“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奇怪了。”

    “为什么?”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解毒术”因梦:“无药无方归真返噗片刻之间其毒自解。”

    慕容微笑笑得很保守可是又恢复了那种贵族的骄气。

    “这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一种传说而已想不到你居然也听说过而且居然相信。”

    “这不是传说更不是江湖间的传说。”因梦说:“这是秘密流传在贵族间的一种避死术而且是极当权的贵族。”

    “哦?”

    “有些贵族大臣被皇帝以毒药赐死——当着内侍饮下皇帝御赐的毒药后还能够活下去。就因为他们在某一个不知年的朝代某一个不知名的海岛上以五百名童贞女五万斤千足金五十万石香梗米换得了这种神秘而又神奇的避死解毒术。”

    “哦?”

    “据说当时参与这件事的只有三家人而且只传嫡子。”花景因梦说:“当今天下有这种资格的大概也只有三五人而已。”

    她说:“你当然是其中之一。”

    慕容又笑:“听起来这实在已经不像是传说简直已经像是神话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因梦说:“我根本不该给你说话的机会根本不应该给你任何机会拖延时间让你施展你的解毒术。”

    她忍不住叹息:“我这一生中做得最错的恐怕就是这件事。”

    “你又错了”慕容秋水笑容温和:“你做得最错的绝不是这件事。”

    “那么我做得最错的是哪件事?”

    慕容不回答只笑就在这时候木屋外面忽然响起“夺、夺、夺、夺。”一连串声音大多数人都应该听得出这是几十几百个铁钧子钉入木板里的声音。

    这个厨房就是用木板搭成的。

    花景因梦既然已经知道外面生了什么事但却仍然声色不动仍然问慕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慕容终于回答:“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你根本不该相信解毒术。”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解毒术。”慕容秋水悠然道:“解毒术只不过是我们三家人故意制造出的一种传说在情况危急时用来骗人的。”

    他笑得更得意:“现在无疑就是情况非常危急的时候可是我自己绝不能提醒你这一点我只希望你也听见过这个传说而且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及时想起来。“

    花景因梦用一根春葱般的手指轻轻的拢起了耳边一络凌乱的须。

    她的脸色已苍白如纸。

    因为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她已经给了慕容秋水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她本来不惜牺牲一切之不择一切手段一一为的只是要这个人的命。

    可是现在她却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一她给了他时间。

    一一如果慕容秋水能够活下去花景因梦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慕容秋水当然应该觉得很愉快。因为他自己知道这个机会并不是花景因梦给他的而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非常成功的演出了一出戏。

    ——从失望、绝望、悔恨演到一个忽然的转变变为得意而骄做在矜持保守问有意无意显露出的得意与骄做。

    他的演出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暇的所以才能让花景因梦先相信他已绝望求死忽然又认为他已经用一种神秘而神奇的方法解去了自己的毒。

    所以她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将时间拖延。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点时间都是一个活命的机会就好像沙漠中的一滴水。

    现在他已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他一定要让世人知道慕容秋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败。

    花景因梦看着她面前这个气质高雅笑容温和风度也无暇可击的人就好像一个倔强的少女在看着一个把她遗弃了的清人一样。也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爱他?也不知道该轻视他?还是该尊敬他、佩服他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永远不能了解这个人。

    就算世上所有的男人都被她踩在脚下但是她却好像永远都要被这个男人踩在脚下。

    因为她已经现这个男人根本就从来没有爱过她。

    然后她又现了一点更重要的事——她也从来没有爱过这个男人。

    没有爱也就没有恨。

    如果男女之间既无爱也无恨那么还有什么呢?

    ——如果两个绝顶高手之间既无友情也无仇恨那么他们之间有的是什么呢?

    这种情感是很难解释的如果你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你就永远无法了解。

    所以现在花景因梦只问慕容。

    “你是不是已经中了我的毒?”

    慕容说:“是。”

    “如果你没有解毒术你怎么能解我的毒?”

    “我虽然没有解毒的术可是我有解毒的药”慕容秋水说。“只不过解毒的药是要时间等的。”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等到了”

    “是”

    慕容秋水说:“我很少单身出来可是我每次单身出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韦好客都有法子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我找到。”

    他在一种非常愉快的情况下放意叹了口气。

    “韦好客虽然不是个很好的赌徒在找人这方面他却是专家。”

    “我知道。”花景因梦说:“我也知道他现在一定已找来了。”

    “好像已经来了。”

    “那么这间厨房是不是很快就会飞走。”因梦问:“大概是的。”

    一问厨房怎么会忽然飞走?

    七

    厨房没有脚也没有翅膀。

    厨房既不会走也不会飞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一个会飞会走的厨房。

    可是这个厨房却飞走了。片片飞走了。

    ———片木板一个钢钩一条绳子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一个行动敏捷的人。

    如果说这间厨房是用一百九十六块六尺长两尺宽的木板搭成的。

    如果说外面忽然来了一百九十六个行动敏捷的人每个人都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每只手上都有一只钢钩每个钢钩都钉入一块木块。

    如果有一个号施令的人在适当的时机中作一个手势。

    命令一下钢钩拉起木板当然也跟着钢钩飞了出去。一九六钢钩一九六木板。

    那么这间厨房是不是就好像忽然飞了出去一样、忽然间就消失无影。

    这并不是件荒唐离奇的事。

    这一类的事不但早就生过有经验的人也可以在事先就预料得到。

    只不过在这种事忽然间生了的时候仍然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可以令人震惊窒息。

    花景因梦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子的。

    在听到那一连串爆竹般的“夺夺”声时她就已想像到这是怎么样一回事了。

    可是在这件事真的生时她还是觉得一阵空前未有的震惊。

    一一一间屋子忽然不见了一个本来站在一间屋子里的人忽然现自己就好像在做一个噩梦一样。

    因为他已经不在一个屋子里忽然间就已经到了一个荒恶凶险、恶兽环伺的空旷中。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名门淑女忽然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完全**的而且有几双恶兽般的男人眼睛在盯着她。

    花景因梦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手用力绳索拉紧钢钧扯动木板飞出厨房忽然不见了。

    满天满地的黑暗忽然像是一面网一样网住了她。

    钢钩已带着木板飞入黑暗黑暗中已出现了无数点寒星般闪亮的箭厥。

    每一个箭厥都像是一只独眼食人兽的眼睛在盯着花景因梦。

    奇怪的是这时倒下的却不是她而是慕容秋水。

    就在他倒下去的时候黑暗中已经出现了一张由四个人抬来的软椅。

    如果你认得抬着这张软椅的四个人你一定又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纵然不能算是江湖中的一流轻功高手至少也已很接近。

    斜倚在这张软椅上的人当然就是已经输掉了一条腿的韦好客。

    慕容秋水开始要倒下去的时候这张像四川“滑竿”一样被抬来的软椅从黑暗中出现距离他还有三五十丈。

    可是慕容秋水还没有倒在地上的时候这张软椅已经到了他面前。

    软椅上的韦好客已经伸出了一只手挽住了慕容及时刚伸出来的手。

    一一这种情况就好像一个刚从高楼失足的人忽然被一只及时伸出的朋友的手挽住了一样。

    韦好客虽然少了一条腿却还有手。

    他的另一只手上已经握住了一把丹药

    慕容张口韦好客伸手就在这一瞬间他手里的丹药已经到了慕容嘴里。

    这时候慕容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呼吸已急促咽喉和胸口的肌肉也已开始抽紧麻痹甚至已经逐渐僵硬就好像已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连一口气都无法再咽得下去怎么还能吞得下药。

    一一有根多中了毒的人就是这样死的解药虽然已及时送来他却已没法子吞下去已经因窒息而死。

    一一死于火窟中的人也有很多并不是被火烧死的也是因烟熏窒息而死。

    可是这种药一到人的嘴里就好像春雪到了暖水中一样立刻就溶化了立刻就渗入了这个人唾液中渗入了这个人的毛孔。

    这种解药无疑就是针对这一点而研究出来的而且已经解破了这个死结。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解药现在已经及时送来了而且已经及时送入了慕容秋水的嘴。

    所以现在他还活着而且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现在花景因梦也还没有死可是她还能活多久呢?

    就算她还能继续活下去又是种什么滋味?

    她没有想。

    她的脸是苍白的既无血色/亦无表情慕容的脸居然也跟她一样。

    因为他曾经输过现在也输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输家。

    现在韦好客终于又面对花景因梦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已经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因梦尤其明白。

    韦好客用一种冷漠得几乎像是密冬曙色般的眼色看着她冷冷淡淡的说:“花夫人你好吗?”他说:“其实我用不着问你的因为你一向都很好。”

    “为什么?”

    “因为你一向都是赢家。”

    花景因梦笑了笑:“韦先生想不到你也是一个爱说笑的人。”

    “爱说笑?”韦好容忍不住问:“我爱说笑?”

    他当然难免惊奇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一个人会觉得韦好客是个爱说笑的人。

    可是花景因梦却偏偏要这么说:“如果你不是个爱说笑的人怎么能用赢家来称呼一个人?”因梦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赢家。”

    “是的。”

    韦好客眼中仿佛也有了种很深沉的悲哀一种人类共有的悲哀。

    “每个人都是输家”他说:“一个人只要还活着总难免会做输家。”

    “是的。”因梦说:“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所以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哦!”

    “你输给我一次你当然希望我也输给你一次。”

    因梦问韦好客:“现在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再赌一次?”

    韦好客没有回答却反问:“现在丁宁是不是已经落在你手里?”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所以韦好客用不着等她的因答又问:“如果我要你把他的下落告诉我你肯不肯说?”韦先生说:“我敢打赌你绝不肯说的。”

    “你真的敢赌?”因梦问:“你赌什么?”

    “不论我赌什么你都不肯说。””可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赌?要赌什么?”

    韦好客的眼色更冷漠冷得就像是针尖上的那一点寒芒。

    “好我告诉你如果我输了我不但立刻让你走而已还可以让你把我的两只手也带走。”韦好客说:“你应该知道我一向赌得很硬从不会赖。”

    “如果我输了你是不是也要留下我两条腿?”

    “是的”

    花景因梦叹了口气:“这么样的赌注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不错是大了一点。”韦好客说:“可是我们已经这么样赌过一次。”

    “那一次我有把握。”

    “我知道你有把握我当然知道。”韦好客淡淡的说:“如果没有把握你怎么会下那么大的注”

    “这一次你下这么大的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有把握?”

    韦好客看着自己一条空空的裤管冷漠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酸痛和尖削。

    “我已经少了一条腿了。”他说:“一个已经把腿输掉的人不是应该赌得比较精明慎重一点?”

    “应该是的”花景因梦:“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再赌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了。”

    她盯着韦好客:“我只不过有一点不懂而已。”

    “你不懂什么?”

    “我不懂你为什么有把握?”花景因梦说:“我不懂你凭什么认为我宁愿输掉自己一双腿而不愿把丁宁的下落说出来。”

    “其实你应该懂的。”

    “哦。”

    “现在我只问你你赌不赌?”

    “我能不能不赌?”

    “不能。”

    “我能不能不接受你的赌注?”

    “不能。”韦好客说:“你不但有手还有腿你输得起也赔得起。”

    花景因梦的眼神忽然也变得和韦好客同样冷漠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用一种邪恶的方法一下子就把她这个人所有的情感都抽空了。

    “是的我输得起也赔得起。”她说:“所以现在我已经在跟你赌了。”

    花景因梦淡淡的说:“你也应该相信我输了也绝不赖的赖也赖不掉我只希望这一次你也不要赖。”

    韦好客的鼻尖上忽然有了一颗汗珠冷汗。

    ——花景因梦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她已下了决心决心再做一次赢家。

    这个女人下定决心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甚至不借出卖她自己的灵魂。

    韦好客眼中忽然又露出了一种别人很难觉察的恐惧之意。

    一一已经输掉一条腿的人赌起来总难免会有点手软的。

    刚刚还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慕容秋水却忽然笑了笑就在这片刻问他的神色就仿佛已恢复了正常。

    “花夫人。”慕容说:“如果你高兴我也想跟你赌一赌。”

    “你赌什么?”

    “我赌这一次韦先生一定会胜”

    “怎么赌?”

    “我还有腿。”慕容秋水说:“我就用我的一双腿赌你的一双腿。”

    他看着花景因梦:“我相信你绝不会赖的因为你根本赖不掉。”

    他的声音很温和态度也很温和温和得就像是一个熟练的屠夫在肢解一条牛时给人的感觉一样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温柔平和而自然。

    这就是慕容秋水。

    他“正常”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一一如果你是一条牛你甚至会心甘情愿的死在他的刀了。

    花景因梦不是一头牛。

    她虽然仍在极力保持镇静可是她的眼神中也有了韦好客刚才那种恐惧。

    韦好客的眼中却已充满自信。

    如果他是一间屋子慕容就是他的梁如果他足一个皮筏慕容就是他的气。

    不但寂寞而且贫穷。

    ——家的温暖过年过节时的新鞋新袜压岁钱和花衣裳母亲温柔的笑靥兄弟姐妹间的嘻笑吵打做错事时的责罚做对事时的棉花糖肚子饿时的红烧肉肚子饱吃不下饭时的一耳光。

    每个人童年时都能享受到的事她没有享受到每个小女孩都有的她没有。

    所以她誓等到她长大了她一定要拥有其他任何女人都没有的一切。

    她誓不借牺牲一切不择任何手段都要得到她想要的。

    她真的这样做了。

    她甚至把自己训练成为一种无情的机械一种可以让男人为她贡献一切的机械。

    她做到了。

    从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忽然间她就变成了因梦夫人。

    一直等到她遇见花错。

    花错错了可是她一直都不认为她错了因为她忽然现她遇见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这种感觉是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比拟的也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代替。

    想不到花错忽然死了。

    她所有的情感梦想懂憬也随着花错的死而死。

    花错的死对她来说是种多么大的打击?杀死花错的人对她来说有多么深的仇恨?

    所以她一心要丁宁死死得越慢越好死得越惨越好。

    她从未想到她会庇护丁宁。

    所以她一直认为韦好客这一次又输了又措了。错就要输输就要错。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错的不是韦好客而是她自己。

    ——了宁现在在哪里?你说不说?

    花景因梦一直认为自己一定会说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不说……

    可是现在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丁宁在哪里她随时都可以带这些人到丁宁那里去。

    丁宁的性命当然没有她自己的性命重要——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没有其他一个人的性命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别人的一条命除非这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感情而且在海枯石烂之后此情仍不渝。

    她和丁宁之间应该只有仇恨的怎么会有这种情感?

    为了她自己要活下去她随时随地都应该可以把丁宁打下十八层地狱。

    奇怪的是现在她就是没法子这么样做。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