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已过故事也说完了人已渐渐离去走的时候大家都在纷纷底座甚至在为李寻欢惋惜。

    林仙儿脉脉的凝注着阿飞阿飞却在沉思他们桌上的饭菜都几乎没有动过上面已结了一层白白的油就像是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辫子姑娘突然放下筷子道:爷爷你老人家看那李探花是不是被冤枉的?

    孙老先生吐出口气道:我就算知道他是冤枉的又有什么用?

    辫子姑娘道:但他的朋友呢?难道也没有一个人肯去救他?

    孙先生叹息了一声道:他若被困在别的地方也许还有人会去救他但他被困在少林寺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辫子姑娘道:那么──那么这样一位大英雄难道就要活活困死不成?

    孙老先生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希望很渺茫而已。

    听了这句话阿飞的眼睛亮了。

    辫子姑娘问道:什么法子?

    孙先生道:除非那真的梅花盗若还没有死又忽然出现了自然就可证明李寻欢并不是梅花盗他若非梅花盗自然也就没有害死心眉大师的理由了。

    辫子姑娘叹了口气道:这希望实在渺茫得很那真的梅花盗就算没有死也一定早就躲了起来好教李寻欢做他的替死鬼。

    孙老先生忽然将旱烟袋在桌上一敲道:你的面吃光了么?

    辫子姑娘道:我本来饿得很可是听了这件事再也吃不下了。

    孙老先生道:吃不下就走吧反正我们就算在这里坐一辈子也救不了李探花的。

    辫子姑娘走到门口忽又回瞟了阿飞一眼嘴里似乎在说:你若一直坐在这里又怎能救得了他?

    林仙儿目送他们走出了门才冷笑一声道:你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阿飞漫应道:什么来路?

    林仙儿道:这老头子目中神光弃足显然内功不弱那小姑娘脚步轻灵动作灵快轻功也绝不会在我之下。

    阿飞道:哦!

    林仙儿道:依我看这两人绝不会是走江湖说大书的必定另有图谋。

    林仙儿又道:他故意将这件事说给你听说不定就是要你去送死。

    阿飞道:送死?

    林仙儿叹息了一声幽幽道:你既知道李寻欢被困在少林自然就会不顾一切赶去救他但你一个人去怎会是少林寺八百弟子的对手?

    阿飞沉默着没有开口。

    林仙儿道:何况他们说的也许全都是假话为的就是要你去上当。

    他握住了阿飞的手柔声道:就算他们说的不假李寻欢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若去了反而会令他分心少林弟子若是以你来要挟他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出来救你的那么你非但不是去救他反而是去害他。

    阿飞沉默了很久道:不错你考虑得的确比我周到。

    林仙儿道:你答应我绝不去少林寺冒险!

    阿飞道:好。

    他居然答应得如此痛快林仙儿反而有些怀疑了。

    两人默默走回房子突听阿飞道:你既然不去少林寺了你还是回去吧。

    林仙儿道:你呢?

    阿飞道:我──我想到别处去走走。

    林仙儿的手忽然一颤失声道:你莫非想去假冒梅花盗?

    阿飞凝注着她良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是。

    这“是”字说得斩钉截铁绝无挽回的余地。

    林仙儿幽幽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回去?

    阿飞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林仙儿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阿飞道:但李寻欢并不是你的朋友。

    林仙儿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阿飞面露感激之色却说不出话来。

    林仙儿道:你对朋友既然如此够义气我为什么就不能呢?我虽然没有什么用可是两个人在一起遇到事至少总可以商量商量总比一个人好。

    阿飞忽然握住她的手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眼睛他的表情已替他说出来了。

    这无声的言语比有声的更动人得多。

    林仙儿嫣然一笑急又皱眉道:你若要假冒梅花盗就得找几个对像下手才是。

    阿飞道:嗯。

    林仙儿道:我们总不能去找无x的人是吗?

    阿飞:我们找的对象自然是那些为富不仁的恶霸坐地分赃的强盗。

    林仙儿眼珠子一转道:我听说附近就有这么样的一个人。

    阿飞道:谁?

    林仙儿道:此人早年是个绿林巨盗五十几岁以后才金盆洗手但暗中还是做些不清不白的事。

    阿飞道: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林仙儿想了想道:听说他本来就叫张胜奇现在却叫张员外张大善了。

    阿飞皱眉道:大善人?

    林仙儿道:他抢了十万两银子就用一百两去修桥铺路晚上杀了一百个人白天却来施粥赠菜──-一个强盗若是想做善人比任何人都容易多了。

    张胜奇躺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一盆熊熊的炉火慢慢的着一碗用文火炖成的燕窝粥。

    外面又下雪了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屋角的一盆水仙花开得正好一只胖胖的小花猫正躺在花架下打瞌睡。

    张胜奇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今年春天得好早──-

    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也一定不错。

    她闭起眼睛刚想小睡片刻养养精神突然那小x头一声惊呼当的燕窝碗摔得粉碎。

    他大惊之下张开眼睛一个黑衣人已幽灵般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张胜奇虽然洗手多年武功却没有搁下厉声道:好个不开肯的小贼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喝声中他已抄起花架向这黑衣人当头摔下。

    但就在这时突见寒光一闪。

    张胜奇根本没有看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兵刃是何模样。

    他只觉心口突然一惊已多了五点血花!

    梅花盗又出现了!

    菜馆里酒楼上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难道杀死张胜奇的才是真的梅花盗?

    他下一个对象会是谁?

    有财有势的人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黄昏古刹中传出了一声清悦悠扬的钟声严肃而冷漠的少林僧人一个个垂走入庄严的佛殿。

    他们的脚步似乎比平时还要轻只因为这些天以来少林寺中每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嵩山之险寒意更重满山水雪中正有一个人急行上山正是少林门下的俗家弟子“南阳大侠萧静”。

    萧静的脚步也很轻落地无声但他刚踏入后院方丈室内就响起了心湖大师沉重的语声道:什么人?

    萧静在门外远远停下躬身道:弟子萧静特来有要事禀报。

    方丈室中只有三个人心湖心鉴和百晓生。

    萧静不敢多说废话一走进去立刻躬身道:江湖传说梅花盗又出现了!

    萧静道:三天之前久已洗手归隐的独行盗张胜奇忽然被杀家里的珍宝也被洗劫一空致命的伤痕是五点血迹状如梅花。

    心鉴百晓生对望一眼脸上全无血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湖大师长叹了一声道:梅花盗既然又再度出现李寻欢说的那番话也许不是假的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他。

    百晓生望着心鉴没有开口。

    心鉴缓缓踱到窗口望着窗外的积雪缓缓道:也许这反而更证明了李寻欢就是梅花盗!

    心湖大师道:此话怎讲?

    心鉴道:我若是梅花盗知道已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一定会暂时的避避风头否则岂非反而等于救了李寻欢?

    百晓生这才点头道:不错梅花盗此番出现无异是在为李寻欢洗刷冤名我若是梅花盗也万万不会做这事的。

    心湖大师沉吟着缓缓道:那么你的意见是──-

    心鉴道:李寻欢若真的不是梅花盗他的同党也就不必这么做了。

    心湖大师也站了起来在方丈室中踱了几个圈子忽然驻足道:今日在菩提院当值的是谁?

    心鉴道:是二师兄座下的一茵和一尘。

    心湖大师道:传他们进来。

    他负手站在墙角听到一茵和一尘走进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五师叔的晚膳你们已送去了么?

    一茵道:送去了可是──可是──

    心湖大师道:可是怎样?

    一茵垂道:弟子们按照前两天的规矩还是将膳食放在门口份量也和昨天的一样比平时膳食加了一倍还有一盂清水。

    一尘接着道:食盘是弟子亲自放到门口的因为弟子想趁机看看屋子里的动静刚走出几步后就瞧见李寻欢的手自门缝里伸出来将食盘取去谁知──谁知过了半晌他又将一盘膳食全都抛了出来。

    心湖大师道:为什么?

    一尘呐呐道:他嫌菜不好又没有酒所以不肯吃。

    心湖大师满面俱是怒容道: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饭馆子么?

    一茵和一尘剃度已有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人动过真怒两人低下了台不敢抬起。

    过了很久心湖大师才渐渐平息又转过头去望着炉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说要吃什么?

    一茵道:他居然写了张菜单自时面抛出来叫弟子们照着菜单子做还说只要做错一样他就原封退回。

    心湖大师道:将他的菜单拿来瞧瞧。

    只见一张素x上写着好一笔灵飞经写的是:

    红焖冬笋

    汉罗宝

    菜花菇

    翡翠菜心笋尖冬菇豆腐羹。

    四菜一汤之外他居然还要三斤上好的竹叶青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被他当成京城的素菜馆子了。

    无论谁看了这张菜单都免不了要哭笑不得勃然大怒谁知心湖大师却只是淡淡地道:你们就照这张单子做给他吧。

    心鉴抢先一步嘎声道:师兄你──-你怎能──

    心湖打断了他的话道:李寻欢若不肯吃五师弟岂非也要陪着他挨饿他身子一向单薄近年来更是一直缠绵病榻我们敢能让他再受苦难折磨?

    心鉴垂下了头道:可是我们这样做那李寻欢岂非更得意了么?

    心湖大师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就让他多得意两天又有何妨?

    阿飞仰卧在床上以手为枕呆呆的望着屋顶。

    几乎已有两个时辰他就这样躺着动也没有动他整个人似乎都已变成了一块花岗石。

    他只有等待只有忍耐只有不动。

    因为不动可以节省体力有了体力才有食物他才能活下去和大自然的搏斗是永无休止的。

    有几次甚至连最机警狡猾的野兔都认为他只不过是块石头那时他已饿得连跳跃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这野兔自己投入了他掌握中他只怕已饿死连狐狸都捕捉不到的时候野兔居然会自投罗网这在荒野中简直是神话若有人能说给野兔听连它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还有一次接连半个月的暴风雪那时他还只有十岁又饿了两天却在这时候遇到一头熊。

    他已全无抵抗之力幸好熊是不吃死人的他就躺下来装死谁知他遇见的却是头老奸巨猾的熊而且也快饿疯了竟一直不走还不住用鼻子去嗅用脚爪去抓甚至用牙齿去咬。

    他居然全都忍耐下来了居然一直没有动。

    第二天他找到一支已冻僵了的野狗饱餐一顿后恢复了体力于是他就去找这头熊报复。

    当天晚上他就享受了一顿熊掌虽然因为他不会烹调所以熊掌的滋味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好。

    这种忍耐力并不是天生的那得要长久而艰苦的锻炼。

    开始时还不到片刻功夫他就觉得全身都痒了起来忍不住不去搔痒以后就渐变成麻木。

    现在他却连麻木的感觉都没有了只要他认为没有动的必然他就可以接连几个时辰不动。

    林仙儿回来的时候还以为他睡着了。

    今天林仙儿的装束很奇怪他穿的是件宽大的粗布衣服将她徽标柔和的曲线全都掩没。

    她头上截着顶破旧的毡笠遮盖了面目。

    因为她是为了打听消息去的已去了两个时辰。

    阿飞忽然坐起来的时候她真吓了一跳接着笑道:原来你是在装睡难道故意想吓我?

    林仙儿理了理头咬着嘴唇道:你讨厌我?

    阿飞摇了摇头。

    林仙儿温柔的望着他突然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柔声道;你真好。

    阿飞站起来将她脱下来的毡笠挂到墙上等自己的呼吸慢慢的平息了他才回过头问道:有消息了吗?

    林仙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阿飞道:那些和尚还不肯放他?

    林仙儿沉吟着道:少林寺的作风一向最稳健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观察很久绝不肯轻举妄动宁可不做也不肯做错。

    阿飞道:但他们已等了六七天了。

    林仙儿道:也许他们还不肯想念杀张胜奇的人是梅花盗因为梅花盗做案一向是连着来的绝不会一次就罢手。

    阿飞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们总有相信的时候我一定要他们相信。

    林仙儿又摘下那顶毡笠戴上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飞道:去哪里?

    林仙儿道:去找你的第二个对象。

    黄昏过后雪已溶化他们的装束既已改变所以走在人群中并不引人注意。

    林仙儿忽然指关睛家当铺道:你看这招牌。

    这家当铺的规模很大黑底金字招牌上写着:“申记当铺。”

    阿飞道:这招牌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仙儿并没有回头他的话。又指着一家酒楼外悬着的招牌道:你再看这招牌。

    这家酒楼的生意很好两层楼的地方似已座无虚席底金字招牌上写的是:申记状元楼。

    城里较热闹的地区只有三条街在这三条街上每隔五七家店铺就有一家挂的是申记金字招牌。

    凡是挂着申记招牌的店铺生意就做得特别大。

    阿飞疲乏:这些店全都是一个人开的。

    林仙儿道:嗯全都是申老三开的。

    阿飞道:现在我们还要到哪里?

    林仙儿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阿飞本就不是喜欢多问的人也不再问她。

    望着眼前的一片空旷阿飞长长呼吸了一次心胸仿佛也开朗了起来天地似已完全属于他。

    林仙儿静静的依偎在他身旁也没有打扰这份幽趣。

    忽然间夜空中亮起了一道流星。

    林仙儿开心的笑了欢呼道:你看流星。

    阿飞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许了愿么?

    林仙儿嘟起嘴道:流星总是一霎眼就过了没有人能来得及许愿的除非他早已知道会有流星出现蛤又有谁能知道流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我看这全是骗人的。

    阿飞道:就算是骗人但它却能使生出许多美丽幻想永远带着它一个人若能永远带着份美丽的希望总是件好事。

    林仙儿道:我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传说。

    阿飞目光遥望着远方远方的流星早已消逝他目中却流露出一抹凄凉悲伤之意悠悠道:这传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仙儿瞧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你又想起了你的母亲?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阿飞没有说话忽然大步向前走了出去。

    晚风中隐隐传来一阵更鼓已是初更。

    阿飞忽然觉前面有一片很大的庄院越走越近反而瞧不见了。

    林仙儿也在仰望着墙头喃喃道:好高的墙不知道有没有四丈。

    阿飞道:差不多了。

    林仙儿道:你能不能掠过去?

    阿飞道:世上没有人能掠过四丈高墙但若一定要进去还是有法子的。

    林仙儿沉吟着沿着墙脚走了几步才回头道:这就是申老三的家。

    阿飞目光闪动道:申老三就是我第二个下手的对象?

    林仙儿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向生意人下手但生意人也有好多种。

    阿飞道:他是哪一种?

    林仙儿道:最不规矩的那一种。

    她笑了笑道:你想规矩的生意人怎会在同一城里同一条街上开十几家铺子规矩的生意人家里怎会起这么高的墙。

    阿飞道:墙起得高些并没有错铺子开得多些也不犯法。

    林仙儿道:墙起得高是做贼心虚怕人报复铺子开得多是因为他会抢。

    阿飞道:抢?

    林仙儿道:申家是大族上一代已有五房到了这一代堂兄堂弟一共有十六个之多十六个兄弟开了四十多家店铺。

    阿飞道:算来每人只有三家铺子并不多。

    林仙儿道:但现在四十多家铺子全是申老三的了。

    阿飞道:为什么?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