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未到,贺然召来两个传令官,命他们速去寻找那两支埋伏的军队,让这两支人马放弃穗城之敌,火速赶往苏明那里增援,同时多派几个密探监视这支顺军动向。00ks.obr />

    他觉出穗城那里肯定有问题,顺军统兵将领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另有图谋,他甚至开始担心派出的那两支人马是不是反中了敌人的圈套,自己那打草惊蛇之计显然是落空了。

    早饭过后,其中一支埋伏的人马派人回来报告军情了,穗城之敌依然没有动静,为防夜里派出的传令官一时找不到埋伏的人马,贺然命那报信之人立即返回,传达自己最新的命令。

    傍晚时分,最靠近西南那边穿插行进的人马有消息传来,说那边发现了白宫博的旗号!那股顺军一路朝着滚龙河边奔逃。

    贺然用眼在地理图上扫了一下报信小校所讲的位置,那里离滚龙河还大概有二百里,所去方向属石敬布防范围,沿河早被封锁了。

    “牧仰可是领兵一路追下去了?”贺然淡淡的问,他口中的牧仰正是这一路的统兵官。

    “正是,木统领同时还派人去找离着最近的宫统领了,请他赶去截杀顺军!”小校颇有为自己主将请功的意味。

    旁边站着的几个侍卫互相望了一眼,都很兴奋,这个易国的头号大敌终于成了瓮中之鳖了!

    贺然想了想对那小校吩咐道:“我给你一支令箭,也去找宫统领的人马,如果找到就让他们按原定路线继续追剿顺军,不用驰援牧统领那边。”

    那小校大惑不解,可身份低微不敢多问,迟疑的接过令箭。

    贺然怕他因心存疑虑而误事,解释道:“你们追的那很可能是一支疑兵,现在我们兵分数路,已经把滚龙河之南的顺境搅得血雨腥风,这个时候白宫博是绝不会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行军的,那支人马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兵力的,虽大张旗鼓却没有多少人。他自己多半是反其道而行朝滚龙河上游去了,他是顺军统帅,沿河城池哪里守得住哪里守不住心里自然清楚的很,明白了吗?快去吧。”

    小校恍然大悟的顿足“嗨”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几个侍卫也听懂了,红亯不误埋怨道:“牧统领也太谨慎了,要是能追上去打一仗探探虚实就好了。”

    贺然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侍卫胡乱评论战将,他们官职虽不高,却因是自己身边之人,有些言论传出去会对将士有不好的影响。

    他有些不悦的训教道:“换做是我,可能比牧统领还要谨慎,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本事可以轻视白宫博,战场上的虚实那就那么容易分辨的出来?冒冒失失的冲上去打,只能是赌徒所为,根本不配作统兵之将,以后不可对将领用兵乱发议论。”

    红亯看到军师不高兴了,缩了下脖子连声应诺。

    钟峆见军师尚未真怒,想替红亯打打圆场,笑道:“要真是换做大人,也就不会上这个当了,冲上去一顿砍杀,这支疑兵早就被了结了。”

    贺然脸上依然没露笑容,道:“虚则实矣,实则虚矣,用兵之道讲究的就是虚实结合乱敌之眼惑敌之心,天下将帅莫不精于此道,白宫博更是此中高手,我只是猜测那是一支疑兵,并不敢下断言。”

    “那大人是说……,白宫博也有可能就在其中?那为何……”钟峆欲言又止,设身处地的想,他也不知该如何派兵了。

    贺然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知道为将帅的不易了吧?战场之上扰人心神的手段数不胜数,准确判断出敌方虚实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记住我方才讲的了吗,不可再胡乱发议论了。”

    “是,小人们谨记了!”众侍卫齐声应诺。

    “那这支顺军……”钟峆还是放不下心中疑惑。

    贺然站起身,用手点指着他,笑骂道:“就你最是好事多嘴!”

    钟峆较之别人年纪稍小,机灵鬼怪之气颇投贺然脾气,所以在军师面前胆子也大些,此刻嬉皮笑脸的眼巴巴的期盼军师能给个解释。

    “那应该是支疑兵,就算是判断错了也没关系,前面的路已经封死了,后面有牧统领尾追,谅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既然是疑兵的可能性不大,自然也就没必要让宫统领改变预定路线赶去了,牧统领原本就是要朝那个方向行进的,所以就让他一直跟下去好了。好了,我要歇息一下,有人回报军情你们立即进来叫我。”贺然说着朝内室走去。

    “哦……”钟峆有点明白了,眨着眼睛跟上几步,问道:“白宫博那么厉害,万一那要不是疑兵,大人就不怕牧统领敌不过他吗?”

    贺然没有回头,听过钟峆的问题,哈哈笑着走了进去。

    几个侍卫一人顶着一头雾水又凑到一起小声议论起来,军师的这段虚实之论,弄得他们觉得自己比以前傻了许多。

    彻底傻了的是白宫博,败回顺国的路上他就吐了两口鲜血,直到今日他的眼还都是红红的,往日仪容修整的堂堂大将军此刻变成了恶煞般,那样子令身边之人看了不寒而栗。

    白宫博是真的心有不甘啊,一直以来,屡屡的功败垂成,犹如记记重拳打到空处,那份难受已不能用憋闷来形容,用计逼得贺然投降西屏后,他觉得总算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恶气,可谁知眼看已经走上绝路的贺然竟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轻飘飘的从西屏脱身了,居然还把投降的士卒也毫发无损的带了回来,不但如此还趁势从康国借来了两万精兵,这恨得白宫博把牙都快咬碎了,不止一次的大骂西平王糊涂,更骂墨琚混账。

    可他心里真是服了这个贺然,这人不但计谋多,而且命好的让人嫉妒,怎么就弄不死他呢!他是不知道周瑜与诸葛亮的故事,否则现在多半也会喊出“既生瑜何生亮”。

    白宫博自视颇高,从不把别人放在眼中,可他真的有些怕这个贺然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自信,这次大败让他几乎完全丧失了再战的勇气,折损了这么多兵马,就算他想再战朝廷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回去不被处斩就是万幸了,他不惧死,可就这么屈辱的死去他真的不甘心,所以败回来之后他没急着后撤,作为三军统帅就算要回去请罪也得先布置好这边的防务,最好能少损失些城池,集中各处有限的城防兵力死守军事重镇,接下来就只能等援兵了。

    令他玩没想到的是,贺然的胃口会这么大,当听探马回报有一支易军风驰电掣的朝内地而去时,白宫博吓了一跳,他判断这是贺然在追杀自己,可之后传来的一连串消息,让他遍体生寒,同为掌兵之人,他当然能从这些消息中看懂易军的意图,贺然简直是疯了!

    这让他不由想起自己纵横草原的事,追忆往日荣耀,眼下的落魄更让他沮丧颓唐,报应不爽啊,自己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

    看到主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身边将领十分着急。

    “大将军,易军这是要作什么啊?凭他们那点兵马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我国横冲直撞,我看那妖人贺然是疯了!大将军,快想个对策,狠狠的杀杀易国的威风吧”

    “大将军,我看他们多半是冲您来的,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暂避一下吧,回去调整兵马再雪此仇恨。”

    白宫博慨叹一声,又闷头喝起了酒。

    “大将军不可一蹶不振啊,举国上下都指望着大人呢。”一个将军带着哭腔哀求道。

    白宫博用异样的声音大笑道:“哈哈哈哈,指着我再打败仗?!大势去矣,白宫博误国误主,死有余辜啊,死有余辜啊!”

    众将见状尽皆心感悲戚,眼见大将军如此颓丧,不知该如何劝解。

    这时一个谋臣排众而出,朗声道:“大将军何故如此?古今名将未闻有一仗不败的,胜败兵家常事,你这个样子如何能称大将军之职?”

    白宫博乜斜着醉眼看着他,道:“胜败确是兵家常事,可我打败仗却成了常事,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配当这大将军。”

    那谋臣决心死谏,厉声道:“大人不记得昔日草原雄风了吗?至今番人闻大人之名犹自战栗。不错,这一段来对易国作战我军是屡受挫折,可也并非是因大人用兵不如那贺然,只是上天多有眷顾他罢了,否则早在迁安之役他就死在大人机谋之下了,半路杀出个萧霄才救了他的命;西屏之行,大人把他逼得弃甲而降,足见大人是高他一筹的,本来他到西屏不死也难逃牢笼了,偏偏又内有暖玉夫人庇护,外有墨琚相助,这只能归于天意;我们回师途中袭易,本是高明之策,可谁知又冒出个时郎捣乱,这岂是大人筹划不周之过?!说到当下之败,大人暗遣南氏兄妹把持易王其实已经成功了,这是大人下的妙招,我打听过了,之所以南氏兄妹未能得手,全因易国那个平日一贯不干政务的长公主突然出面,替贺然化解了危局。由此看来,贺然能活到今天而未丧命于大人计谋之下,实属侥幸,种种机缘巧合都让他赶上了,大人何必因此气馁呢?上天又怎会一直眷顾于他?!”

    这番话让白宫博心情好了许多,放下酒樽长叹了一声。

    那谋臣见自己的话有了作用,凑身上前,低声道:“况且我们现在并非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哦?!”白宫博眼神亮了起来,“你有何计策?”

    “易军因胜而骄,分兵深入,已经犯了兵家大忌,咱们可蹑着易军的脚步,收复他们所占城池,断了他们的后路,咱们虽只有不足两千军卒,可易军留下守城的兵力也不会太多,大人别忘了,这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地利、人和皆在我方,大人旗帜张于城前,城内百姓自会相应,如此逐城斩杀易国守军,断其大军退路的同时还能损其兵力,等到援军杀来,易军岂有不惨败之理?贺然此番不来便罢,若是来了说不定也能让他葬身于此!当下最重要的是大人万万不可失了斗志!”

    白宫博越听眼神越亮,等他讲完不由拍案而起,抓住他的双手道:“先生高论!此番算是救了我了!”

    众将虽听不清他二人最后说的是什么,可见大将军脸上又恢复了神采,一个个都高兴起来。

    白宫博一刻也不耽搁,立即着手整顿残军,朝着一支易军的后路追了上去。

    当他带人杀到易军路过的城池时,现实的情况又让他迷茫了,这里根本没有易军,一兵一卒都没有,问明情况后,得知易军根本就没进城,急急朝前去了。

    他杀了那个已投降易军的城守,心里不停的再问着自己,贺然到底是要做什么?哪有连城池都不要,就这么一路杀下去的道理?难不成他们还要趁着滚龙河结冰直接杀向王城?他倒是巴不得易军这样做呢,那边的守军连同边塞雄师肯定能打的易军全军覆没,可他深信贺然还不至于狂妄无知到这种地步,他太了解贺然的为人了。他也清楚,贺然这么大动老本儿得劳师冒险也绝不是为了抓自己,那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易军在乘胜全力剿杀顺军,以图消减顺军实力,那就是说,易军不久就会全线收缩回来!

    想明此点,白宫博果断的下达了全军隐秘撤往滚龙河的命令,截断易军后路的想法看来是行不通了,短时之内自己的援军不可能到达,靠自己这点人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易军反扑的,反败为胜的幻想落空了,自己也不能被易军撒下的大网捕到,他那刚刚鼓起的斗志有消沉下去。

    走了几日,当他第一次听到沿河一座城池已被易军占据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之余他似乎隐隐猜出了易军的意图,可他难以相信这种推断,易军不可能有能力一口吞下这么大地盘!接下来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存心跟他对着干,沿河要塞接连落入敌手,这次易军可是都派兵把守了。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可眼下局势让他不敢在大河之南再作停留,有什么事只能等过了河再说了,众将为保主帅脱险,商量出了疑兵之计,白宫博虽不忍让将士为自己赴死,可在众人劝说之下只得依从。这就是牧统领发现的那支打着白宫博旗号的疑兵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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