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把三个身带血污的俘虏带过来时,贺然下了马招手把陆江唤了过了,指着那三人问:“陆大人可识得他们?”

    陆江望着三人叹了口气,道:“面有青痣的是红岭城守柭勇,穿银甲的是泰宁城辅军崎延,这位老将军就是前面迁安城的城守余亮。”

    陆江话音刚落,余亮就瞪眼喝道:“无耻叛贼,你也配提老夫的名字!”

    贺然上下打量了一下余亮,见他胡须皆白,颇有威武之风凛然之气,他眯起眼想了想道:“余……亮……,我记起来了,上次用诈降之计欲意诱我军入觳的就是你吧?”

    余亮恨恨的啐了一口道:“哼,那次没杀你个全军覆算你小子命大!要不萧霄那贱货跑来捣乱,你们早就成了老夫刀下之鬼了!”

    贺然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旁边的席群听这余亮辱及凤王本想出言呵斥,可看到军师脸上的笑容他收住了口,因为他知道军师绝不会饶了他。

    “说的不错,哈哈,那次要不是战凤援手,我们肯定会中你的计。”说到这里贺然稍一停顿,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是你挑头勾连附近诸城的人马来这里的喽?”

    余亮朗声道:“正是!老夫闻知你用奸计败了我大军后就与诸位大人商议好了,誓死不降,得知你要来收宁安,就赶来取你狗头!”

    “噢。”贺然随口应了一声,脸上不见一丝怒容,他仰头望着天,感叹道:“你这又何必呢,我们易王一直把你当做值得敬重的长辈,上次你送来诈降书他万分欢喜深信不疑,每每念及你与先王的交情总是面带敬意,想来你与定国公联手共御番邦也有三十多年了,虽是各为其主,但出生入死的并肩作战刀头舔血结下的交情定是不会浅,可故人刚刚撒手而去你不但不帮他遗下的儿郎,还欲置之于死地,你这心肠可真够硬的。”

    余亮哼了一声道:“我与定国公有交情不假,但大义当前私交又算的什么?!我为国尽忠就算杀了平疆,他日于地下见了定国公也无愧于他。”

    “大义当前,呵呵,为国尽忠,这么说来顺王于你恩德不浅啊,可为何你的官职越混越低啊,以前还是个什么什么将军,现在却成了个小城的城守,我看顺王对你也就那么回事啊。”

    这可是余亮心痛之处,因他不善逢迎得罪了顺王身边的一个近臣,在那人屡进谗言之下,他被一贬再贬直至现在这个芝麻大的迁安城城守,此间缘由自然无法说与贺然,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贺然观他神色猜到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开心的一笑,道:“我本想把你送回去与我们大王叙叙旧的,可听你之言你真是个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心如铁石的人,我们大王宽德仁厚,见了你必定诚心以待,我担心你这狼心狗肺之徒会趁大王不备对他下毒手。”

    “黄牙小儿!你少在老夫面前饶舌,老天不开眼让我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老夫皱下眉头就随了你的姓!哼,你说对了,给我机会我必定是要杀你们大王的!”

    贺然对陆江等人笑着摇了摇头,道:“此等忠烈的老将军不受顺王重用实在可惜可叹啊。”

    陆江等人都低下了头,面上皆有愧色,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贺然转向余亮,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平静道:“我成全你。”

    “好!动手吧!”余亮毫无惧色,引颈待戮。

    贺然笑了笑,道:“杀你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也是让你死个明白,一则,顺王无道,怕强凌弱,我易国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你们却屡屡相逼无非是想强占我土地子民,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念故人之情,助恶为虐无情无义;二则,你不识大体,只知愚忠,顺军已然大败无力回天,你还要拉手下弟兄前来拼命枉自葬送了他们的性命,你回头看看那些尸首,他们皆有父母妻小,他们追随你这样的老糊涂真是瞎了眼,你视兄弟性命如草芥,冷血无情。”

    这些话让陆江等人心里好受了些,垂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余亮却有些不耐烦了,厉声道:“哪那么多废话!快些动手,老夫懒得听你呱噪!”

    贺然突然挥起手中马鞭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记,这下吓了众人一跳,因为他此前一直笑容满面慢条斯理的,连席群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

    余亮皱纹纵横的老脸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他瞪向贺然的目光如刀剑般闪着寒芒。

    贺然脸上依然带着招牌式的笑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马鞭道:“不要以为你连死都不怕就可以在我面前无礼,再敢放肆我有的是办法折辱你。”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余亮虽不惧死却不愿在众人面前受辱,所以尽管内心恨不得生吃活吞了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黄牙小子,可却真的不敢再出污言秽语了,只求他尽快讲完废话好然后给自己一个痛快。其实贺然哪里会有兴趣跟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话,他是借机说给陆江等人听的。

    该说的都说了,贺然此刻收起了笑容,冷冷道:“不管你行事多么愚钝,心肠多么无情,但凭你今日之举在世人眼中也可算个忠臣了,按常理呢,杀你之后得以礼厚葬,可我却不想这么做,愚忠顺国的都是我易国死敌,多一个你这样的,我易国将士就多一次厮杀,他们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厚葬了你无疑是嘉奖与我军为敌的人,所以自你开始我绝不会厚葬任何一个顺国忠臣。”

    众人闻言尽皆变色,都觉贺然这样做未免太过份了,当世之人对死后安葬都是很看重的,几乎所有地域的人都相信安葬的好与坏对死者魂灵的安息、对后人的福祸有直接的影响,因此葬礼也被划分了许多等级,诸如公侯之礼、大夫之礼,提高等级厚葬已经成了君王褒奖亡故臣子的一种手段,也成了很多人尽忠的一种动力。

    贺然注意到了众人神情的变化,咬了咬牙想到此为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压制住心中那股火,寒声道:“依你与我们大王的渊源,我本是要给你口棺材的,可你竟然出言辱骂凤王,哼,不知天高地厚,你算什么东西!来人,拉下去砍了,曝尸荒野!”

    这下余亮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他没想到贺然会如此恶毒,不但不给全尸还要让他尸身毁于禽兽之腹,这可就是恶死了,魂魄永无归所。

    “你这……”余亮激愤之下破口欲骂,旁边亲兵哪里会容他骂出来,刀柄倒转狠狠的砸在他下巴上,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余亮的喊声嘎然而止。

    推走了余亮,贺然在剩下的二人脸上扫了一眼,他们已经没有刚才的凛然之色,从脸上微微跳动的肌肉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恐惧。

    “这两个也一并杀了吧。”他说完转向陆江道:“劳烦陆大人召些民众把这些死者都葬了吧,唉,为将为官的这样不珍惜手下弟兄的性命真是混账啊。”

    陆江听罢难言内心是何种滋味,他正是怕累及全城百姓才毅然出降的,可面对余亮等人的死他又难免深受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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