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闲暇我翻开案头的《胡适文集》便禁不住思念远方不知名的那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孩。

    那年7月一纸红榜将我划出大学校园的门槛。回到家中闲得无聊灰朦朦的心情一直难以排解。

    经人介绍我随一个远房的表叔——

    给一名手扶拖拉机手做下手来到一座煤矿工程建设队装卸石料。那天下午手扶拖拉机装载着满满的一车山货一路颠颠簸簸。暮色苍茫时分车子在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了下来。这时阴沉沉的天下起了细雨桔黄色的路灯迷迷蒙蒙弥漫在一片水气中。街巷中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吠听起来更显得凄清和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立即雾一般袭上我的心头。

    餐馆不大大概已经打烊看上去生意很清淡。一盏日光灯孤零零地散出惨白的光出“咝咝”的电流声。餐厅不见人找到里间才见角落里有个女孩蹲在水龙头旁洗涮一大堆碗碟。女孩瘦瘦的肩显得很单薄孤单的身影投在污秽不堪的水泥墙面上。我们草草吃过饭把货卸下便徒步朝不远的建筑队驻地走去。一路上的疲乏和劳累使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来到那家餐馆吃饭白日里生意却热闹。里面的4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

    昨天的那女孩正端着菜盘子忙碌穿梭于每张餐桌之间我这才现她长得很美大概十**岁的样子。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眼睛亮亮的眸子一转动似乎又闪出几丝忧郁。忽然靠墙的那张餐桌上吵吵嚷嚷叫了起来:

    “小姐过来跟爷们喝杯酒。”污言秽语中又夹杂着一声声口哨与浪笑。

    边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将手伸出去摸那女孩子的下巴。女孩似乎见惯了这种场合只是飞快用力将手拔开转身离去。

    一连几天我们都在这餐馆吃饭。一来二往我和女孩便熟悉了。一次趁生意闲些我便试探着问她:

    “这是不是你家开的餐馆这般年纪怎么没去上学校读书?”女孩垂下头沉默少许才轻声回答:

    “我是从离这2o多里的村里来的因家里穷只念完了小学。”停了一下她抬起头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父亲长年患病3个弟妹正在上小学经表姐介绍这才找到现在的这份活计。吃住算老板的一个月好歹拿6o元钱以接济弟妹上学和贴补家用。”最后我也把自己高考落榜后的一些境遇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她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沟通。慢慢地彼此的心在靠近。

    一次我照例来到这家餐馆吃饭。女孩正在窗口卖饭见了我便笑着向我招呼。她把饭菜一齐倒入我的饭盒。待掏口袋付款时我才现出门时放在那里的5块多钱不翼而飞了。

    我一脸窘迫。看得出她也在替我着急却一再安慰我仔细找找。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仍是不见钱的影子。忽然她朝我神秘一笑:“你等一下。”便快步跑上楼。不一会儿她将一张1o元面额的钞票递到我的手上:“你先拿去用。”说完又匆匆忙活去了。

    入秋了一些树叶开始变黄。连日来天一直下雨工地宣布休工放假。我正好收到一家报社寄来的2o元稿酬带上样报兴冲冲地跑去找她。她一见到我手里的钱满怀疑惑:

    “还没到月底你哪来的钱?”我自豪地告诉她这是自己写稿子挣来的稿费她听后兴奋得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唉真想不到你还真行!”我连忙从口袋里抽出样报她一把抢过去急切地找到印有我名字的那篇文章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来一脸的羡慕和崇敬。

    几天后建筑队转移到一个新的地点离餐馆大约有三里地。

    生活异常单调乏味刚来时的那种新鲜感被日复一日既苦且累的劳作所取代。

    短短的两个月脸变成那种灰黑色人也瘦了一圈。刚出校门壮志豪情已如幻梦般烟消云散。一天劳作下来浑身腰酸背疼疲惫不堪再也没有什么雅兴去吟诗作文了。

    工余时间消磨光阴的是两副扑克一副麻将。晚上大家便一窝峰似地拥向电影院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地打过去。

    一连有两个星期我没到餐馆去了时光和惰性几乎淡漠了曾有过的一切。

    一天下午我正和几个工友在工棚“垒长城”有人进来对我说外面有个女孩找我。

    我走出门女孩在那边路口站着。

    她穿一件红色滑雪衫脖子上系一条白色围巾。

    我走过去招呼她进屋坐。一进门她便红着脸向我解释:

    “我到前面办点事知道你在这里就顺便进来看看。”接着她又问:

    “你最近忙吧有多长时间不来我们餐馆吃饭了。”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掩饰着:“活太累工地又没放假。”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眨了眨那双黑黑的眼睛眉宇间蹙起一丝忧郁:

    “你几时学会打麻将了不写文章了吗?”我的心像被刀轻轻划了一下惶然答道:

    “每天累得倒在床上像一具尸早就没了那份心思。”良久她无语默默地从包里取出一本《胡适文集》说:

    “前些天我在一家书摊看到这本书就买下了不知你是否喜欢。”顿了一下她语气忽然变得十分郑重:

    “我总觉得你实在不应该放弃否则太可惜了!”然后她说餐馆还有事就起身匆匆走了。

    一个月以后我的一组诗歌在一家文学刊物上表出来。

    我再次兴冲冲跑到那家餐馆却不见她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回乡下老家去了。这才遗憾地现相识有几个月了竟然从未打听过她的芳名。

    又过了半个月时已将近年关建筑队完工结算我结好帐便离开了这座煤矿。

    以后我挑煤烧炭、教书、种田豆大的汗珠掉在地摔成八瓣。

    困厄愁苦的日子中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那支笔从来不曾让它枯竭。

    岁月匆匆明光淡漠了许多往事惟有那个女孩清秀的面容和那双乌黑且略带一丝忧郁的眼睛却始终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