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王大人啊,我们都被关三天了,你不着急吗?”

    听见许琅殷突然说话,原本闭目养神的郇王抬了抬眼睑,斜睨了她一眼:“燕婪涫”

    “啥?”

    许琅殷一懵。

    “本王的名字。”

    姓燕?东熵的皇姓不是晁吗,他怎么姓燕?

    许琅殷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几十种电视剧里的狗血理由,不过却聪明的没有问出来,这种关乎亲爹是谁的问题还是不要说的好。

    燕婪涫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些没用的东西了。

    “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

    “猜什么?”话题跳转太快,许琅殷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上为什么抓我们。”

    “他是想抓你吧,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连我这个无辜的人也抓紧来。”许琅殷翻了个白眼给他。

    “本王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

    看着许琅殷扑闪扑闪的眼睛,燕婪涫突然别过了头去,出口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低沉喑哑:“说你聪明,是本王高估你了。”

    “……”

    您这么直白的损我好吗?

    许琅殷卒。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抓也是设计好的?”

    “继续。”

    许琅殷想了想,沉吟道:“在宴会当场刺杀皇上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凡是动过一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做,更何况是你。”

    燕婪涫不断摩擦着手中的杯子,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在我看来,如果不是有目的有规划的陷害,这种所有矛头都指向你的的情况,似乎有些难以令人信服,况且你刚回来皇城不久,熟识的人少之又少,这样怕是你更没有狡辩的机会,所有人都会以为是郇王品行不正,妄想谋害天子,篡权夺位。”

    经过他的一点拨,许琅殷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明的感觉,之前她只以为她是被牵连的,如今换个思路想,似乎一切都呼之欲出,此刻的许琅殷思绪出奇的清晰:“如果是这样的话,九公主也被算计进来了对不对?”

    “猜到是谁了?”

    燕婪涫淡淡一笑,似乎是对许琅殷的奖赏,又似乎是对某人的嘲讽。

    许琅殷敛了敛眸子,眼底是一片暗沉,像是凝结着风暴。

    到头来,不过是皇上自导自演的一个迷惑众人的骗局罢了。

    皇上在郇王小时候就把他遣到淮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想到长大之后却成为了可以威胁他的人物,郇王回京?也不过是他想要除掉郇王的借口罢了。

    只是许琅殷没想到的是,接风宴上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而燕婪涫则将计就计,之前没抓他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然而,去燕嵘阁送果子的许琅殷,就成了郇王密谋刺杀皇上的证据!

    怪不得最初善虞送果子的时候被琳妃截了去,看来这皇上是早有预谋,根本就不会让九公主的人靠近燕嵘阁半步,任何接近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于郇王密谋的对象之一,而许琅殷,恰巧成为了其中之一。

    “作为将军府的嫡女,你只是够聪明,却不够稳。”

    这个时候,许琅殷已经顾不得燕婪涫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我并没有做过任何危害他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燕婪涫付之一笑“也许,他并不是想除掉你,而是借你除掉你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

    将军府?

    外公!

    心脏砰砰的,像是要跳从口中出来一样。

    许琅殷一直都不想参与进这宫廷暗斗之中,只是没想到,任将军府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成为皇上放过他们的理由。

    “为什么?”许琅殷喃喃道。

    明明,老太爷已经多年不上早朝,不议朝政,将军府也一直恪守本分,从未做过出格的事,那到底是为什么,是连带还是故意。

    燕婪涫瞌上双眼,没有回答她,她应该庆幸的是,将军府还只是将军府。

    将军府,青竺苑。

    老太爷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丝丝惆怅,连胡子似乎都花白了几分。

    桌案上是刚拆开的信封,信纸已经被撕成碎片,字迹也大多被墨汁晕染,让人看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油灯差不多枯尽,光亮也暗了许多的时候,老太爷悠悠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稳重锐利,暗压着黑色的风暴,似乎蕴含着一股能够瞬间吞噬一切的力量。

    “来人,备马,准备进宫。”

    牢里的夜晚,是出奇的清净,尽管空气又潮湿又压抑,许琅殷还是睡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前几个晚上因为一直在思考事情,又顾虑太多所以都没睡好,今天这是扛不住了,卧在干草上就呼呼的睡过去了。

    反观郇王老人家,还是一本正经的坐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一身白袍仍是一尘不染,袖口处的曼陀罗华似乎红的更妖艳了些,像是染血了般。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原本闭目养神的燕婪涫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却是看向正熟睡的许琅殷。

    他伸出左手,指尖对着她的睡穴弹了一下,她动了动,似乎没什么感觉,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燕婪涫看着她的身影,暗了暗眸子。

    “出来吧。”

    一声落下,只见化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的近了,那股血腥味却是越来越重。

    他还是那黑色的衣服,只是上面有几处明显的湿痕。

    “主子,事情办好了。”

    “嗯。”燕婪涫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那现在就差霍豫了,需要属下把他抓过来吗?”

    燕婪涫撩起袍子,从椅子上下来,在牢门前站定:“不用,本王要让他自己来。”

    “现在我们虽然抓住了他的妻儿,但是霍豫那个人太过狡猾,怕是不好对付。”

    燕婪涫笑了,嘴角微勾,却是带着阵阵寒意而来:“就怕他不狡猾。”

    看着这样的主子,化羽一激灵,真是,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他家主子,看来他又得破费多买几炷香了。

    “明天你就让人把消息放出去,说霍豫在外有个私生子在城西烟径,传的越快越好。”

    “霍豫会相信吗?”

    “霍豫那么谨慎的人,就算他不相信,也定会回城西烟径一探究竟,到时候你设法将这个喂给他。”

    语毕,燕婪涫扔给化羽一个小瓷瓶,化羽连忙伸手接住。

    看来他主子是打算给霍豫下套了。

    因为太过了解霍豫这个人,霍豫也算是有一身本事了,谋略出众,在皇上身边待了许多年,作为军中副将,虽手握兵权,却忠心耿耿,为皇上办过不少事,只是怪就要怪在他跟错了主子,没办法好好过下半辈子了。

    “属下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嗯,去吧。”

    接了令,化羽便退下了,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了。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燕婪涫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痕迹,眉头蹙了蹙:“回去找知桓把身上的伤处理了。”

    “嘿嘿。”化羽突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装的挺像那么回事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主子的法眼。

    “化羽谢过主子。”

    “嗯,下去吧。”

    等化羽离开之后,牢房里的血腥味渐渐淡了下去。

    许琅殷就觉得身后有一道暗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她被盯得心慌慌的,索性坐了起来。

    “怎么,不装了?”

    燕婪涫盘腿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

    “你知道我装的还不拆穿,是想看我笑话吗?”

    许琅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心里充满了对他的鄙夷。

    燕婪涫抬眸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琅殷见他突然不说话了,这心里好奇的痒痒,便一点点往他的位置移动,然后在牢门边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的那个霍豫是什么人啊?”

    许琅殷睁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眼眶中似乎波光粼粼,璀璨异常。

    燕婪涫清了清嗓子,也不再逗弄她。

    “元餮将军身边的副将。”

    “他跟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他?”许琅殷问道。

    “有很多事情没有理由。”

    许琅殷抿了抿唇,心里有一种想法破茧而出,无法压制。

    “皇上陷害了你,你就要断了他的左膀右臂,是吗?”

    燕婪涫敛了敛眼睑,似默认了她的一番话。

    “可霍豫是无辜的!”

    许琅殷突然激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莫名的愤怒。

    燕婪涫抬头看她,目光冷淡,却似缀了一把把寒剑,刺的许琅殷一震!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即便他是无辜的,也不代表他有机会活得下去。”

    许琅殷定定的看着他,慢慢稳了心神,她只是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被毫无预兆的抓进学组织,被强迫进行实验,尽管她嘶吼,反抗,也丝毫不能改变结局,那个霍豫无辜又怎么样,他只不过是这些明争暗斗的权贵手中的一颗棋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怎么忘了,他是郇王,那个九岁被谴封地却能毫发无损存活至今的人,他的手里,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就想他衣摆上的曼陀罗华一样,也许,那就是鲜血浸染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