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咴……”

    解甲兵营的校场之上,所有老兵气势如龙,整齐地排列好,身上的皮甲、腰间的长刀,以及身边的战马全数齐备,惨烈的杀气在还未杀戮之时便已涤荡四野。

    “好酒都上了没有?”老铁头站在最前面,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舞,他手里拎着一坛酒,大吼道。

    “上了!”三千老兵面色肃穆,说话之声整齐如一!

    “干了手里的酒,接下来便是万里沙场!”老铁头说完便仰起头,“咕咚咕咚”将坛中酒牛饮而尽。

    “哈哈……”

    校场上饮酒之声此起彼伏,快意的大笑更是声动大漠。

    半柱香后,

    老铁头大手一挥,

    “出发!”

    说罢,翻身上马,背着长枪,腰挎大刀,向西方狂奔而去。

    大地突然一下子震动起来,一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马蹄声,很快就化作隆隆雷音在大地上肆意咆哮。

    狂沙漫天随风起,三千老兵马不停!

    从高空向下看去,前方骑兵好似长江大河一般倾泻而下,而在后面,老石带着他仅剩的三百重甲骑兵,扛着全套重甲跟在自己的战马身后,急速向前狂奔。

    平静已久的大漠上终于再次响起了那震撼天地的急促马蹄声!

    “老甲,把天上的那头鹰射下来!”老铁头对着身边的老甲说道。

    老甲弯弓搭箭,竟是丝毫不用瞄准,随手便将铁箭射了出去。

    还在高空飞翔的雄鹰瞬间发出一声悲鸣,旋即无力地坠了下来。

    “好箭法!”老铁头赞叹道,“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

    “哈哈,自从当年瞎了一只眼后,反而更容易瞄准了。”老甲举起手中的长弓,身后的一众老兵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射雕手!

    这是弓箭手里对箭法通神者的尊称,雄鹰展翅飞在高空,寻常弓箭手甚至都无法把箭射到那么高的地方,而雕却更在雄鹰之上,甚至有背负青天之说。射雕手无一不是能将在高天飞翔的雕射下来的人,可想而知这箭术如何恐怖!

    很快,后方就有兵卒将雄鹰送上前来。

    “果然,是君商那边的鹰哨!”老甲接过雄鹰,拔开跟人手臂一样长的翅膀,露出了翅膀下面的隐秘记号。

    “看来君商灭我之心不死!”老铁头啐了口唾沫,“看来我们也要给他们一个回礼了。”

    ……

    另一边,君商安南府,距离宣明城千里,流沙军团驻扎地,

    一座巨大的兵营坐落于此,宛如一座城池!

    一名斥候从兵营门口直冲主将营帐!

    “军中急报!直入主将营帐!”斥候高声呼喊,沿途守卫看到斥候高举着的令牌,纷纷让开一条路。

    这是君商传统,斥候有重要情报可直入主将营帐,以免延误军情,可又担心敌人假扮斥候,所以需要斥候高举一手,令其实力不能全尽,免得误伤主将。

    斥候一路畅通无阻冲进了主将营帐。

    “启禀大将军,解甲营,动了!”斥候单膝跪地,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情报。

    “前往何方?”营帐之中,只有一人坐在案台后面,竟是一个像极了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无法确定,解甲营一动,便首先射下了盯梢的飞鹰!属下也是在例行回营时方才发现。”

    飞鹰,是君商最为依仗的前哨“斥候”,训练严苛,通晓人性,其中的飞鹰尽皆产自安南府最西方的飞鹰郡。

    为了防止情报不能及时通传,飞鹰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回营一次,由其他飞鹰轮替,如此往复,确保情报不会出现断层。

    “把斥候三营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解甲营到底去了哪里!”年轻人没有责罚这个斥候,也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平静地宣布了一条命令。

    斥候领命直接退下。

    “把铁羽卫也撒出去吧。”年轻人继续埋头眼前的商楚两国边境的精密地图,突然间说了一句。

    铁羽卫,直属于君商皇城朝歌控制,乃是君商最顶尖的斥候,几可与幽鸟相媲美!

    “这么早就把铁羽卫散出去,就不怕出问题?”一个看起来颇为沉稳的中年人从营帐后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无碍,解甲营与离楚几乎是两个部分,我敢断定,解甲营此次行动,并不在离楚军方的预想之中,我们只需要率先把解甲营吃掉,接下来再趁势拿下北骥道与安南府、狄弋府三地交界处,这样就可以在离楚关中道的北方打下一根钉子,进可攻,退可守……”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把地图彻底铺开,淡淡地说道。

    “万一解甲营不是向东进,而是向西那又如何?”中年男子问道。

    “不用担心,这二者并不矛盾。”年轻人微微摇头,脑海中早就勾勒出了无数种行军路线,他镇定自若地说道,“东进我们趁势拿下一座据点,若是西行,我们在东部的计划照旧,到时候只需要在西面放开一个口子,他们会自动往里钻的。”

    “你觉得他们若是西行,进攻点会在哪里?”

    “很简单,飞鹰郡!太近了没意义,太远了他们的战马撑不住。”年轻人看也不看地图,“不过问题是,把他们挡在飞鹰郡外面杀光,还是放进飞鹰郡里再杀。”

    “这二者有什么区别?”中年男子似心存考校之意。

    “挡在外面杀,自然不会使得国土受战火影响,一方百姓也可继续安居乐业;若是放进来再杀,会使百姓生灵涂炭,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君商!”

    “那你的意思呢?”

    “挡一半,放一半!”年轻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既免受战火过多荼毒国土,又可使国中百姓警醒。”

    “你可知,即便是挡一半,放一半,飞鹰郡也至少要死伤几万人?”中年人追问道。

    “这是自然!战争本就要伤亡!”年轻人顿了顿,“不然怎么能让国中的那帮家伙明白战争的残酷?”

    “哈哈……”中年人开怀大笑,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不愧是一众皇子中最深得皇帝陛下喜爱的皇子,君坤,君商以后就看你的了!”

    “叔王,您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父皇让我来流沙军就是为了磨炼学习的,军中之事,小侄并不算太熟悉,还要请叔王不吝赐教才是。”年轻人也是微笑着拱手行礼道。

    中年男子拍了拍君坤的肩膀,“你啊,就别自谦了,谁都知道你这君坤皇子,可是出了名的谦虚,在朝歌就被一帮老臣称之为皇子表率,就连我这个安南王以后都得仰仗你咯。”

    年轻人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安南王很快就平静下来,“第一次坐在这主将的位置上发布命令,有什么感觉?”

    “战战兢兢!”君坤思索之后,说出了一个让安南王大感意外却又不得不暗自点头的答案。

    “怎么说?”他继续问道。

    “发布命令虽然有一种大权在握之感,可大权在握同样也是千万性命皆在我之手中,若是一着不慎,很有可能就会有无数性命无端葬送,所以小侄才说战战兢兢。”年轻人解释道。

    “很好,你先去歇息吧,命令照旧,趁着这段时间大战未起,你便安心坐在主将的位置上!”安南王满意地点点头。

    君坤从案台上拿过好几本册子,这才离开了主将营帐!

    安南王坐回案台边,铺开一卷丝绸,在上面缓缓写道,“皇子君坤,心思细腻,行事大胆却又谨小慎微,心狠手辣却又仁慈爱民,君商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