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柳溪在徐家饱受折磨一年里身体娇弱很多,若非徐工需要她活着恐怕月柳溪已经埋入黄土化作灰了,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月柳溪不肯轻易的死在徐家,身体方面的亏空温补包养时间久了能复原。

    紫玉阁诸人都睡醒后开始忙碌的一天,芳姐便离开灵敏卧房操劳院里的琐事去了,留下虚弱受伤的谢徒和孟珊她们陪着月柳溪。

    昨夜谢徒陪着芳姐睡,白夜就待在卧房角落睡在旧衣服上,可晨起谢徒没见着白夜的身影还以为它无聊独自跑出外面逛游,猫生性诡谲,白夜天生的妖物应该是能找回家的。

    谢徒也就没特意的去找白夜,白天待在家里养伤休息陪姐姐们聊天织布,紫玉阁些姑娘因没有谢徒这带货郎来盘问要买货物时还颇感不适,以至于有些姑娘特意的找芳姐询问谢徒的情况。

    已经四尾通玄的白夜猫妖昨夜悄然离开,窜过街巷直奔江城河岸积尸地,在积尸地刨弄一夜,细沙碎石将两只前爪磨的血糊糊的,白夜不肯停顿片刻,依旧卖力的寻找着积尸地的某件无物什。

    一夜的刨土寻找,白夜在积尸地尸气重重的土地中挖出大坑,叼出来一颗血色的圆珠子,跳入河中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又将血色珠子放在枯木桩上端详良久。

    看着碧血哀鸿,无数的牲畜冤魂缭绕纠缠,白夜瞪着翠色的瞳仁望着这血色珠子发愣,猫妖通灵,遑论四尾通玄的九尾猫妖。

    积尸地遍野的孤魂野鬼,屠杀食肉的、病死缺尸的、同类相残的,都是些身前没能落得尸下场的生灵,白夜循着谢徒身上几丝煞气就找来了这积尸地,果真是存留者一颗罪业深重的碧血魔珠。

    血珠刨除,江城积尸地的尸气减消大半,白夜四只壮硕的白尾巴晃来晃去,妖异的猫瞳中闪过桀厉,竟张口将血珠吞下,珠子滑过喉管引得白夜双眼暴突,伏地平复良久才幡然惊醒。

    刹那间白夜前爪血肉模糊的伤口恢复,猫瞳睁开时透露着血红的凶光,转身奔入密林深处,扑食数十只林家豚鼠、鸟雀。

    捕食后白夜蹲在江城外的大树上栖息,纯洁的白毛浓密铺盖着全身,跳跃捕食充满了原始野兽的爆发力量,认主时的余伤已然尽皆恢复。

    白夜像人似的闭眸沉思,想着道行颇深的道人老头,想着谢徒缺失阳魄的为难处境,它还需安全的渡过十余年才能遵从天命化形成人……

    江城道观,醉酒的紫袍道长晨起醒来才发现自己搂着德厚这老鬼,忙嫌弃的将他推开,哪知道推的用力将德厚猛然推向地下,德厚这时酒醒大半,坠落感袭来在接触地面时身子锦鲤似的一翻就站了起来。

    拍拍袍子瞧见是紫袍睡在床边,德厚公公骂骂咧咧道:“你推我干毛?老子还占你便宜是怎的?”

    紫袍没好气的瞪了德厚一眼,摸起靴子穿起来,“你睡我床干嘛?还躺我怀里……”这低声的嘀咕几句说的德厚老脸通红,甩甩袖子背过身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阁楼晨起带着些寒意,可紫袍、德厚俩老头都是功力精湛的高手,对待这寒意就催动内劲周游全身,甚至还暖烘烘的惬意呢。

    晨起紫袍找来些干饼就着昨日剩下的凉茶吃过,肚子里的酒气这就算彻底的消化殆尽了,神清气爽的靠着窗棂俯视道观,德厚还感叹紫袍老鬼每日过的消遣日子。

    看德厚老鬼矗立在窗边赏看风景,紫袍盘着腿坐在板凳上算计良久,才说道:“哎,我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番带着使团,这是有事相求吧?”

    德厚无语转身,知道紫袍这又是神神道道的算过了,他这算卦猜事的本领日与俱增的精熟,便点头道:“承情求药,病入膏肓的一姑娘,每日都靠天材地宝吊着命。”说至此也无需多说了,怕是紫袍老鬼已经将事情算的八九不离十,皇室那位小公主的先天病况紫袍也是清楚的。

    “哼,皇帝小儿家的丫头老子跟老子有屁关系,没药!”紫袍老脸一沉决意不救这将死之人,皇族一群狗屁玩意就是把药喂狗都不给他们,奸佞当道,必然是坏事做绝才降下来灾祸惩罚他们的。

    见紫袍这把年纪还惦记着少时恩怨,德厚哭笑不得的指着紫袍,其实他知晓老朋友心里面无可释怀的感情,几十年的深厚感情早已经没让两人间没秘密可言,无奈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老鬼还是放不下早年的那点事,老皇帝驾崩十余年化作枯骨,这陈年旧事心心念念的绷了这许多年,他到底是没能放下。

    紫袍老态难掩,少时也是俊朗丰茂的少年人,为着那人奔波半生一无所有,可怜他要强争胜半辈子无一子嗣,唉……

    “罢了,任由她去吧,也不跟你说这些皇家的破事,敬你这些年遵守约定没在算账,你是真汉子!老朽佩服!”德厚狂意寥发,想起少年时仗剑天涯的豪气,又想起紫袍打闹皇都杀亲王的霸气,不由的盛赞几句。

    紫袍也追忆起少时的豪情,大有得意,眼角却又闪过辛酸的泪点,摆手道:“老了,也不想那些缥缈的事了,我就盼着这几个徒弟承我衣钵,我有始有终的也就满足了。”

    “老鬼,你英雄一世,知道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德厚蓦然问道。

    紫袍一愣,慌张问道:“什么?”

    德厚哈哈大笑,直言道:“口是心非,你还想着芊芊妹子,不怕你笑话,老头子我活的快古稀了,这些年就想着我夫人在世的时日。”

    紫袍眼里泛起泪花,想起铭刻心底的事。那是数十年前的午后,皇榜浩荡,泾阳长公主下嫁燕王崔浩,夜里噩耗传来,泾阳长公主自缢身死。

    那天他还昏昏然的在酒楼饮酒,武艺不济,连强抢都没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老皇帝将婚约拟订,那时他只是皇宫里面执掌禁卫的头目。

    自缢身死的泾阳公主尸首依照礼数埋入燕王崔浩的祖坟,紫袍到底都没见着亡人的面,此后消沉数年,辞离禁卫队,游历天下盼求这份恩怨的结果。

    在中州几年尝遍苦辣,寻求武学巅峰境界,神功初成时执剑杀了燕王崔浩,杀红眼的紫袍果真应允誓言,将崔浩全家尽数屠杀,嗷嗷待哺的小儿错对不论,那时紫袍还非是叫紫袍,也非是道人。

    亲王崔浩乃开国元勋,跟老皇帝情同手足,因此紫袍屠杀崔浩满门后落得天下通缉捉拿境地,戚戚然又流浪数载,丝毫没能忘却泾阳公主半点。

    紫袍翻遍崔浩祖坟却找不到泾阳公主赵纤纤的墓,紫袍一度以为老皇帝将泾阳公主埋入皇陵,便带着一干江湖朋友将皇陵翻了底朝天,这里头也有德厚帮他招揽的人手。

    皇陵坟土翻乱,老皇帝怒极要紫袍偿命赎罪,没想到皇城禁卫无人敢奉命罪罚紫袍,毕竟紫袍出身皇宫禁卫队,此后紫袍仅存在世的亲人,老父、妹妹因此离奇遭凌迟处死,紫袍没见着凌迟的张榜,就是探望老父时才知觉父亲死在卧房中。

    紫袍遭遇通缉时秘密的将父亲遣送隐藏,还委托挚友代为照顾,而妹妹是在父亲死后的一月里以同样的事发状况毙命在卧房,紫袍将这份仇归咎在老皇帝身上,可直到老皇帝临死时都没能刺杀成功。

    德厚说的分毫没错,忘不了又如何,忘得了又怎样,都是恩怨杀仇的纠纷罢了。

    赵家皇命滔天,紫袍后来便出家做了道士,以一身医术救济平民百姓。

    “想啊,想亦没法子,赵家人都去死吧,死的干干净净才好。”

    紫袍苍然泪下,也不再逃避内心的痛苦挣扎,许多年没曾流过泪,想起来往事就觉得罪孽深重,可他却从不后悔将崔浩全家屠尽的作为,正如老皇帝临死都没后悔逼死泾阳公主的行径。

    多年清心修道,道行精深,唯独忘不了曾经的皇命难违,那时有这一身功力就能胁迫皇帝抢走泾阳公主,恨就恨自己无能为力的逃避事实吧。

    德厚再如何的接受皇帝委托也不愿意为难老朋友做不愿意的事,对紫袍来说救治小公主举手之间,可紫袍若非这些年来修道清心怎会布施恩惠善心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