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且相信高禹行没得失心疯。”县太爷瞅了那老实小厮一眼,“可他打算欺负这姑娘,咬她脖子,是真还是假?”

    “县太爷,这可就更冤枉我家少爷了!”老实小厮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目光坚定的看向县太爷,“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今天为了少爷的清白,小的我也豁出去了。谁都知道我家少爷平日里是最喜欢漂亮小姑娘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这么机灵可爱的,宠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欺负她?”

    此话一出,县太爷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身后的一众捕快却小声议论起来。

    “我听说那高禹行放着家里的漂亮媳妇不搭理,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总喜欢找一些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是呀,你说就他这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偏偏只喜欢一些丫头片子,真不知道那些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我还听说他最近一直待在群芳楼的兰儿姑娘那里,那兰儿姑娘我可见过,虽说是挺漂亮的,是一个美人坯子,可不管怎么看那张脸和身子都还没有长开,也不知道高禹行怎么下得去手。”

    “哎,只能说有钱人的品味,咱们一般人琢磨不透。”

    “真是可惜了他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啊,我可听说高禹行从来都没有往他媳妇房里去过。”

    “这是高家内宅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

    县太爷听着身后捕快们的议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以前还真不知道自己这群手下竟然这么八卦,连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家里什么情况都知道,可见他们还真不是一般的清闲。

    “要是平时办案的时候,你们能把这股子劲儿使出来,也用不着我操那么多心了。”县太爷皱了皱眉头,“这会儿是你们互相扯闲的时候吗,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县太爷,属下知错。”见自己的上司黑着一张脸,像是快要生气了,捕快们赶忙停止了议论,恢复到刚才那种严阵以待的样子。

    制止了身后那群嚼舌根的手下,县太爷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夏颜几人身上。

    他与高家关系不错,可还真不知道高禹行竟然有这种嗜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以来有多少风流才子配佳人的故事,可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是喜欢小姑娘的,这可不是什么上得来台面的事情,也不知道高老爷是怎么教育他儿子的,竟能容忍他这种嗜好。

    一向刚正无比的县太爷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事情,他真想跟高禹行好好说道一番。

    但此刻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要赶紧把眼前这案子给解决了。

    不过也幸亏高禹行有这种众人皆知的嗜好,要不然恐怕今天还真是要冤枉了他。

    此刻的县太爷已经完全的相信了小厮的话,觉得高禹行确实没有欺负人。

    毕竟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一人是那幅惨兮兮的样子,若是说他欺负了别人,县太爷可是一百个不相信。

    他可是看清楚了,把远处那个追着人打的姑娘算在里面,夏怀这一方也只有四个人,而高禹行这一方可是至少有三十个人的。

    他就不相信若是高禹行真有欺负那小姑娘的想法,他们四人还能毫发无伤。

    也不是县太爷小瞧了夏怀几人,而是在上次办案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几个孩子只不过是边溪村的普通村民,也没有练过功夫,根本就没有能对抗三十多人的力量。

    既然这样,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能把高禹行打的这么惨,就只能说明高禹行是主动让人打的,更特意嘱咐过手下,一定不能反抗。

    证据就是远处那个蓝衣姑娘一直在追着人打,可那些小厮们只是一个劲儿的逃,并没有一个转身反抗的。

    县太爷可是一点儿都不相信那些小厮们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反抗,虽说他做官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来到这沁县之前也算游历过不少地方,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有这般本事,竟能吓的十几个壮汉不敢还手。

    如果说那姑娘是江湖哪个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把人吓成这样还有几分可能,但瞧她那一副丫鬟打扮,连这最后一丝可能性都没有了。

    县太爷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夏怀四人在单方面的欺负人。

    但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一向喜欢仗势欺人的高禹行竟然会放弃抵抗,任由几个小孩子欺负?

    就在县太爷低头琢磨的时候,对面那老实小厮却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哎呦喂,我可怜的少爷,早就跟您说过不要因为这姑娘长的可爱就动什么恻隐之心。您就是心善,若是换做我们,肯定直接把他们的铺子直接砸了,也省得您在这里遭罪。明明是她们有错在先,欺行霸市,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计谋把客人都给抢走了,您只不过是想上门讨个说法,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您给打了。现在倒好,人家不道歉就算了,反而在县太爷面前反咬您一口,您可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哎呦喂,我的少爷,您怎么还不醒啊,他们不光把您打晕了,还想把您带走再折磨一番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老爷可怎么办啊,您快醒醒啊,小的们已经被逼的没有活路了啊……”

    老实小厮一边捂脸哭着,一边从指缝中悄悄观察着县太爷的表情。

    当看到他脸上的那幅迟疑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老实小厮嘴角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撇了一眼不远处站着夏颜,心中暗笑:“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呢,今天咱们就瞧瞧到底是谁装的像。还好昨天晚上兰儿姑娘特意跟哥儿几个交代过如果发生预料之外的情况该怎么办,要不然今天少爷可真要载在这里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汀兰听着那小厮颠倒黑白的说法,急的头直冒汗,“您看,县太爷似乎已经相信他们的话了。要不然咱们把这高禹行扔给他们,我背着您从这里冲出去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晚上,我和岸芷去把高禹行的狗头割下来给您当球踢,也好给您解解气。”

    “汀兰,可别瞎说。”夏颜叹了口气,“把他的头割下来,只不过逞了一时之快,可后患无穷。若是放在其他时候还好,可今天县太爷已经知道咱们跟高禹行结下了梁子,他若是突然死了,县太爷肯定第一个怀疑到咱们头上。更何况,如果你们把人杀了,可就是背了条人命在身上。你们正是豆蔻年华,还有大好的时光要去享受,可不能为了一个浮夸少爷让手上沾血。姑娘家可是金贵着呢,我可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毁了自己。”

    “小姐……”汀兰低下头,紧咬嘴唇,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从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是……

    汀兰瞧了瞧手背,感受着从上面传来的温热,不由得愣了。

    她……这是哭了?

    自己竟然会……哭?

    从她有记忆起,她就不知道伤心为何物,更不知道流眼泪会是什么感觉。

    在暗卫营生活了十年,没人教她该怎么交朋友,没人教她该怎么保护自己,在她被送给夏颜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她只知道自己是九十九号,学会的也只有各种暗杀技巧和怎么忠于主子。

    她还记得,暗卫营中有一句营训:永远不要把自己当人看,你只是主人的工具。

    别瞧她看起来活泼开朗,这只是为了让主子能明显的区分出她和岸芷而特意装出来的,可实际上自己究竟是什性格,这世上恐怕根本就没人知道,就连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若真的非要给自己安上一个性格的话,恐怕就是无情吧,毕竟连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同伴们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就好像有一只蚂蚁死在了她面前般,心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平淡无比。

    这样的自己,竟然会哭?

    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小姐舍不得她和岸芷手上沾血吗,可这么多年来,已经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在了她们的手上,她们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是因为那句“姑娘家是金贵的”吗,可她们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姑娘。

    或者是因为小姐说她们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去享受?

    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只是主人手中的工具,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主子,哪还有什么大好时光。

    可自己明明知道这些事情对于她和岸芷来说都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但为何还是会流泪呢?

    汀兰陷入了迷茫。

    就这这时,对面的县太爷经过老实小厮的那一番哭诉,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指着夏颜主仆二人道:“大胆刁民,众目睽睽之下竟如此胆大妄为,你们把我华国的律法置于何地!我命你们即刻把人放下,速速随我回县衙受罚,本官定要治你个无故行凶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