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数不清的杀,在张月耳边响起,一声接一声,就像那血红色的煞气,一浪接一浪向他涌来。白色光焰被浇灭了,眼睛里的白光也逐渐淡去,黑白瞳竟然被强行破解了。这是张月学会黑白瞳之后,第一次被破。

    当白色光焰熄灭的那一刻。颜夕以为可以看看张月的情况如何,可出现在他眼前的也是一个被鲜血淹没的血人,根本看不出张月的样子。颜夕神色微变,苦笑道:“这...是张月?”

    电脑屏幕前,奶妈撑着脑袋的手突然一松,整颗头轰然砸在电脑桌上,“这...小夕,你们遇到的是什么刀啊?黑白瞳都被破了?你不会玩大了吧?”

    颜夕撇了撇嘴,说道:“谁玩了?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大概吧。”

    “大概?”

    ......

    张月矗立在漫天飞雪中,手机还紧握着那把被诅咒的刀。他的黑白瞳失效了,就连灵魂力都龟缩在精神世界力,动都不敢动。张月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像一个瞎子在黑暗中摸索。

    “这是哪儿?”

    “娃娃,你在哪儿?”

    张月在心里呼喊,但没有人回应他。就连他的真魂,那个他经历了无数个轮回人生才找到的小娃娃,竟然也杳无音信。张月开始慌了,摸索的脚步也停了,他不敢走,他总觉得再走下去,或许会遇到他一辈子都不想遇到的场景。

    张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看着四周的黑暗,出奇地平静。耳边还在回荡着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杀!杀!杀!...”这让张月很烦躁。他感觉就像有一只手,不断地在敲他的心门,想要把里面隐藏的阴影统统掏出来。

    张月一直是个善于藏匿情绪的人,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枯叶堆里一片平平无奇的落叶,没有过去,没有情绪,没有表情。但实际上,他不是没有,只是从来都不显露出来。他的心门始终关闭着,从未完全打开。也许有的人可以从门缝中,窥探他过去的一点不咸不淡的经历,但也只有一点。

    煞气不绝,“杀”也没有停下来的声音。张月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你在这么说下去,我要睡着啦。”

    话音落下,四周突然安静了。张月饶有玩味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竟然干干脆脆地在黑暗中坐了下来,看这样子,如果他觉得累了,或许会直接躺下来,然后美美地睡一觉。这种淡定从容,让人难以理解,但在某些时候,却出奇地好用。

    张月双腿盘在一起,笑道:“我曾经经历过更崩溃的幻境,这里也就黑了点,给我感觉还不错。”

    嗤!

    突如其来的声音,黑暗划破,迎面而来的一道澄澈通透的光,那是刀的光芒,斩人头颅,夺人性命。那种真实存在的杀气不作假,是真正的杀戮之刀。但是这道光并不快,相反有点慢。

    张月看着这光,没有丝毫的动作,仿佛是在等待这光,这刀来杀了自己。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他只要稍稍伸手,就可以捡起这把刀,然后砍向那迎面而来的刀光,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些,但他还是没有动,神色平静,甚至看上去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刀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陡然间,仿佛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了,刀光临近眼前。张月动了,他伸出了手,不是去捡刀,而去抓向那刀光。就像当时,他毫不犹豫握住剑牙的刀一样。

    黑暗融化了,一滴滴春雨落下,洗净了这暗无天日的世界。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一点冰凉,还有一丝血腥味。张月看了看脚下,是一滩血泊,被雨水冲刷着,渐渐淡化。

    哪来的血?

    张月心里正疑惑,突然小腹一疼。一柄武士刀,从他体内抽出,带来的还有一蓬鲜血,刀刃划过他的手掌,差点将他的手也一并切断。张月身体一阵摇晃,意识有点飘忽,就连视线都无法集中,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仿佛雨大了,雨幕厚了。

    “这么直接?”张月苦笑,无力地倒在地上。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他的手几乎被刀刃割开了,哪里还有力气张开。他倒在血泊里,闻着浓郁的血腥味。这味道很呛鼻,但闻久了,好像有点甘甜。

    一个武士拖着武士刀,走在雨中,神色冰冷,手中的刀自然下垂,不断在淌血。雨越来越大,在洗刷着刀身上的血液,但不论怎么洗,血一直在流,在地面上汇成一条血路。武士就好像走在血路上的恶魔,路旁尽是尸体。武士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些都是他杀的。

    ......

    颜夕坐在门槛上,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张月,然后默默地低下,继续游戏。突然间,一个视频聊天的邀请跳了出来,中止了她的游戏。换做以往, 她会大骂一句再直接关掉,然后继续游戏,但这一次,她接受了邀请。

    视频的另一边是奶妈沉凝的面色。

    “查到了?”颜夕问道。

    奶妈点点头,说道:“我看了你发过来的照片,这刀好像是村雨。”

    “村雨?那不只是个传说吗?”颜夕抬头看了一眼张月握住的那把刀,澄澈透亮的刀身反射着光芒,还真像春雨洗过一样。

    “传说中,村雨是一把妖刀,斩杀过百人,刀上留下了那些死者的怨念,这些怨念汇聚成的杀气,没把张月变成杀人魔,你就该庆幸了,现在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渡过去了。小夕,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张月真的……”奶妈语气凝重,甚至带着一些质问的意思。

    颜夕笑道:“那家伙不是崇尚和平主义吗?又怎么可能变成一个杀人魔呢?如果他真的做不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有意见?”

    电脑前,奶妈陷入了沉默。

    ……

    张月感到很疼很疼,一开始只是小腹和手掌的伤口在发疼,但随着时间推移,疼痛开始蔓延全身,侵蚀他身上每个细胞。不仅如此,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觉得自己距离鬼门关只剩下临门一脚,随时都有可能踏进去。

    “我要死了?这么快?”张月心底苦笑,脸上却是凝固的表情,眼珠突出,泪水鼻涕流了满脸,嘴边还残余着红色的血迹,而且那张脸不是他的脸。雨水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滩,张月的脸就躺在水滩里,在水面上还倒映出一个影子,这个影子长着张月的模样。

    影子抬头看着那张死状奇惨的脸,神色间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张月心想:我就算死了,怎么可能死得这么难看?这个人根本不是我。不是我。

    自我催眠一样的想法竟然真的起了作用,疼痛感在消失,就连那不断靠近的鬼门关在轰然倒塌了。张月从水面中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地,应该是雨水,但弥漫着血腥味。

    张月踩着血路,往前飞奔,在他意识飘忽是,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背影,萧索绝望,让人怜悯。

    刀光伴随着飞溅的血液,在狱中跳跃着,不知疲倦,漫无目的,反正就是要在人脆弱的身体上绽放一下,像是一现的双色昙花。这朵花的盛开,也意味着某多生命之花的凋零。不知道开了多少的双色花,才能留下这一路的尸体。

    张月赶上了,但也只是看了一场花开花落的凄艳场景。他握拳,冲了上去,没有犹豫,举拳就打。迎接他的是刀刃,锋锐犀利,没有丝毫留手。刀风划破了张月脖子,差点让他人头落地。

    关键时刻,他退后了,躲开了这个致命的攻击,在身体不平衡的情况下硬是踢出了一脚。武士轻松跳开,然后迅速上前,又是一刀劈出,追上还未能站好身体的张月。

    嗤啦!

    黑色的风衣被劈出一道口子,布屑飞舞。张月干脆不去调整身形,直接跌倒在地上,这样就减少了自己可攻击的面积。落地的他,有些狼狈地在水里滚了几圈,和那个已经杀红了眼的武士拉开了距离。

    张月弹身而起,做好了防御的姿态。武士也提着刀杀了上来,猩红的眼睛凝视着他,让他背脊泛起一丝凉意。即便如此,张月依旧保持冷静,没有了黑白瞳和真魂的他,只能靠自己了。

    他想起了训练时,奶妈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战场上最重要的不是人头,不是助攻,而是活下来。现实没有复活币,死了一次你的所有战绩都将失去意义,所以活下去最重要。为了这个,你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那么现在最佳的保命手段是什么呢?

    逃!

    有了主意的张月,也不作任何思考,调头就跑,刀光追着他,在他的风衣背后也开了道口子,一股凉风从身后涌了进来,连他里边穿着的毛衣都拦不住,直接渗入他的肌肤。

    “嘶……”张月深吸一口气,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