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菱月一手为拳一手为掌,拳击在掌心,作一副恍然大悟状:“我忘记了,我的银针还没来得及找铁匠打造呢。要不是被莫名奇妙的请来了县衙,这会儿我应该在跟铁匠商量打造专属我的银针吧。”

    宋菱月话中的讥讽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林大人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一阵白一阵青的,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

    即便是堂堂知州,林大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宋菱月。

    哀求的眼神望向一旁的女儿林锦兰,却见林锦兰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顿时让林大人大感意外和不解。

    林锦兰心知宋菱月被无故关进大牢受了委屈,如今出言嘲弄林大人便也没有阻止。看宋菱月那胸有成竹地模样,便知道娘的病情并不严重。

    林锦兰悬着的石头放下了,甚至眼中还涌起了笑意。

    就该让父亲吃吃瘪才好。

    接收到林大人那焦急的视线,林锦兰掩住唇笑了,上前亲热的挽住了宋菱月的胳膊:

    “好妹妹,我知道不用银针你应该也有法子的,对不对?”

    宋菱月侧头看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的林锦兰,装作一副不甘愿地模样道:

    “锦兰姐姐,我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是因为林夫人是锦兰姐姐你的亲娘,换做旁人,我必让他好好的求我才行。”

    宋菱月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林大人,林大人老脸一紧,可看榻上的林夫人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只能低低拱手算是哀求。

    宋菱月见好就收,心知让林大人这样的老古板说出哀求的话是不太可能的,能这样拱手朝她见礼已经是退让了。

    “拿笔墨来,我写道方子,你们按照药方去买药回来。这个药,煎熬起来有些麻烦,我要亲自演示一遍,然后再交给下人们。”宋菱月不客气地坐在了八仙桌前,那四平八稳地模样,颇有架势。

    “还不快去我的书房取笔墨过来!”林大人没好气地对一旁还发呆没眼色的小厮吼了一句。

    宋菱月只是斟酌了片刻,提笔写下了药方,小心吹干墨迹:“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

    小厮接过了药方朝宋菱月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抓药。”

    林锦兰目送小厮远去,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搅碎了,宋菱月只是微微一笑:“这个方子一日服用两次,快则三日,慢则七日,林夫人便会苏醒,锦兰姐姐可不用担心了。”

    “如此甚好。”看宋菱月如此胸有成竹,林锦兰紧皱的眉头可算松开了。

    “只是,夫人中毒这事儿……”宋菱月敲了敲桌子,意有所指。

    林锦兰也反应过来,扫过一旁站着的婢女知春,冷声道:

    “鸡是张郎中让养的,那香囊呢?我娘之前从来不用香囊,只用茉莉花揉碎了扔进炭火里熏烤衣服。知春你和知秋都是在我娘跟前伺候的,到底是你们谁做的?”

    “奴、奴婢不知。”知春目光游移,甚至不敢去看林锦兰的脸。

    林锦兰冷哼一声:

    “知秋半个月说母亲病重要回家探望,娘准了她三日探亲假,我记得就是那个时候香囊才出现在娘的房间里的。

    知春,你还不说实话吗?平日里我娘待你如何,你应该心里有数,你怎么能作出如此背主的事情!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只能叫来牙婆将你发卖了!”

    林锦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知春,知春哪里经受得起林锦兰这样审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抖若筛糠。

    “大小姐,奴婢愿说实话。”知春伏在地上,双眼通红,“是、是张郎中。”

    林锦兰和林大人对视一眼,双双大惊。

    “那日张郎中在跟夫人说过要用鸡汤温补之后就把奴婢叫了出去。”知春说道这里,眼泪已经倾巢而出,“香囊是张郎中给的,他说里面配的是安神的药材,挂在夫人的帐中,香气释放会静息凝神,夫人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知春砰砰砰不要命一般的向林锦兰和林大人磕头,泪凝于睫楚楚可怜:“奴婢信以为真,想着夫人总是睡不安稳,便把香囊偷偷挂在帐子里了,夫人也挺喜欢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原来张郎中竟然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想要还夫人!老爷,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也是被蒙骗了啊!”

    林大人面色阴沉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林锦兰,薄唇抿紧俨然已是盛怒:“好一个张郎中,竟然敢暗害夫人!”

    林大人眸底满是肃杀的寒意,手指在袖笼里抖个不停。还好发现的早,要是晚点发现,夫人会不会……林大人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

    只是那个张旭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下毒来害他的夫人吗?还是说这背后其实是有人授意的?

    林大人不寒而栗。

    林锦兰眼神如电,扫过知春头上的发簪,冷冷一笑:“你当真不知情?”

    知春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奴婢完全不知情,奴婢冤枉。”说完伏地了身子,脊背还在瑟瑟发抖。

    林锦兰上前扶起知春,温言道:“许是我错怪你了,快些起来吧。”

    知春借势想要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松动开紧张的唇角,林锦兰素手一翻,伸手如电拔掉了插在知春头上的金簪。

    金簪骤然被拔,知春顿时一慌,青丝如瀑布一般散落在知春的肩头,衬得知春小脸煞白。

    “这金簪好生漂亮。”林锦兰把金簪放在手中把玩着,似笑非笑:“看样子像是纯金的,这簪子上面还点了红宝石,挺名贵的。”

    “大小姐,那只是个鎏金的簪子,看着名贵,其实是便宜货。”知春脸上的神情变得尴尬,“小姐,你还给我吧,这般披散着头发,不太好。”

    “有何不好,反正你也要被发卖了。”林锦兰却没有将手上的金簪松开,语调冷如寒冰。

    听到发卖这两个字,知春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

    “真金鎏金难道你当我真的分辨不出来吗?”林锦兰发出一声嗤笑,“就为了区区一根金簪,你就背弃了我的母亲吗?”

    林锦兰对知春怒目而视,知春抖若筛糠,求助的目光望向林锦兰身后的知夏,知夏连忙后退的几步,像是在跟知春撇清关系。

    知春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匍匐在林锦兰脚边:“大小姐,求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就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求求大小姐不要将我发卖了,求求大小姐!”

    知春哭喊的声音是那么的凄惨,听在宋菱月的耳朵里让她于心不忍。

    宋菱月动了动唇角,刚要出声为知春求情,却见林锦兰朝她轻轻摇头:

    “菱月妹妹不必替这个丫鬟求情。当年她全家逃难来的冀州,不巧父亲病重,为筹药费,只得卖身为奴,却被一恶霸看上,要霸了她去做妾,是我娘好心买了她,给了她栖身之所。我娘对她悉心教导不说,还让她拿钱回家给她父亲治病,就连她弟弟上学堂的银子我娘也出了。

    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我娘的慈爱宽厚却养出这么一条白眼狼,为了这么点金银珠宝,便背信弃义了,这样的奴才,我们林家用不起。”

    林锦兰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金簪扔到地上,掏出手帕一脸嫌恶地擦拭着手指。

    “大小姐……”知春泪流满面,几度哽咽:“知春也不想啊,可是……我弟弟马上要娶妻了,这六礼已经掏空了奴婢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奴婢就这么一个弟弟,爹说想看到弟弟风光娶妻,为家族传宗接代。

    奴婢便想为爹和弟弟在冀州买一处宅院,可奴婢打听了,最便宜的宅院也要二十六两银,奴婢没有这么多钱。

    奴婢、奴婢也不愿意伤害夫人的……可是奴婢缺钱啊!”

    林锦兰听到她这么说,细眉轻挑。

    宋菱月却忍不住抢先开口:“你弟弟娶妻缘何需要你来掏钱为他买房!”

    知春道:“他是我家唯一的男丁,我身为姐姐,为他买房置业本来就是应该的。”

    “那他呢?”宋菱月又问。

    知春一脸茫然的看着宋菱月。

    “那你弟弟和你父亲呢?这些年又为你做了什么?”

    “我爹自从生了大病之后身体就不好了,干不成什么活儿了,每月我的工钱都拿回去了。至于我弟弟……”

    谈到弟弟,知春脸上罕见的露出骄傲之色:

    “弟弟这些年一直在埋头苦读,不论寒暑总是天不亮就读书,很用功的。

    如今他长大了,爹爹说怕他专心念书误了终身大事,便张罗给他找了一门亲事。”

    “你弟弟苦读多年,可有功名?”宋菱月又问。

    知春眼中的骄傲瞬间淡了下去,苦笑着摇摇头:“我弟弟只中过乡试。”

    旋即又握紧拳头,满怀希冀道:“不过,我想等他娶了妻没了后顾之忧,便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了,到时候便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儿。”

    宋菱月扬起冷笑,食指轻轻叩响桌面,不疾不徐道:

    “也就是说,你爹和你弟弟根本就是两个只想着靠女儿和姐姐养活的废物!”

    知春脸色瞬间苍白,唇角翕动:“不许你这么侮辱我爹和弟弟!”

    “侮辱?”宋菱月呵的一声冷笑,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我这是实话实说。你爹和你弟弟有手有脚不去干活儿,却能恬不知耻地依靠女儿为奴为婢赚来的工钱吃喝玩乐,他们就不觉得这钱烫手吗?”

    “我爹爹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