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当然要用刀,不用刀如何切菜。”那黑脸公子顺着宋菱月的话答下来。

    “哦,原来女子做饭是用刀的啊。”宋菱月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那黑脸公子一眼,“那女子可拿得稳菜刀?”

    黑脸公子发现自己被宋菱月绕了进去,脸上泛出一抹狼狈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侪,语气强硬道:

    “能拿起菜刀,却不一定能拿得起刀来。女子本来就娇弱,织布洗衣能做,这舞刀弄剑……呵呵,怕是做不得。”

    “公子好生奇怪啊。”宋菱月歪着头,一双无辜地大眼睛眨动着,一双眸子璀璨如星。

    她睫羽极长在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来,树上的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她乌青色的发间,有一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眉间,宛若花钿,衬得她眉眼若画。

    面前的黑脸公子一时之间看得竟然有些呆了,脸色虽黑却依然能透出羞赧来。

    “那里奇怪了?”黑脸公子不自觉地放柔和了声调,他如今才看清楚,原来刚刚那跟他争辩的女子竟然生得那么美。

    虽然衣着朴素,但仍然掩盖不住她清丽绝尘的美貌。

    黑脸公子有一瞬的心猿意马,连带着声调都变得柔了。

    却不成想,对面的宋菱月一开口,那讥讽的言辞,便让他本来就一张黑脸更是气得发紫。

    宋菱月抿唇一笑,道:

    “公子承认这女子做饭需要用刀,之前又说女子连菜刀都拿不稳。我原以为,公子是个心疼母亲、妻子的,应当经常在家下厨,免得菜刀太重母亲、妻子拿不动。

    刚却听公子口口声声说的是君子远庖厨,那公子您这个君子好像也……不怎么君子啊?

    而且公子的话前后矛盾,实在是让人不解的很啊。按照公子的说法,女子拿得了菜刀却拿不了军刀,可公子您却是连菜刀也拿不起的,岂不是连女子都不如了?

    不过是跟稚童讲些故事罢了,公子在这里咄咄逼人,不依不饶,未免有失风度吧?”

    黑脸公子闻言顿时气急败坏起来,只觉得宋菱月长得虽然漂亮,却是眼间锐利,宛若泼妇一般,之前那点好感悉数都散了去:

    “我只是觉得,即便是将故事,也应该有点真实性。这女子从军,本来就是荒谬的事情。”

    “那只能说听雨兄你孤陋寡闻了。”

    只见那一群书生里面钻出来个头戴玉冠的少年来。

    宋菱月朝那出声的少年看去。

    只见那少年墨色青丝全部束起,用玉冠束着,露出一张清隽干净的脸来。

    少年身材纤长,要比同龄人更显得单薄纤瘦一些。

    他从人群里钻出来,直接走到了宋菱月面前停下,背挺的笔直,一双深邃的墨眸却看着宋菱月面前那凶神恶煞的黑脸公子。

    “原来是林锦兰你啊,你不是说你家中有事儿不来游湖踏春了吗?”黑脸公子王听雨瞥了一眼为宋菱月出头的林锦兰。“我劝你少管闲事儿,这里可不是少学,没有夫子照着你。”

    “锦兰无意多管闲事,只是想告诉听雨兄一句,女子从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古已有之,只是听雨兄孤陋寡闻了。”林锦兰对王听雨的威胁充耳不闻,单薄的唇角还噙着浅笑:

    “前些日子锦兰曾在《史文》里看见过:大夏元年,长公主善执掌军印,成立琼华军,破羌胡逐鞑靼,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功劳。

    虽然《史文》里对于琼华军的描述不过寥寥数笔,却也能知道我大夏曾经是有过女子参军的先例的。

    听雨兄可能不曾读过《史文》吧?你我都为大夏国的子民,却不能连国家的历史都不了解吧?”

    林锦兰话音刚落,王听雨那本来就漆黑的脸更加难看起来。

    宋菱月掩唇而笑,这个俊俏的小公子到是真的有趣,刚刚嘴上说着不想要帮忙,可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打王听雨的脸。

    只不过,王听雨听到林静兰把《史文》都给搬出来了,这打脸打的有点彻底了,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眼看着这气氛就要剑拔弩张起来,人群里又钻出来个看上去年纪稍微大了一些的书生王涵来做和事佬。

    “本来咱们是踏春游湖,吟诗作对来的,怎的你们却吵闹起来?”王涵扯了一把王听雨,“行了,人家在这里说故事说的好好的,又没有要咱们听,你非要跟人家姑娘家辨个什么?”

    王听雨立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不过王涵在这群人似乎很有地位,他眼睛一瞪,王听雨的话就全部咽进了喉咙里面。

    “今日来踏春,张夫子不是交代咱们每人都要做一首以春日为题的诗吗?走走走,咱们去那边的湖心亭,那边风景更好,一起赏景作诗岂不美哉。”

    王涵又拉住了林锦兰,带着两人一起往河堤边的湖心亭走去。

    其他的书生也跟着那三人一块去了,一边走还不断有人在讨论着刚刚宋菱月讲述的故事,还有林锦兰所说的公主善带兵打仗的事情是真还是假。

    “这些秀才都好吵,一个二个的,只会破坏别人的兴致。”等那群秀才们都走远了,香菱才愤愤不平地朝那些人的背影挥了挥小拳头。

    “就是嘛!姐姐给我们讲故事,那些人白听也就算了,还要说姐姐讲得故事是骗人。”宋言之已经听出来大概了,本来想要帮宋菱月的,可宋菱月一直跟他使眼色,让他护着香菱,他就没有出声。

    “不过,菱月姐姐好棒!那个秀才被香菱姐姐说的脸色好难看呢!”香菱拍着手,看那意思恨不得能为宋菱月鼓掌叫好。

    宋菱月只是微微一笑,视线不由得转到那群书生那边。

    湖心亭距离河堤并不算,一半临水而建,河对面便是月牙山。

    宋菱月听闻在湖心亭上看夕阳是极其美的。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泛着碎金一般的光芒,远处月牙山,山峦迭起,云山雾绕,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宋菱月本来还想在这里待到夕阳西下,就去湖心亭看夕阳美景,是不是如传闻里一样。

    谁曾想,没等宋菱月等到夕阳西下,就被这群秀才占据了湖心亭。

    那群秀才纷纷掏出了笔墨纸砚就在那湖心亭上作诗作画,时不时的还要围在一块评头论足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群秀才,正在这里对着美景吟诗作对一般。

    宋菱月皱着眉头,这河提本来春风拂面,太阳暖洋洋的洒下来晒的人挺舒服的,可偏偏耳边全是之前那群书生之乎者也的声音,太闹心了。

    “姐,要不咱们回去吧?怎么这群人作诗也要闹这么大的动静儿啊!”宋言之扯了扯宋菱月的衣摆,一只手却堵着自己的耳朵。

    “菱月姐姐,咱们回家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连香菱也一副厌烦的模样。

    “之前祁墨哥哥和柳良哥哥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跟这群秀才一样动不动的就吟诗作赋、悲春伤秋的。”宋言之皱着好看的眉头,那语气老气横秋的,像个小大人,把宋菱月给逗乐了。

    “那咱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等赶回到城市里,怕是太阳都要落山了呢。”宋菱月看了眼日头,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下午两三点的样子了。

    “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回去吧。”宋菱月开始收拾起来,宋言之和香菱也忙着和宋菱月一起把之前吃的食盒还有杯子收集起来。

    宋菱月刚预备把食盒和茶杯一起搬到马车上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有人掉河里啦!”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掉河里了!”

    “快来人啊!掉水里了!救人啊!”

    宋菱月一把扔掉手里的食盒跟茶杯,当机立断朝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是湖心亭!

    刚刚那群还在吟诗作对的秀才们,此时都是惊慌失措,不少人都扒在围栏上,探着身子朝河面上张望着。

    宋菱月定睛一看,河面上飘这个白色的人影,还在奋力的挣扎。

    那人掉落的地方距离湖心亭的位置并不是特别远,只要那群秀才愿意,伸把手应该就能给拉上来才对。

    “你们都愣着干嘛?快点拉他上来啊!”宋菱月一边朝湖心亭的位置赶,一边对那群秀才大喊着。

    宋菱月的喊声可算叫醒了这群发生意外却不知作出何等反应的秀才们。

    然而已经晚了,那河水忽然湍急起来,河面上的人影已经被推远了。

    该死!

    宋菱月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群秀才真是废物!明明那人掉进水里的位置距离湖心亭也就一米多,他们手拉手搭个人梯就能把人拉上来。

    一个个却只知道在亭子上面喊人,连办法都不知道去想!

    宋菱月冲进湖心亭里,一把推开扒着栏杆眺望的几个秀才,扭头对那些人道:

    “你们倒是快点下水就他啊!他再这么挣扎下去就该溺水了!”

    “这、这!”王涵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河水里正在挣扎的同侪,对宋菱月无可奈何道:

    “我们、我们没有人会水啊!”

    “你们不会水要跑到护城河这边来玩什么!”宋菱月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忽然掉下去啊!”王涵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宋菱月眼看河水越来越湍急,河面上的那个人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甚至渐渐挣扎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