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双眼睛就已经在四处搜寻香菱的踪影了。

    “香菱的娘病了,很严重,香菱很害怕。”宋菱月一字一句地跟宋言之解释着,丝毫没有因为宋言之年纪小就随便找理由糊弄他。

    “香菱的娘病了?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宋言之不满地朝松陵嘟嘴。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宋菱月牵着宋言之进屋,“今天香菱都要在家照顾她娘,会很辛苦。”

    “那姐姐,一会儿我能去看香菱的娘吗?”宋言之乖乖地牵着宋菱月的手,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宋菱月想也没想对宋言之点点头,顿了片刻,道:“不过现在不行。香菱和她娘肯定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一会儿姐姐做些吃的,言之你给她们送过去。”

    “言之知道了!”宋言之攥着小拳头,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那姐姐你快点先去吃饭,吃饱饱了才有力气给香菱跟李婶做饭啊。”

    “嗯,那言之要乖一点。”宋菱月摸了摸宋言之的头。

    “言之会乖乖的。”宋言之重重地点头。

    厨房里的拌面早已经坨掉了,宋菱月也不嫌弃,直接用炒锅加上剩下的菠菜回了个锅,做成了炒面将就着吃了。

    香菱这会儿在照顾李婶,只怕没有功夫去帮忙买药,她这边药铺里的药材还没有准备齐全,想了想便去了隔着三条街的通才药坊抓药。

    这通才药铺是有大夫坐镇的,宋菱月却没去找那大夫,直接来到了抓药的伙计面前,对那小伙计弯唇一笑:

    “伙计,我抓药。”

    小伙计身量不高,角柜太高大,他需要站在竹凳上才能探出半个身子来,扫了一眼宋菱月,吐出两个字来:“单方?”

    “单方没有带在身上,不过药材的名字我都记下了,可否直接报给你听?”宋菱月倒是想给他单方,可是家里没有纸笔只能记在脑海里。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若是方子错漏,可不管我家药坊的事情。”那小伙计先给宋菱月讲了利害关系。

    “我晓得。”宋菱月点了点头,用一把软糯的嗓子报出她需要的药材:

    “独活、妨己三钱,乌梢蛇两钱,白豆蔻、广藿香各一钱,垂盆草五钱,干姜肉桂各三钱,再加党参和黄芪各三钱,白芍、天冬、五味子,各两钱。嗯,就这些,给我分门别类的包装起来。”

    小伙子一边按照宋菱月要求的抓药,一边皱起了眉头:“小姑娘,这方子到底谁开给你的,怎么这般古怪啊?”

    “哦,这是府上一位大夫的秘方,说是需要他亲自调配,我只是负责来抓药的。”宋菱月眼睛一眨就想到了借口,把自己说成了帮忙主子买药材的小丫鬟。

    这是古代不比现代,很多杏林世家的方子都讲究保密,是不可外传之术。

    宋菱月对此却有些嗤之以鼻,医者本该心怀病患,将医术用在该用之人身上才对,如此严守各家秘方只会让医术更加不易流通。

    若是神农、扁鹊一个个都将自己的医学知识闭口不宣,医术又如何能繁衍昌盛呢?

    在后世西医之所以能大范围普及甚至隐隐超越了中医,更被世人接纳,不就是因为西医不易藏私,所有医疗行为皆有规范可寻吗?

    宋菱月之前看过不少的医家宝典,很多宝典里对病症如何治疗都刻意的藏了一手,生怕被别的懂得医道的拿去学了。

    宋菱月如今尚未有自保能力,因此才不愿意将医方就这么显露出去。刚刚她报出来的药材里并不是所有都要用到,更多是用来迷惑抓药的伙计,让他搞不懂这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那伙计听到宋菱月这么说,果然不再问了,用油纸帮宋菱月把所有的药材全部包好了,“一共三钱银子。”

    宋菱月拿出一颗银裸子给了伙计,提着药包便匆匆出门去了。

    宋菱月才刚刚走出通才药坊,药坊的帘子便被一只枯燥的大手掀开了。

    小伙子一看见来人便笑道:“张郎中,您问诊回来了?”

    被唤做张郎中的人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刚刚那个姑娘怎么买了那么多药材?”

    小伙子把之前宋菱月告诉他的话又重复了一边,同时挠着头道:“也不知道这位医家要配什么药,这些药材好多都相克……”

    “只怕是故意让丫鬟多买了几味,来迷惑我们罢了。”张郎中不以为意,“如今那古郎中已经云游去了,到没想到这冀州竟然又来了一位医者。”

    “难道张郎中不高兴吗?这医者多了,百姓看病不就方便了吗?”小伙子没看出来张郎中脸色的晦暗,大喇喇地说道。

    张郎中的目光却闪动着寒意,心中腹诽:

    之前那古郎中医术了得,已经把通才药坊大半的客人抢走了,本来他才是这冀州第一的名医,就因为那个古郎中,让他这个张郎中只能屈尊在他之下了。

    如今本以为那古郎中已经云游去了,这冀州又回到了他的手下,却没想到竟又来了一位医者,看那药方,似乎有两把刷子,不知是否也会在冀州开设医馆,跟他抢生意。

    这张郎中学了医术虽然是医者,却心生市侩,比起治病救人,他更喜欢做生意。

    冀州大部分的药商和他关系都极好,也是因为他跟药商打了关系,让药商提高了药价,让古郎中经营不下去。

    所谓的云游四方,不过是古郎中经营不了医馆的托词罢了。

    不过,他最近听闻古郎中的医馆已经被买下了,似乎不日就要重新开张。

    只希望那个新人能张点眼色,不要抢了他的声音才好。

    张郎中眼底闪着摄人的寒光。

    宋菱月路过书店问店主买了文房四宝,宣纸太贵,宋菱月用了比较便宜的草纸代替,虽然颜色发黄而且墨迹容易散开不如宣纸,但为了开源节流,宋菱月只能能省就省。

    不开医馆不知道,原来这开店做生意这么的麻烦。

    宋菱月的思绪忍不住飘到刚刚抓药的时候:

    通才医坊的药材到真是齐全,那小伙计手脚也很麻利,只是这药材未免有些太贵了点。

    就这么些药就要三钱银子,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了。

    买的药材里也就垂盆草和党参比较贵才对,宋菱月心里预期是一钱银子左右,没想到却是三钱。

    看来冀州确实富庶,连物价都要比白石县的高出不少来。

    宋菱月拎着药材还有刚买的文房四宝会了家,宋言之一看她回来了,立刻上前应门。

    宋菱月让宋言之把文房四宝先收起来,自己则开始重新配药。

    配好之后,取了个药罐,加够了十碗水,开始放在小灶上文火煲煮。

    转眼就快到了中午,宋菱月一边看着药罐,一边张罗着午餐。

    想到香菱那边可能没人给香菱做饭了,宋菱月干脆把李婶和香菱的那份也做了。

    宋菱月招呼宋言之来吃饭,吃完了饭给李婶熬的药也从十碗水熬成了一碗水,滤掉药渣,就要连同饭菜一起给李少送去。

    “姐姐,姐姐!我去!”宋言之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迫不及待地就要抢宋菱月手里的托盘。

    宋菱月一抬手躲开了宋言之的小胖胳膊,低头朝宋言之柔柔地笑:“托盘里面的东西太重了,言之你还拿不动,还是让姐姐来,言之帮姐姐开门好不好?”

    宋言之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不过很快就一闪而逝了,仰着头对宋菱月道了一声好。

    宋菱月拿着端着清粥小菜进了香菱家,香菱此时正帮着李婶揉捏着后腰酸痛的地方,只是香菱的力气太小了,拿捏穴道不够到位。

    “李婶,香菱,我想你们还没有吃饭吧?给你们准备了点饭菜。”宋菱月将手中的托盘在桌子上放下,“香菱,你给你娘喂饭,我去帮你娘熬药。”

    香菱朝宋菱月投来感激的一瞥:“谢谢菱月姐姐。”

    “这可怎么舍得。”李婶挣扎着要坐起来,“又帮我看病,又帮我做饭,还要帮我熬药,这如何使得。而且这看病的钱还有药钱我都还没有给你呢!”

    “如何就使不得了?”宋菱月唇角弧度不变,低声道:“看诊的钱和药钱不用着急,等李婶觉得病好了,再给我也不迟的。而且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李婶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没吭声,只是看着宋菱月,等她开口。

    宋菱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李婶也知道我盘下了古郎中的医馆,但这冀州城知道我懂得医术的人太少了,我又是初来乍到,想要开拓局面绝非易事。所以,我想……”

    “你希望若是治好了我,我能为你宣传宣传?”李婶怎么会听不出宋菱月话中的意思,唇角一弯,“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更何况,你这膏药,用着确实不错。”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必有所图。

    李婶作为成年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若是宋菱月真的什么都不图,她会于心不安。

    如今宋菱月却是一点都隐瞒的把她那点小心思全都给吐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