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孟,单字彧。道教排行第二,大师兄可以称我孟师妹、二师妹、小二,皆可。”

    三人坐在二楼上,围着平案喝茶。儋坐在靠平台的一方,两个小家伙坐在对面。少女身着道教教袍,头上绑了个微大的丸子头,插着一只竹棍,一本正经的盯着他。他打量着这少女,不知怎么的,总觉着少女有些缺心眼。少年身着同装,头上简单束着发,带着一根不知光泽的簪子。脸上虽熟络着,但也露着一分生人勿进的气息。

    少年拜了拜,紧接着说道:“我姓杨,名子居,杨家人。道教排行第三,师兄可以称我杨师弟、三师弟,都行。”

    儋有些疑惑,总觉着差了些什么。想了想试探道:“小三?”

    少年的脸上有些精彩。

    儋有些歉意地笑笑。他转头向少女问道:“刚才那些人是什么人?”

    先前他望天的时候,楼下黑压压一片人向他拜来。过后这俩人说了什么,众人就散了下去,只留他们进来。

    “有几位是刚出关的内门长老,其余大多是外门执事,与门下的年轻弟子。”

    儋回想着那些透着光的年轻人,有些不可思议。

    孟彧补充道:“朝廷打压道门,但并不是打压道门的传承,仅仅是消磨道教在俗世中的势力、影响力。师尊除了收我跟小三外,还时常去山下指点外门弟子,颇得道法真意。师尊他也曾赞赏过外门有道,师为名才,对外门很是上心。”

    少年心想这话怎么没给他说过,谁不知道那外门全是熙带出来的,整天讲几次法,授几次道,这自夸水准果真不要脸。

    儋也有些尴尬,端起茶呷了一口。

    然后他又问道:“打压是怎么回事?”

    孟彧回道:“其主要针对的是我教的外派道观。朝廷当年下令,一地之内,百里存一,余下的当场封掉,不得驻扎。再加上朝廷没有控制舆论,背后有心人推动,小师姑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我教影响力就颇不如前了。”

    儋从没听过这些事,支着脑袋,觉着比说书还好听。他正听得起劲时,少女突然住了嘴,他看了她一眼。她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她也只知道这么多,这些年她修道又不关注,这些消息还是陪师尊无聊时摆龙门阵听下的。于是她又看了看少年。

    少年本是坐在一旁,捏着簪子无聊地戳着玩着瓷碗底的白球。见着焦点转在自身上,才无奈直起身子。

    杨子居讲道:“小师姑事后,天下大乱。虽说三教道义不同,但另两教也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佛教大开寺门,容纳失散流离的百姓,煮了粮食分发众人。儒教更是不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群书生敢做敢为,在举国混乱时,强行起义配合中宗皇帝拿下局面。每一道拉扯起来的队伍里,背后都站着共同的一伙人。期间无数儒士被杀,多少豪情万丈落于尘土之上······”

    “道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正,既没有像佛教一般大肆收纳百姓,也没同儒教还国土安宁。朝廷自然要打压,更是要大力打压。而此役后,我道教就同整个乱代,以中宗为首的政权,彻底分道扬镳。”

    “朝廷打压道门后,师尊也有闭山的意思,召回了许多外派执事。如今三十几年过去,在外任存的道观大约也只有一百来余。”

    确实精彩,这短短余字就讲述了整个乱世的经历。

    儋也没想到两人对小师姑的称呼如此熟悉,只觉感叹万分。

    他想起了天上数百道碧痕,问道:“那百来只纸鹤?”

    扬子居回道:“它们便是用来与道观联系的,此次会告诉各外派执事,师尊即将闭关,以及道门行走的人选。”

    儋吃了一惊,问道:“道门行走?当代是谁?师妹么?还是师弟?”

    桌子对面两个人嘴角抽搐。

    儋了解道家与道教,更清楚道门行走的意义,特别是那位的身份。道教就分内与外,外门是上不了台面的,内门只有这两个小家伙,他觉着按熙的世界观,应该会授位给扬子居。他抬起头来,看两人眼神,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扬子居叹道:“师兄是在嘲笑我们么?”

    儋皱了皱眉头,他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扬子居认真地盯着他说:“师尊说过,师兄你的道法如证大道,有着一番建树,即使修为没有上去,但世上难有阻碍之物。”他顿了顿,接着加重了语气,“您是大师兄,资质第一,道教排行第一,更是未来道门之主。”

    “师兄您不是道门行走,谁是?谁能是?!”

    “师,尊······给你们说过我?”儋脸色难看。

    孟彧回答道:“我在入门时,就知道大师兄的存在了。”扬子居点了点头。

    她接着说,“山内很多人都知道师兄,听长老讲过,说师兄历练于俗世红尘,道法浑然天成,为道教真人也”,她看了儋一眼,“师尊立大师兄位时,曾明言师兄是中兴之世。”

    儋有些想骂人。他以前不懂小城里为什么妇人都爱骂街,嘴沫横飞,毫无美感。现在突然能勉强懂一些了。亏熙说这么多,这贼船他出生时就建好了啊,他有个屁的选择!还不是乖乖拉上去!

    人听说书的讲的热闹,自己也觉着开心,那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着有趣。那若是那些事降在他们头上呢?现在他从客官成了主角,想起道教与朝廷的恩怨,想起这道门行走,只觉脑袋大了一圈。觉着还是不去看这红尘的好。

    三人无话,各有各的想法。

    扬子居突然冒了一句话,对儋说:“师尊让师兄你换个名字,说换个普通点的,之前的太······引人注目了。”

    他强行挤了个安稳的词,有些兴庆,心想这原话说出去了怕是传话的自己要遭殃。

    一旁的孟彧有些好奇,问道:“师兄你还没说过你叫什么呢?”

    “儋。单人旁的儋。”他写给俩人看。

    少女少年点了点头,满脸期待,“然后?”

    “没有了,我就叫儋。”

    少女觉着有些不对劲,少年倒是极快反应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字儋?”

    儋点了点头。

    少年捂额,心想这名字确实够引人注目的。

    以单姓为名,是整片大陆对强者的称呼。比如他们的师尊——熙,熙是他的姓,但因为自少年时便独出一帜,青年时任道教掌门,独步天下,中宗皇帝也不敢甩脸色。于是称他时变为熙。可即使这大师兄道法再高深,可终是个凡人修为,太年轻,这名字不好,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儋正头痛道门行走呢,没空搭理,问他下一步的计划。

    扬子居回答说需要等圣旨请他们入京,得过几天。

    儋便示意他俩离开,他说要好生理下事情经过。走前扬子居问道:“那名字的事?”

    儋心想这是道教的新路,自己的另一生命,就同意了。他叮嘱道:“普通点,但得有底线,狗蛋什么就算了。”

    少年心想师尊和师兄真是一对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