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西头马六家,高文举带着小慧和院子里的一群小孩子们正静静的坐在马六叔周围听着他那悠扬的胡琴曲子,几个老人分别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闭目聆听。颜小山皱着眉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声,拉了个小树墩坐在门口附近。

    听着熟悉的《阳春白雪》曲,高文举打量了怀里的小慧一眼,小丫头和散坐在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子一样,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马六叔那节奏感十足的样子。

    胡琴这东西其实是汉人明的,古称奚琴。由于条件所限,当时的奚琴音域很窄,无法像其他乐器那样随心所欲的演奏乐曲,只能演奏一些相对简单的曲目。又因此琴相貌不雅,音域不广,难以被上层社会所接受,从而渐渐的沦为了下层劳苦大众调节生活的工具。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制琴的技艺和演奏的手法被胡人学了去,又加上中原人觉得这东西演奏起来不雅观,颇有上不了台面的感觉,因此没人愿意学。渐渐的,除了一些生活困苦,为了讨生活在街头卖艺的人之外,生活稍微过的去的人,根本不愿意碰这逐渐沦为下等的乐器了,因而,中原人用这个的人越来越少。而胡人由于条件所限,又加上这东西学起来容易、携带起来容易、制作起来也容易,于是……奚琴变成了胡琴。而流传下来的曲子也大多是些胡曲,而且曲风越来越偏向凄凉。

    自从云霄县的安置工程开始之后,一路有如丧家之犬的灾民们总算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越来越多的相识相熟的乡亲们纷纷抱成团,组成了新的部落式村庄。新秦庄就是以秦敬臣一家为核心组成的新庄子,聚集在这里的乡亲们大多是原来和秦家有交集的人。

    马六叔就是以前秦家庄的老人,一个除了会作几把胡琴,会拉几只胡曲之外别无他长的落魄老人,看到给自己安排的新屋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

    这些日子,为了给大家减经负担,马六叔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聚在他这里,替乡亲们照顾着各家年纪尚幼,需要人照料的孩子们。一则可以让孩子们的父母腾出手来多做些事。二则也可以让老人们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不至于产生不良情绪。

    这些地方因荒芜多年,各种野物横生,乡亲们一边打理各种植被,一边将各种野物猎取了充做食物,一举两得。马六叔见各种野物随手可得,又加上这里竹林众多,趁着左右无事,便用这些凑手的材料制作了几把胡琴,闲来无事便拉上一曲,大家穷乐呵一番。

    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活动的环境中,一来二去,孩子们也喜欢上了他的表演,每每一听到他的琴声,便自的围在他的旁边,倒省了四下去喊叫。

    马六叔为了让这些孩子静下心来,可谓用尽了心思,今天连古曲《阳春白雪》都拿了出来。一则,凄凉的曲风容易让人产生不良的情绪,二则,欢快的曲子也的确不多。因此,马六叔将这本是用七弦琴演奏的曲子用胡琴演奏了出来。果然,在欢快的节奏下,一群小捣蛋马上被吸引的安静了下来。

    在高文举的心里,二胡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下贱的意思,在孙晓鹏生活过的年代,世间乐器早已没了什么雅俗之分,有区别的,仅仅是人而已。熟悉的二胡音调,突然将高文举那扇已经关闭的心门打了开来,高文举两眼一阵模糊,坐在那里拉二胡的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身影,不正是将自己抚养大的孙福田院长么?

    孙晓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孙院长收养的,也许是两岁,也许是三岁。总之他应该是入门最早的那个,因此,在后来的生活中,他一直以大师兄的身份自居。而在他之后进入福利院的孩子,不管年龄大小,个子高低,谁见了他都得喊一声:“鹏哥。”

    他记得,为了让福利院能够正常运行下去,为了让孩子们有吃有穿,孙院长整日劳碌奔波的样子,刚过中年的他就因过度操劳而满头白。可是那时候的鹏哥却依然整天给他惹麻烦。今天揍了东家的小朋友,明天砸了西家老人的尿壶,后天又偷偷挤了对门家的羊奶。搞的孙院长常常东家西家的上门赔礼道歉。而那时候并不理解的鹏哥,又会因此记恨人家,过了一阵,再度出手报复。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直到六岁那年,孙院长带着孙晓鹏到很远的山村里去看一个老同学,见到了那个坐在房门外边饿的直哭小丫头,玲珑。孙院长的老同学夫妇都去了,留下了那个被村里人叫做扫把星的小丫头自生自灭。如果孙院长他们再晚来几天,这小丫头只怕真的会被饿死。

    可能是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吧,孙晓鹏当场就表示要将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妹妹一起带回去。并誓,只要孙院长同意他的建议,他以后将不再给孙院长惹麻烦了。孙院长巧妙的利用了孙晓鹏的爱心,将照顾玲珑的任务交给了孙晓鹏。

    为了让玲珑和自己一样忘记过去的痛苦和不幸,孙晓鹏每日里用心学习,并将学到的东西完完本本的转教给玲珑。每天照顾她的吃喝拉撒睡,专心的一塌糊涂,再也没了当初横行乡里的精力。从此,福利院里多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富平县东郊少了一个令人头痛的恶少。

    后来,福利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自愿加入福利院的热心人士也越来越多。虽然在孙院长等人的奔走之下,不断的收到社会各界的热情资助,但对于一个要养活上百儿童的民办福利院来讲,资金不足一直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

    为了贴补,整个福利院从上到下,人人都在出谋献策。大人们纷纷在外寻找兼职,而去菜市场捡菜叶、到田间挖野菜之类的工作则是孩子们每天的功课。为了赚钱,孙晓鹏甚至和那个瘸腿老赵在富平县城里摆过棋局骗钱,也和独眼龙李大元摆过卦摊给人指点迷津,在这些江湖把戏中,孙晓鹏以一个纯真少年的身份,无数次成功的为两人拉托。其他人没有门路或不屑于用这种手法去找钱,只得靠着各自的关系,以出卖苦力或者做一些零工来维持生计。

    眼见情况如此艰难,孙院长痛苦不已,常常引以自责,当然大家也明白这责任并不在他。有一天,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员工刘大脑袋参加了一次葬礼之后,回来给大家出了一个主意,让这些精力过剩的娃娃们组建一个儿童剧团,在乡亲们有红白喜事的时候去表演一番,一来消耗大家的过剩精力,二来也顺便赚点外快贴补一下。

    在大家都拍手叫好的时候,孙院长却坚决不同意,原因是,他觉得利用孩子们去赚钱是十分可耻的行径,于是,福利院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场辩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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