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浅那晚被叫到医院后,替了美丽进去跟男孩打交道,一个小时后孩子放下了防备,放了保姆回去休息,陆浅浅则哄了他睡觉。

    范桦听她说今晚还是算了,明天早晨再来给孩子做活/体取证,于是检查完婴儿全身就离开了医院。

    婴儿的抢救很成功,已经慢慢复原,脑缺氧是否有后遗症要等再大些之后才知道。

    一个对三个月大的婴儿做这么残忍事情的人,不止丁原,所有人都想尽快抓住这个人。

    下午加晚上,他们对邻居的走访得到的情况是,这家人以前是模范家庭,不过自从生了这个女儿后,家里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声音传来。尤其是进入九月后,隔三岔五就听到东西摔到地上、孩子的哭声,而且听起来不止是婴儿,还有比较大的那个男孩的哭声。

    超市的收银员还记得吴家女主人来买醋的事,说她来得很急,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很急也有两个解读:一个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是为了赶回去炒菜;另一种是其实她对孩子做了那种事,急忙跑出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夫妻俩的审讯进行了很久,都不承认他们有过虐待孩子的行为,做母亲的更是说得声泪俱下。不仅如此,他们也不相信对方会做出虐待孩子的事,从这方面毫无进展。甚至问到他们邻居说起的情况,他们也是全不知情,可是又都很肯定家里没有来过外人。

    最后做母亲的还怀疑,是保姆做了什么,孩子会怕她也是保姆教唆的。

    可是根据保姆的口供,是她临时回吴家,才会巧合救了婴儿。如果真是她有意谋害,那动机不提,她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还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完全不合逻辑。

    痕检在吴家没找到外人入侵的痕迹,把烟头也都提取回来做指纹和dna检验了。疑凶加起来只有这几个,但活/体检验婴儿身上没发现其他伤痕,颈上的勒痕是摇篮边上的带子造成,材料无法留下指纹,不具备取证条件。

    丁原通宵苦思无果后,甚至在无脑地想,会不会一切只是个意外,婴儿是自己不小心翻滚绕到了带子,然后挂在了摇篮边上。可是这样无法解释十岁男孩的举动,他为什么也在房内哭泣,难道是保姆眼花?不至于,那个保姆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职业保姆,年轻而且受过专业训练。

    他感觉每次老大这么思考一阵子之后,就能很快指出凶手特征,然后让真相大白,为什么他的脑子好像不是脑子一样?

    他一直想等等陆浅浅那边的消息,不想去麻烦远在外地的老大。

    早晨起来后,陆浅浅陪男孩吃了早饭,又陪他画了一会画,男孩跟她玩得很好,完全对她敞开了心扉。

    “爸爸妈妈以前对我很好的,自从有了妹妹之后,他们好像都变了。”

    “怎么这么说呢?”陆浅浅看着他画的一家人,里面偏偏没有他三个月大的妹妹。

    “爸妈脾气都很暴躁,放暑假也不带我去玩。”

    “他们可能是要照顾刚出生的小妹妹,所以没空吧。”

    “还不止啊,最近…爸爸还拿烟头烫我,妈妈不高兴也会打我,还会扔东西,他们都变得好奇怪。”

    陆浅浅认真看了他的小脸一会,摸了摸他的头:“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妹妹的错?”

    “我不知道,妈妈对妹妹也不好,爸爸更加毫不关心。”

    “这么说,昨天中午,是妈妈差点把妹妹勒死,你在旁边哭?”

    小男孩僵了很久后,轻轻点了头。

    “那,我让昨天那个叔叔来帮你做身体检查好不好?”

    “不要啊,爸爸妈妈会不会被抓?”

    “你小小年纪,知道得还挺多。”陆浅浅没再逼他,她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让他自己玩一会,陆浅浅出去跟守在外面的包展说了两句:“你跟丁大哥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让他不用去烦队长。你先回去休息吧,过会我带孩子去外面吃午饭,下午应该事情就分明了。”

    “可是老大说,让我们一定要有个人跟着你。”

    陆浅浅笑了下:“他都出去玩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再说了,我是跟个十岁的孩子在一起,难道他还会绑架我吗?”

    包展想想也是,就算退一万步,那个孩子绑架了陆浅浅,他那么小能做什么?

    “陆丫头,还是你好,爱死你了,比老大强多了。”包展恨不得亲她一口,出于不敢没有下口,就要回去忽然想到一个事,“对了,陆丫头,大壮最近好像总是魂不守舍的,你有空跟他聊聊?”

    陆浅浅想到,好像最近她去警局也好,还是他们来蹭饭也好,大壮经常都不在,经包展提醒她才发现不对劲。

    “你放心吧,谢谢你,包大哥。”

    包展笑嘻嘻走了,这事说到底是老大的事,不过交给老大处理和交给陆浅浅处理,结果大概会完全不同,陆浅浅替老大谢他,他也是担得起的。

    陆浅浅回去哄了男孩,他说想去吃汉堡薯条,她答应了带他去。

    中午等电梯的人多,陆浅浅牵了男孩的手走楼梯下去,楼梯上空无一人,陆浅浅问了他两句真心话。

    “天天,你告诉姐姐实话,是不是你觉得爸爸妈妈有了妹妹会不再喜欢你,所以才会错手把妹妹挂在了摇篮上?”

    陆浅浅才问到一半,男孩就松开了她的手,她又下了两级台阶,回头来看。腰上忽然被什么顶了一下,背上被人推了下,她脚下一崴就滚下了楼梯。好在医院的楼道修得很宽敞,她只滚下半层就摔到头躺在了转角的平台上。

    男孩推开楼梯间的门,去叫了人来帮忙,说是姐姐不小心摔下楼梯了。

    丁原赶到后,这家医院的相关负责人立刻带了他去看录影。他们医院很正规,就是担心楼道上很少人走会有安全隐患,所以装了几个摄像头。

    看到的内容让他很吃惊,把陆浅浅推下去的不是别人,就是贼喊捉贼的男孩天天。陆浅浅问的那个问题说明她在怀疑男孩,听到一半男孩放开她之后退后助跑,就是他拿头撞在陆浅浅腰上,加上伸手推的力气,他才把陆浅浅推下楼。

    这完全就是不打自招,他们查来查去,却原来“凶手”是这个才十岁大的孩子。

    丁原也不晓得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为好,直接关系人是十岁大的孩子,责任人还是父母。对婴儿是谋杀未遂,对陆浅浅是蓄意伤人。

    接完应明禹电话,他喊了大壮来看护陆浅浅,自己回了警局处理后面的事。

    他让人把夫妻俩带到同一间房,做足思想准备,才进去告诉他们实情。尽管丁原铺垫许久,措辞婉转,夫妻俩听完后还是难以接受。

    丁原把医院的视频放给他们看,吴夫人吓得捂着口泪流不止,吴先生也是一言不发红了眼。

    “其实你们也不必太伤心,孩子是需要教育的,你们平时可能工作忙,刚有了第二胎或许疏忽了他……”丁原不太擅长这种调解,“现代社会夫妻双方都工作的情况很正常,但对孩子的抚养不止是把他养大,还要教育他。”

    “多的话我也不说,你们自己想想吧,现在两个孩子都在医院,你们要去看也可以现在就走。”

    丁原走到门口想了下回头说:“我们受伤的警员那边,你们有空过去道个歉,她脾气很好应该不会追究。”

    夫妻俩还没缓过神,一句话没回。等他出去后,夫妻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好一会吴先生才鼓起勇气,安慰了妻子,反省了他们对儿子的疏忽,而后去找了丁原打招呼。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儿女,稍后等我们教过天天,再带他一起去给陆警官道歉。”夫妻俩鞠躬鞠到头都抬不起来。

    丁原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我也正要去医院,要跟我们的警车去吗?”

    “不,不用了,谢谢。”

    看着夫妻俩搀扶着离开的背影,丁原胸闷得难受,都说子不教父之过,现在的孩子真的一点都不能放松,学好不容易,学坏却是一瞬间。

    陆浅浅醒来后,先问了天天的情况:“天天可能就是勒他妹妹的人。”

    “放心吧,钉子已经知道了。”大壮拿起了一旁的诊断单,“你醒了,我带你去做核磁共振,医生说可能有脑震荡。”

    陆浅浅想坐起来,发现腰上疼得厉害:“我好像伤了腰。”

    “对呀,我真笨,我忘记了,你的脚踝也扭伤了,不如我抱……不好不好。”大壮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妥。

    “你去医院借个轮椅来吧,麻烦了。”

    坐着轮椅去检查的路上,陆浅浅想起了上次的事,要是那个人在,估计会嫌麻烦直接抱她过来。这样一想,脸上有些发热。

    检查回来后,陆浅浅问了大壮:“吴大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心情不太好?”

    “陆丫头,既然你问了,我有些话想让你帮我转告老大。”大壮打定主意后说,“我以前是武警队的,调来刑警队大半年了,可是我感觉我在这边帮不上什么忙。不仅如此,可能是平时的工作面对的凶徒身手一般,我感觉我的身手大不如前。”

    陆浅浅听懂了:“你是想调回去?”

    大壮点了头:“我考虑很久了,老大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你帮我跟他讲怎么样?”

    “那你就要跟我说实话。”陆浅浅忍着腰疼靠在床头,“说到身手,我听说你跟应队长差不多,他一直都是做刑警,身手好像也没有退步吧?”

    大壮避开了她的眼睛:“其实,以前的同事跟我说,他们破获了一起特大走私军火的案子,你想想,这种大案能挽救千家万户。刑警队查案当然也能造福三家五家,但事情很琐碎,而且造福的人群也有限……”

    他这么谬论陆浅浅有些不高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刑警队的工作不如武警队重要,你还觉得一家两家的幸福不如千家万户。我不知道你的千家万户是不是由一户两户组成的,但我认为,每份工作都很重要,只要适合自己就可以。”

    “如果你一定想要调换工作,我不会帮你跟应队长说。你跟他说你认为你不适合现在这份工作,要调回去,他应该不会为难你。”陆浅浅最后给了他这个建议。

    她不认为应明禹会看走眼,大壮现在不过是一时眼红以前的同事,如果他真的想不通要回去,陆浅浅觉得强留也没有意义,她相信应明禹也不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