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刘延就告诉袁莺,这期节目很难做,来的两个嘉宾估计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的,照着稿子念都有可能念错,要她到时尽量不要临场发挥、别给那两人出任何难题,还得放机灵点随时准备救场。类似这样的节目,电视台以前经常做,“邀请”的许多嘉宾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只会在主持人的引导下看着嵌在桌面上的电脑显示器照本宣科,几乎没有一句话是自己当场想出来的。节目能不能顺利地做下来,关键在于栏目组事先的准备,比如袁莺主持的“寻医问药”栏目就是这样,这次要求徐清风提前一个多小时来,也是让他熟悉台词和程序。即便如此,要是以前,刘延这个大台长从来都不会像这样亲自出马郑重其事地反复交待,这么重要的节目也不会谁都躲得远远的,以袁莺的聪明,自然能嗅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但对她来说这个机会实在是非常难得,心想只要那两个嘉宾不傻不颠,照着稿子念还不会吗?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多抢点台词,让那两个嘉宾少说几句就是了。

    袁莺事先得知这次来的两个嘉宾一男一女,女的是刚在一部电视剧中演过一个重要配角在洪州有点小名气的邓,能把那么长的一部电视剧演下来,对台词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虽然对邓的印象不怎么样,袁莺倒是并不担心。但那个男嘉宾却由不得袁莺不发愁了,竟然只知道那人姓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从事什么职业一概不知,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发生过。凭直觉,袁莺心想这个人肯定大有来头,否则台里的领导不可能会给他这种特殊待遇。

    当徐清风走进演播室,发现他竟然如此年轻英俊,袁莺不由呆了一下。注意到他那头乌黑飘逸的长发,一副异常出尘的气质,想当然地认为这位“徐先生”可能是从金发碧眼的野蛮人的国度里“海归”的艺术家。一个海外归来的游子,自然要特事特办,台里领导的安排可以理解。不知道徐清风从哪个国家回来,而她只会说一种野蛮人语。因此袁莺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担心徐清风到时满口是她一句都听不懂地野蛮人语,这节目就没法做了。谁知徐清风一张嘴却是纯正的洪州方言,语气还非常轻佻,不禁又呆了一下,下意识地站起来向徐清风伸出手去说道:“徐先生好!我没事,谢谢!”

    袁莺说的“谢谢”属于场面话,实际上是婉拒。徐清风明明听出来了,却故意装傻,嘴里说着:“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毫不客气地抓住袁莺的手臂把她推回到椅子上坐着,接着真的给袁莺把起脉来。

    徐清风抓得很紧,袁莺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开,演播室里全是人,她地挣扎幅度要是大一点,被大家看到影响不好,何况徐清风看起来确实是出于好心,只好跟他配合。看徐清风把脉的样子ting像那么回事,忍不住问了一句:“徐先生您是医生?”

    “是啊。咱是医生,主治中医师加主治西医师,证书刚补回来呢!”放开袁莺的手腕,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把袁莺看得浑身起ji皮疙瘩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才“天真”地笑了笑说道:“姐姐你长得其实蛮有味道的,我喜欢!你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看病就是看病。跟她长得有没有味道以及徐清风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袁莺心说这人到底真是给她看病还是趁机揩油?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播又很快就要开始,为了工作她不能发作,只希望徐清风赶紧闹完好进入正题,忍住心中的不快伸了下舌头,白了徐清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看清楚了吗?”

    “姐姐你的舌头和牙齿也都ting漂亮!”徐清风死不悔改又来上这么一句,不顾袁莺地感觉,一把抓过她面前的纸笔,一边写一边念叨着:“我给你开一付‘八珍大补汤’。全当归26克、炒白芍18克、生地黄克、云20克、炙甘草20克、五加._白术26克、川10克、人参15,怎么煎我都给你写上了。不过要是姐姐你能喝点酒的话,最好泡酒喝,那样还可以起到舒经活络地作用,怎么泡我也给你写上。”

    袁莺这两年主持的是最没有营养的“寻医问药”栏目,尽管嘴上不说,心里总有怀才不遇的想法,“恨屋及乌”之下,对整个医药行业都没有什么好感

    场给她开起药方,不由心中有气,觉得徐清风是故意揭她伤疤让她难堪,再也忍耐不住,强压下xiong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你什么仪器也没用,只huā两三分钟就断定我有病了?是药三分毒,把我吃坏了怎么办?”

    “怀疑我的资质?那好,咱给你看看证书!”徐清风觉得受到莫大的污辱,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好像时刻准备着的那两本证书扔到袁莺面前,“姐姐你脉浮气虚舌苔薄白,看上去有些面黄肌瘦,还特别单薄,平时呢应该有心悸怔忡,精神萎靡,脾虚食**不振,气短懒言,劳累倦怠,头晕目眩等症状。肯定是长期睡眠不足和生物钟紊luàn引起地气血亏损,另外你的工作压力大平时心事比较重,全靠浓茶或者咖啡顶着,总是这样下去会老得很快的,姐姐你还没找男朋友吧,小心将来没人要了。咱可是名医,开的药方肯定有效,姐姐你放心好了!要是真把你吃坏了,咱会对你负责的,嘿嘿,你想怎么负责都可以!”

    徐清风开始说得还算正经,最后这几句几乎就是**luo的调戏了,袁莺怎么都想不到会遇到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竟然肆无忌惮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电视台地演播室里调戏起节目主持人。只是徐清风拿出了两本证书,对她病情的分析也很准确,而且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其他人离得ting远听不清,要是她跟徐清风翻脸,节目肯定是做不下去了,责任则只能她自己来担。xiong口迅速地起伏了几下,等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袁莺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皮笑rou不笑地问道:“小弟弟你多大了?一口一个姐姐嘴巴很甜嘛!”

    “我今年二十七,周岁二十五。姐姐你是哪年哪月生的,哪一天什么时辰?赶紧告诉我,咱给你算算婚姻算算前程。”徐清风故意朝袁莺眨了下眼睛说道,“咱算卦特别准,在洪州地面上是出了名的!”

    袁莺差点气翻过去,徐清风至少比她小两三个月,叫她“姐姐”倒也没错,不能再在这上面做文章,只好瞪着徐清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个医生还是算命的,这节目跟你的专业有联系吗?要是什么都不明白的话给姐姐老实点,赶紧把台词背下来免得到时候给我丢人!”

    “咱的主业确实是算卦,医生只是副业,不过咱另外还有一个副业是雕塑。”见袁莺快被他气疯了,徐清风有些得意忘形,呵呵笑着凑到袁莺面前几乎贴着她地耳朵说道,“洪河女神的真身像,就是咱一手设计和制作的!”

    “你是那个神秘作者?没骗我吧!”袁莺差点叫起来,但马上意识到徐清风说的是真话,首先是徐清风没必要骗她,其次这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台里领导会同意不公开徐清风的身份,另外想想她从报纸上和他们电视台的节目中看到的河神像作者的模糊影像,就是像眼前的徐清风这样长发飘飘的。同样都是才华横溢,徐清风一举成名,而她却在电视台窝了将近两年,袁莺的心里很不平衡,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你们搞艺术的都是职业流氓!”

    “演电影电视的女人还是名妓呢!”徐清风反击得很快,话说口出后,看到袁莺杏眼圆睁像要把他吃掉,讪讪笑着说道:“我说的是那些演员,不是指你这样的节目主持人,姐姐你跟那些名妓不一样!”

    这话可说是越描越黑,把袁莺气得浑身发抖,拼命说服自己说凡是艺术家都有些神经质,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会显得自己的精神也不正常;另外徐清风比她小几个月,嘴巴又那么甜,她当姐姐的得有姐姐的样子,千万不能让这家伙小看了。再次拿起脚本扔给徐清风,让他抓紧时间背台词。

    因为自觉理亏,这次徐清风倒没跟袁莺啰嗦,老老实实地接过脚本研究起来,时不时地还虚心地问袁莺几句,“姐姐”、“姐姐”地叫得越来越甜,让袁莺心里舒坦了许多。

    但徐清风只是表面上的老实,心里打的则是另外的主意。总觉得如果严格按照这个脚本来,主动权就把握在袁莺手里,到时候一不小心就会中了她的圈套,所以他得想办法把话题引开,比如引到他最熟悉的河神像上面去,那样就该轮到袁莺为自己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