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座院子,前面又是一层院落。院中有一处假山水池,两旁是精细小巧的阁楼,红瓦白墙,灰色勾边,窗有圆方两形,错落安置,开启着的窗扉中可见鹅黄色纱窗帘,蕴含着一股女儿家闺阁气。

    又是一棵梧桐树下,好几名十几岁的少女正摆弄着一台照相机,或是因为某个缘故而发生了争执,叽叽喳喳地说个喋喋不休,各不想让。看到两人走来,齐齐乖巧地喊一声:“环姨好”。其中的一名黄比甲少女正欲上前来说点啥,却被身旁的少女一拉,又附在耳边说了两句,即刻就做出领悟的模样,便只是冲着这边吟笑而止步不前。

    少女们大者不过十四、五岁,少者十一、二岁,只是小丫头的年纪,有两个还扎着冲天的羊角辫,偏偏个个都是带着鬼精的神态,用不怀好意的促狭眼神朝着他上下地打量,把阿图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脚下急赶数步,火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过了这层院落,不见了那群古怪丫头,阿图才觉得好了些,看看身边的见芷,非但是没有丝毫忸怩之态,反而斜着眼睛瞟向这边,嘴角上挂着一丝暧昧的笑。

    女人就是八卦,看到天阴了就想到刮风了,想到刮风了就念起下雨了,念起下雨了就担心晒着的被子打湿了,被子打湿了就会晚上没盖的了,晚上没盖的了就会导致生病了,生病的人最怕遇到神医了,神医妙手一抖就难免写错方子了,吃错了药就可能一命呜呼了。。。从一个天阴就能联想到一命呜呼,那一大早就看见帅哥美女在一起,必定就会猜测昨晚的黄花是否已经悄落了,今宵的沧海是否继续横流了,明夜的星辰是否依然闪烁了。。。

    暧昧很好。书上老是出现这种段子,卖油郎一个暧昧发出来:“花姐,这两日的油好使不?”花魁一个暧昧回过来:“冤家,就算是吃醋也不能这么狠啊!油里掺了太多的沙子,一推就是一道血槽。”

    看到暧昧就想起暧昧,昨夜唐琏的眼儿媚在眶里一滚,发出的那道斩哥杀帅的犀利眼神至今都让人记忆犹新。阿图问道:“狐媚儿,她们两个不是昨晚一直守在隔壁房,今早怎么没看见了?”

    见芷伸指戳戳他的腰间,奚落道:“算了吧,打什么主意就直说好了,转弯抹角的听着没劲。”

    阿图笑嘻嘻道:“可是你自己让我瞧的。对了,她们的凤凰引练到第几层了?”

    见芷似笑非笑道:“还不太成,都只是练到了第二层,所以也就不必劳烦你这位君子了。”

    “这么差?”

    见芷傲然得像只正在展屏的孔雀,昂首道:“你以为唐家的女人个个都是象琰、环二位小姐那么有天份啊?”可接着又长叹了口气说:“练成了凤凰诀当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可人就是这样,在什么位置上说什么话,如今我们姐妹又得要面对练成凤凰诀的祸端了。”

    什么意思,这可是她们求着自己干的事,莫非这样都有错?还是想抹杀自己的丰功伟业,把那朵该颁的大红花给贪下了?阿图停下了脚步,隐然不悦道:“怎么回事?”

    见芷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后退一步将他手一挽住,声腔低沉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总是我唐家的族规而已,边走边说,好吗?”

    原来唐家的族法定下了个规矩,只有练成了凤凰诀的女人才能继任为下一代的家主。在见芷这代人中,于今日唐琰破关之前,就只有她一人练成了凤凰诀,所以照族规她得回到湘西的老家去,作为下一代家主的备选人来进行诸多的训练和学习。唐梵和唐琏就是为家族所派遣来京都的新人,目的是接手见芷手上的生意。可也就是在今天,唐琰练到了第二层凤凰诀,加上又是唐黛这脉的长女,因此见芷就不用回去了,但唐琰必须回去做那个家主备选人,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祸端。

    说话之际,已走到前院的饭厅,八仙桌上已放满了一桌子的吃食,有葱油饼、米糕、蒸包、豆浆之类的传统早餐,还有两个炒菜与粥一盆。

    坐到桌上,阿图的不满已累积到了快要勃发的地步,板着脸道:“你早知道她能练成凤凰诀,所以就一直没告诉我这事,对不对?”

    “对。”见芷干干脆脆地回答。

    “你怕告诉我了,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是,因为也许你会故意让她练不成。”

    上了个大当,被人这么蒙在鼓里。阿图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端起粥盆就喝了起来。

    见芷默默地看着他吃着,忽然冷声道:“如果你舍不得她,那就让我回去好了。”

    她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吃醋了吧?阿图嘴里不停,同时斥道:“当人是傻瓜啊,用这种话来考验本公子。要真有那种族规,她就比你更有资格回去,你们家主又不是瞎子。”

    见芷追问道:“如果真给你这个选择呢,你会让谁回去?”

    阿图骂道:“死狐媚,又来试探了,本公子是决计不会说的。抓阄吧,抓到谁是谁,看老天爷的意思。”

    见芷的脸色逐渐地放缓了,又呵呵地笑了起来,满脸媚态地说:“饶了你。你慢慢吃吧,我再去看看她,一会再过来。”

    她走了出去,阿图继续吃他的早饭,想起这对能装会演的姐妹,一个打死不说,一个临事前还口口声声说任君采尝,心底暗暗咒骂了几句。吃着吃着,觉得窗口那边有些异常动静,抬头一看,三个曾于路上见过的小丫头正把脑袋挤在一起,乌溜溜的黑眼珠对着这边转个不停。

    眼见自己们的行踪被发现了,小丫头们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来到他面前各行一礼道:“见过公子。”

    三个小丫头俱穿着绣花比甲,一个翠绿、一个浅紫,一个蛋黄。黄比甲的就是那个欲要上来说话,却最终被人给拉住了的小丫头。

    “不必客气。”阿图指着桌上的早餐,问道:“你们吃过没有?”

    “吃过了。”三人齐声答道,身子却纷纷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手掌支着下巴对着他笑眯眯地看着。

    自己可没请她们坐,哪有这么看人吃饭的,没规矩。阿图夹起一个葱油饼,觉得实在是难于在这种目光中下咽,又还回去了小篮子,问道:“你们都叫什么?”

    “我叫唐汶。”绿衣小丫头答道,又不问自答地补充一句:“在练凤凰引。”

    “我叫唐泠,也在练凤凰引。”紫衣小丫头答着。

    “我叫唐涵,也在练凤凰引。”黄衣小丫头答着。

    原来是三只小菜鸟,阿图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三位小武师,你们都练到哪里了?”

    “我去年就开始练第一层了。”穿着紫比甲的唐泠傲然道。三女中她年纪最大,看上去有十四、五岁了,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齿白唇红,已然出落成了个小美女。

    凤凰引的常规练法是开始需得打根基,然后才开始练正功,小成后便可“入层”,即进入第一层境地。

    “我夏天时也练到第一层了。”绿比甲的唐汶轻声说。她年纪看上去比唐泠要小个一岁左右,身材也没有前者发育得那么好,可眉目如画,瞳似点墨,有一股惹人爱怜的味道。

    “我还在练正功,尚未入层。”黄比甲的唐涵低着头,似乎很为自己的修不足为而感惭愧。她年纪应该最小,约么十二、三岁,一副还没长成的模样,但却是明眸皓齿,天生的美人胚子,只怕长大后,颜色还在前两女之上。

    眼瞧两只小菜鸟沾沾自喜,阿图索性好好满足下她们的成就感,用着满脸的佩服色拱手道:“哇!这么厉害,在下失敬了。”

    “你也知道我们厉害吧。”唐泠趾高气昂地说,“要知道,别人十八岁都不一定能练到第一层。”

    阿图一本正经地同意道:“那是自然,街上有很多人活到八十八都还没开练,何况第一层这么深。”

    唐泠听出了他话中的作弄之意,小脸一板,冷哼一声道:“都说你是本朝第一大才子,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口花花的,一点都不好。”

    阿图哈哈大笑道:“你认识我?”

    唐汶接口说:“是啊。”又指着唐涵道:“是她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才来看。。。不,向你讨教。”

    “哦。”阿图转向最小的那只菜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唐涵乐呵呵地笑着,秀声秀气地说:“我当然知道,还知道是你帮环姨打通了凤凰诀的大关。”又凑近了稍许,眨巴着长长眼睫毛道:“问你个事,昨晚你是不是和琰姨双修了?通关了没有啊?”与此同时,旁边的两丫头一起把耳朵竖了起来,虎视眈眈地静候答案。

    手里的一双筷子都几乎要吓掉了,这是些什么孩子啊?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懂不懂什么是双修。若是不懂,就说明她们还正常。若是懂,只能说明她们太早熟了。可唐家是个异类,谁知道她们究竟是该懂还是不该懂。

    这话可不能随便回答,阿图夹起那个放下的葱油饼,慢吞吞地吃了起来,希望在这个饼吃完之前,三只菜鸟自行滚蛋。可事与愿违,三个小丫头等了稍许,脸色因八卦的**而烧得通红,同时囔道:“你倒是说啊!”

    本公子岂是那种为老不尊之人!阿图黑着脸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秘密是不能说的,这是本公子的秘密,所以也不能说。”

    三丫头听了这个回答,相互瞅了一轮眼色。稍后,唐汶道:“那我们也有秘密,用来跟你换好不好?”

    去、去、去!小屁孩能有啥秘密,尽瞎掰。阿图不耐烦地挥手:“本公子吃过的盐比您们吃过的饭还多,你们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叫秘密?”

    唐泠可不服气了,一双细柳眉皱得紧巴巴的,怒道:“谁说咱们没有秘密。咱们的秘密可是秘密中的秘密,听了只会对你有好处,你要是不听的话,一定会后悔。”

    咦!这些小娘皮可真行啊,忒会装腔作势。阿图笑道:“成。只要你们的秘密真是个秘密,本公子就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三丫头再次交换了眼色,各人都点了个头,又是唐汶作为代表开口了:“那我们就说了,公子可得信守承诺。”听他应承道:“少啰唆,本公子哪能失信于你们小丫头”,便继续说:“我们知道你是赵图,不光有家室,还是驸马,所以不能做我们唐家的女婿,但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娶上。。。喂!你倒底是喜欢环姨还是琰姨?”

    哦!这个。。。真是个秘密啊。阿图两眼大放光芒,急催道:“这个不关你们的事,快说,得怎么办?”

    “其实也很简单,用个假名就可以了。”唐汶得意道。

    原来,唐家虽然有自己的族规与封地,可毕竟不是孤悬于海外的一国,仍要处处受到外界风俗民情的影响,家族里的女子也多有外出经商和演艺者,也时时会有人与俗世的男子产生不可分割之情感。遇到这种情形,假若那名男子已有了妻室或者不愿入赘,经族里长老同意后,便可以采用这种掩耳盗铃的办法,男子用假姓名与唐家女儿成亲,隔一阵去老家以女婿的身份呆上一段时间就可以了。离开凤凰后,他还是回归其原来的身份。但与世俗的婚姻还是有点差异,即两人所生的后代中,男儿归男子,从父姓;女儿归唐家,从母姓。

    女人就是早熟,想傅冲、傅闻、傅合等人和三丫头也差不多大小,可胸中的境界着实差得太远,那几个还在玩泥巴,这几个就在考虑如何成人之美了。听完这个秘密,阿图几乎要乐得跳将起来,喜道:“不错,算是个大秘密。要不,本公子送你们每人一台照相机?”

    “不好,公子得信守诺言。”唐汶严词拒绝,又笑吟吟地提醒:“刚才的那个问题。”

    那个问题还是不好回答,说了就会被唐琰姐妹视为大嘴巴,留下这种印象可不好。阿图摊手叹气道:“反正你们迟早都会知道的,何必非要从我嘴里说出来,还不如来点实惠的。”

    听了“实惠”这个词,三人心动了,交流了个眼神后,齐刷刷地走了出去,在门外好一阵嘀咕。未几,回到桌前,唐汶道:“我们商量了,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得答应我们每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等我们练到了第三层凤凰引,你也得帮我们过关。”

    这个。。。。可凤凰引并非是人人都能练到第三层的,已有唐梵和唐琏的先例在此,阿图反问道:“要你们练不到第三层呢?”

    唐汶的脸色唰地红了,却仍然是无所畏惧地说:“其实渡念心经的功效不仅仅是帮练凤凰引的女子通关,平日里的双修也于彼此有莫大作用。”

    我靠!小菜鸟们懂的可真不少。阿图翻着白眼道:“换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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