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德馆是大宋历史最悠久的武馆,于昭武十八年由武宗皇帝的侍卫首领李泓舟所创办,其名“七德”出于《左传?宣公十二年》中楚庄王的一段话,意指武功的七种德行: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

    《左传》阿图是读过的,这段话也牢牢记得,只是对其释义有所保留。如今能看到的《左传》版本是经过孔先师编修的,他老人家喜欢在过了手的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改一下,或者来段令人心服口服的释义,以与自己的学问相呼应。所以,武的含义是不是只有禁止暴力、收藏兵器、保护国君、定国、安民、和顺百姓、集聚财富这七种意义,是不是只要把内政搞好,让老百姓不造反,不让敌国侵略就满足了,阿图同样有所保留。

    想开国初期那阵,武宗皇帝明确要“昭武天下”,这可不是“七德”的范畴,但他成功了,打了个旷古未有的大疆域下来,可见这“七德”实在是有点过时。再说,楚庄王是什么人,一个毕生要争霸的人,也当上了春秋五霸的人,他能把“武”说得这么保守与禁锢,恐怕也值得追究。可不管如何,这七德共十四子读起来朗朗上口,又是至圣先师所注释过的,世人也就认为是大道了。

    七德馆初始只在京都开了一间武馆,宗旨只是倡导民众练武强身,所教的也只是些入门的寻常拳脚和兵器套路。但彼时正逢大宋开国不久,无数武人因军功而获高官厚爵,甚至分封为边疆诸侯,民众觉得习武大有前途,看到有间由皇帝侍卫首领所开的武馆便蜂拥而去,生意好得爆棚。见武馆的生意好得出乎意料,李泓舟便在京都内连开两家分馆,结果照样是人满为患。

    李泓舟的独到之处就是把听起来神乎其神的门派武功给简化了,创出了适合所有人练习的拳脚、兵器招法和练习套路,也不象传统的门派授武那样随便找个破地方一蹲就开练,而是搞了很多噱头,如干干净净的练场、好看又威猛的武服、五花八门的彩旗、定时举行的馆场间挑战赛等等,把练武这种苦事变成了一种时髦的修练。他仿造了武宗所定的围棋等级制度,将学员定了九品九段,最低级的是一段,腰缠白带,每升一段就换一条不同颜色的腰带,入了品后就换成黑带,黑带上用绣制的条纹和星来区别高低,最高的是一品,黑带金条纹上绣五星。

    他还定下扩展方略,将所有的武馆名称更换成了朗朗上口的“武道场”,并允许入了品的学员向总馆申请开分馆,对于财力不足的学员还给予金钱上的资助,赚了钱大家分成。就这样,武道场象蝗虫一般地在大宋本土以及诸侯国蔓延开来,据说已有了两千多家的规模,连京大里都有一家武道场。

    昭武二十二年,因武宗皇帝极度欣赏李泓舟的这套办法,便让他替皇家训练锦衣卫,七德馆就和锦衣卫合伙创办了夺锦堂,虽然皇家后来出了笔钱将夺锦堂买回完全归属了锦衣卫,但七德馆的威名却丝毫不减。继夺锦堂之后,李泓舟又创办了武师堂,专门培养武师、镖师、护院类的高级武师;三才堂,培养顶级的影子护卫,如赵栩手下的田坎、缪缺的人就是出自那里。

    七德馆下面的武道场自然是设在城市的热闹之处,但武师堂却一般安置在深山僻壤之地,至于三才堂就更是神秘了,世人完全不了解其所在。由此看来,小茅村就应该是武师堂的一处分舵,用来训练武师。

    十一月的京都,天气已经严寒了起来,城里的人都穿上了棉袍。山里只有更冷,可眼前这帮年轻的武师们都精赤着上身,伴随着口里的吆喝,肌肉随着动作而虬起或舒发,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是热气腾腾。

    阿图现在是家大业大了,尽管自娶了长乐进门后,京卫指挥使司每日都要派一队士卒来给他看前后大门,但府里毕竟没几个专业护院。前田切是一天到晚跑戏班子,完全没心思干活,图辉又被他派去监管犯人提炼镁和铝,前手藏和柴门纹倒是很认真,就是手下只有七、八个家丁,用来看院子都不凑不够人数。

    想到人家当个县官的出门都是皂役、随从们前呼后拥,阿图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寒碜了点,看到眼前这帮生龙活虎的武师,心里突生招募之意,便向着刘隽问道:“本爵想请几名武师回去看宅子,不知这里可有合适人选?”

    武道场教人练武是要收费的,初时只用花几个小钱,越练到后来收费越高,到了黑带以上的级别就贵得很犀利了,不比读大学花费小。可武道场收钱有道,只要你有那个天份和毅力练,它就有源源不断的真材实料拿出来教你,就有人是真的用这种方法练成了一身的好功夫,达到了少逢敌手的境界。

    并非是每个想练武的人都有大笔的钱用来交学费,许多贫家子弟想以武来讨个生计或混个出身,便可以向武师堂申请做契约门生。

    武师堂经过考察,觉得是那块料的就会收下,双方签订一份培养契约。在满师以前,武师堂管吃管住管教,但这都是要钱的,只是暂时不收而已,记为借贷。等门生满师了,武师堂就给他谋个武师或镖师的职位,每月的薪俸要至少拿多半出来还借贷,直到归还完契约上所记欠款,门生就可以获得自由。

    至于谁要雇佣这些武师呢?大宋虽然有多如牛毛的船行、车马行、镖局、大户等等,但它们却不是武师堂的最大客户,其最大的客户谁都想不到,真正的答案是……朝廷的官员。

    每名即将上任的地方官员都会治办一套行头,除了官服、轿舆、车马、师爷等等之外,还需要数名到数十名的随从。经无数任官场仕途的实践表明,武师堂的武师乃是官老爷挑择随从的首选。其原因为:首先,武师都是经挑选得来的,长相身板都没问题,看起来体面,用起来威风;其次,都是经过武师堂的长期调教,他们的职业道德没问题,绝不会胡乱闯祸,也不会给主人暗地里下绊子;其三,如果选择年少些的武师,他们在离开武师堂的时候还都是淳朴少年,官老爷们大有把他们变为自己心腹的可能;其四,武师们个个手底下有活,平时为随从,上堂为皂役,晚上还能看院子防贼,一才多用,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唯一的不利之处就是雇佣这种武师费用昂贵,出息不大的小官们聘用不起。

    刘隽见这名京都新贵有意从自己这里要人,稍一沉吟便道:“本舵的这些年轻人大多尚未满师,如意子可以去城里武道场垂询相关事宜,那里的管事可以给爵爷更多的选择。”

    阿图笑道:“本爵随便走走而来到这里,和此地也算是有个缘份。若是这里有学成了的武师,本爵倒真有意带回去。”

    刘隽听他坚持,就转身去和身后的童子说了几句,再回过头来道:“虽然这样颇不合本堂的规矩,但既然是爵爷开了金口,鄙人遵命便是。请爵爷先去草堂坐坐,在下把此处已满师了的弟子全数喊来给爵爷过目。”

    阿图允诺,随着他回到了草堂。坐下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童子带着五人走了进来,那个守在村口的青年也夹杂其间。

    等他们在座前立定后,刘隽道:“这位公子乃是本朝驸马、如意子赵图,尔等速速参见。”

    五人微微一愣,不约而同地躬身长揖:“见过爵爷。”

    “免礼。”阿图一抬手道。

    行完礼,刘隽开始介绍他们的来历起来。最左手的是那名以一敌三的青年,身材几有六尺长,虎背熊腰,浓眉环眼,名叫王升,善拳脚和刀棍;左手起二是那名打飞镖的白净青年,很有几分英俊,名叫罗晖,精暗器和追踪术;左三便是那个看门的愣小子,黑黑壮壮,名叫刘铁,有一身硬气功;左四是那个打弹子的小个子,短小瘦弱,名叫章华,擅使弓弩,也会用火器;最后是个灰扑扑的青年,长着一张大众脸,名叫梁元,专长短兵器,还能治疗各种创伤。

    五人中,王升、罗晖和章华的技艺阿图是见过的,也就不用再看了。阿图站起身来,走到愣小子刘铁面前,笑眯眯地伸出了右掌道:“你在我掌心用足力打一拳试试。”

    每种人都有评价武学修为高低的独到方式,如沈扬,拿笔在纸上一算便得出结论:赵生一拳打出足有千斤之力,常人难抗百斤之力的击打,定然是赵生赢;文士们则另有一套算法:赵大侠起手之势就非同凡响,如岳恃渊渟,如清风拂岗,如智珠在握,如明月大江,豪杰本非池中物,长缨在手缚苍龙,光是这套风范就要把人给折死了;女生们更有另外一套算法:姿势这么帅,笑得这么坏,虎躯一震,累得奴家娇躯连颤。尚未出手就让人心慌慌的,等到他豪情狂飙、霸气外泄之时,奴家……奴家就只好投怀送抱了……

    至于武人,采用的当然是武人的那套算法,那就是:我打得过甲、乙、丙,打不过丁、戊、己,听说庚、辛、壬、癸有点扎手,可你从来都没和这些人交过手。结论:不知者无畏,老子不怕你。

    虽然如意子威名远播,有“一战三百伤”的勇名,但他从来都没和京都的各路大侠交过手,又听说大战中主要是凭弓箭伤人,因此刘铁并不以为这种疆场上的“勇士”能在拳脚上和自己这种江湖好手相抗。

    听对方有考量自己的意思,刘铁心头顿生不服,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后,再瞧瞧刘隽,见他微笑着点头,就朗声道:“如此就请爵爷小心了。”

    另四人见他们要交手,便退开几步让出个空地出来。刘铁摆了个马步,一运气,浑身上下噼噼啪啪一阵爆响,混元功凝聚丹田,随即发出一声大喝,朝着对方的右掌一拳击去。拳掌相交,如中败革,只发出了轻微的一声“扑”,石破天惊地一拳竟然无声无息地被接下了。

    阿图收回右掌,笑道:“不错。”

    与此同时,刘铁却站在那里发愣,脚下仍然是踏着那个马步。刚才那一拳他用了八成力,结果全在击中对方掌心的霎那消散得无踪无影,即没有震动对方半分,也没有反震回来,就这么完全地凭空消失了。

    一旁的梁元是个精明人,眼见着阿图的眼光扫过来,便主动地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根三节棍,每节一尺长短,先对着这名未来的东主义拱手,接着对刘铁使了个眼色,等后者退开便在堂间舞动了起来。但见一根三节棍在他手里前拨后打,左格右拦,点、劈、砸、扫、抢、绞、架、压、格、推各种招法层出不穷,配合着身子的翻腾跳跃,灵动又声势威猛。

    不多时,一套棍法使完,阿图赞了声好,回到原位坐下后对着五人问道:“本爵想聘诸位为如意子府的武师,不知可愿否?”

    如意子在豪爽方面于京都那是大大的有名,尤其是以那个老婆钱最广为流传,把一些富户的妻妾们撩拨得成天向家主讨要此种定期定额的私房钱,把老爷员外们恨得暗地里牙痒痒。

    当下,五人相互交换了一轮眼色,王升等四人齐齐抱拳道:“原为如意子效劳。”刘铁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半晌也终于扭捏地拱手道:“愿意效劳。”

    阿图大喜,等五人退下后就和刘隽商讨起相关的花销来。刘隽言从武师堂请人可有数种方式,第一种就是买下武师和武师堂的契约,大约是在两千三、四百贯上下,然后便可以和武师本人签下十五年长约,每月只用支付其薪俸八贯;第二种是支付契约的三成半,可以和武师签下五年的合约,每月需支付武师二十贯薪俸;第三种不和武师签约,武师可随时离开雇主,每月薪俸为二十六贯……

    另外,如果在合约期内,武师因伤而无法履行保护东主的义务,则可以由武师堂免费换人,但东主理应根据伤势来给伤者一笔抚恤金。倘若武师失踪,也做同样处理……其中罗哩罗嗦的条款不少,但权衡起来还算是大致地公平。

    听完他的讲解,阿图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签长约可以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给自己干活,便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种,即买断武师的契约并和他们个人签十五年的长约,并许诺可以给他们每月十二贯,年底有双俸,干得好还可以加工钱。因身上没带那么多钱票,便让刘隽这两天派人去府上帐房支取,让五名武师也于同时报到。

    生意谈成,刘隽送阿图出门,王升等五人也送到村口与之作别.

    首发b.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