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街位于秦淮内河的南岸,与河只隔着一条柳叶街,只要西行穿过横跨于秦淮河上的石桥,乘车两注香的时间便可到京大的北门,离阿图现住的宅子也相距不远,步行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钱家的宅子占地二十亩,地基是个东西长、南北短的规整长方形,所以就应着这地块的特征建造了左居所、右花园的宅子结构。

    宅子坐北朝南,东面约三分之一开辟成了花园。园内有一池水,环绕着池水建有亭阁轩榭并由廊庑回环相接,假山湖石错置分布,配着梅、兰、菊、竹、芭蕉等自成景观。东、南、西、北又各有桃花榭、松枫阁、摇绿轩、风晚亭四处景点,集中了春、夏、秋、东四季景物。园内还有书斋、画室、琴房各一处,景观之中更添上了几分文化的韵味。

    花园虽然只有六亩不到,池面更只一亩半,但小中见大,布局富于变化,有行回不尽之感,深得精巧幽深之妙。

    宅子西南角开一旁门,内有一独立院落,名为属院。属院可出入车马,是府上仆佣的居所以及马厩轿房所在,院中道路与正院相通。

    正院居中,是六进院的结构。大门南向临巷,两边置抱鼓石,上有狮子滚绣球浮雕,

    两侧墙面置拴马环。

    院内。第一进院是垂花门与倒座房所围成的窄院;第二进院的北面正中是府上的堂屋花厅,两侧是公事房与偏厅。第三进院北面是正房,两侧是左右厢房,作为客院使用。

    由第三进院穿过院子,过垂花门就到了第四进院,四进院结构与三进院类似,只是大小与建造规格胜过前者。

    四进院之后便是第五进院,又称主院。此院又分为东、西二院,东主院与花园只有一墙之隔,西主院位于属院之后,东主院无西厢,西主院无东厢。两院间以矮墙分开,并有游廊及拱门连接。东、西主院后面还有后罩房,构成第六进院。

    因此,这六进主院又按次序可称为前院、二院、三院、中院、主院与后院。院内房屋多为二层结构,合计共有房间一百八十八间。

    “老朽老了,有道是叶落归根,便寻思着回湖州老家。因此这处宅子,若价钱合适,倒也是可以卖的。”钱丝商不动声色地说。他六十来岁,两鬓斑白,形容憔悴,恐怕那个周转不灵的风闻是确有其事。

    “那就请员外开个价吧。”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钱宅变成了赵宅,价钱为十六万五千贯。另外,为了让钱丝商早点搬家,阿图花了三千贯买下了钱宅所有的旧家私与用具,此外再给一千贯的搬家费,让钱家在一周内搬走。

    金韶请来了中介。双方在合约文书上签字画押,阿图付了总价的三成共四万九千五百贯钱票给钱丝商,按合约于宅子移交之日再付足全款。

    成交之后,钱丝商又说家里的仆人跟了自己多年,都是些勤恳诚实之人,自己不可能都带回湖州,希望阿图能收留他们。其中有一些是奴民的,也希望阿图能买下来。

    阿图也正缺仆人,便说这事得自己老婆做主,这两日让自己老婆来看看,能留下的就尽量留下。

    双方谈完,阿图就与金韶以及中介告辞出门,随即拿了二千贯的钱票给金韶做介绍费。金韶拿了钱,乐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大宋的律法规定,凡是房产交易都必须通过中介,否则便是不合法。中介费是百分之一,契税为千分之五,买卖双方都要出这笔钱,合计就是百分之三;另外,本地官府还要根据评估价值每年向房屋主人征收千分之五的屋产税;再就是买房可以向银行、钱行、银号等金融机构按揭,一般准则是可以借贷六至七成。但阿图手里有的是现钱,所以就谢绝了中介提出来的这个建议。

    临行前,阿图围绕这宅院打马又转了一圈。这正是他理想中的住家,离学校近,离闹市也近,房间多得要命,还带着园林,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终于,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口中“驾”的一声,胯下之马就飞跑出去。

    与此同时,邻居家的大门内,一名贵介公子正走了出来。他见到门外这打马奔跑之人,一下子就呆住了,身后大门的牌匾之上写着四个大字“唐公子府”。

    贵公子正是唐公子,唐棣是也。

    ※※※

    长乐公主府位于皇城西门外大杨街,乃是按皇族规格营造,占地十八亩,院落五重,殿堂三进。府内建筑也是按着公主的身份,以绿色琉璃瓦覆顶,脊顶镶以吻兽,屋宇起伏错落,院落中又配以百年老树和藤萝装点,极具韵味。

    “公主,用些膳罢。”一名婢女端了个盘子进来,放到了卧房内的八仙桌了。盘内不过是碗八宝粥与几小碟清淡小菜而已。

    公主府内的饭厅都好几个月没怎么开张了,长乐的胃口不好,饭食常常都是拿到她卧房里随便吃点。

    长乐躺在床上,语声低若游丝:“放下吧。”

    她今日上午在书斋作画,结果画来画去都不知道自己在画些什么,一怒之下就全扯了,随后觉得头脑昏沉,便回到卧室来躺了一天。因她中午根本就没吃,所以这顿“晚饭”就开得特别早。

    “公主。”婢子将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端起了那碗粥,就坐倒了床边的凳子上,准备喂她。

    “我不吃。”长乐头一偏。

    “可嬷嬷说……”

    要按照往常,长乐要是说了不吃,还有人啰嗦的话,她早就飙了。不过她今日实在是没有精力,所以只是偏过了头,话也懒得说了。

    “启禀公主,如意男求见。”另一名小婢在门外禀报。

    “去!哪有吃饭的时候来拜门的。就说公主不见客,让他回去。”床头的小婢呵斥道。她叫水墨,是长乐的贴身丫环,一些小事也可以帮着她做点主。

    “慢。”水墨刚说完,忽然就想起件事,赶紧喊住门外的小婢。

    赵图封了男爵之事,她们昨日就得知了消息。只是这“如意男”称号有些陌生,水墨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和赵图本人对上了号。

    水墨再看长乐一眼,只见她也正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看。二人交流了一番眼神后,水墨便道:“就说公主在用膳,让他在厅内侯着。”

    长乐不知哪来的一股劲,一下子就爬了起来:“准备香汤,我要沐浴更衣。”

    阿图坐在客厅之中,下人上了茶,说公主正在用膳,请他在这里等。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是下午五点不到,哪有这个时候开饭的?他是特地挨到这个时候前来拜访长乐,就是算到待会公主府要开饭,自己可以借口早点告辞。只要来拜访过她,能在皇帝那里搪塞过去就成。

    过了一阵,下人又给他上了份八宝粥,说公主还在用膳,怕他肚子饿了,因此请他喝碗粥。

    过了半个小时,有名婢子过来说,公主还在用膳,若他还想喝粥,自己可以给他再来一份。阿图便说能不能换个大碗,这个碗太小,两口就喝光了。那名婢子掩嘴而笑,再出来时,果然给他换了个大汤盆。

    第二盆粥喝完,再等了一刻钟,却是水墨出来了说:“男爵大人,公主请你回去。”

    阿图一看这名婢女,只见她眼圈红,只怕是刚刚哭过,便问:“为什么?公主的饭还没吃完?”

    水墨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周围,悄声地道:“公主哭了。”

    “她哭什么啊?”

    “公主梳不好妆,所以就……”……

    卧房内,长乐再看了镜子一眼,只见镜中之人眼窝深陷,面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即便是涂抹了粉脂,也掩盖不了憔悴之态。几日未照镜子,自己竟然落到如此的田地,这幅模样又怎能出去见人,尤其是他。

    她看一眼镜子,便流一串泪。到最后,连镜子也不敢看了,直伏在梳妆台上大哭起来。

    “公主,”水墨走近到她身后,见她还在哭,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口道:“如意男走了。”

    长乐一听,哭得就更加的厉害了。她并非不想见他,而是无颜见他,若是他厚着脸皮说定要见她,再说几句好听的话,她还是会出去见他的。可他不体察她的心思,就这么呆头呆脑地走了。

    水墨赶紧说:“如意男说公主身体不好,得吃药。所以他回去配药去了,二个小时后再来拜见公主。”

    “哦。”长乐猛然收住了哭声,转过了头,脸上居然泛起了一阵红光。

    “可公主府规矩夜不见客,嬷嬷们把着门,如意男恐怕进不来。婢子适才想和他说,可他走得太快,来不及告诉他。”水墨随即面上露出难色。嬷嬷是宗人府派来的,专门管理公主的起居,也带着管教的意思,有着不小的权力。

    长乐咬着唇想了想:“她们不给如意男进来,难道我们就不能出去么。我出府她们也能管得着?”

    “嗯。”水墨点了点头。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