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海野满,阿图一个人走出了码头。(手打小说)

    望着码头外满眼的车水马龙与人来人往,他发了阵呆,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来将这几个钟头的时间给消磨过去。

    不知不觉之下,脚步就走去了街道中,汇入到熙熙攘攘的人流。

    上海县以往不过是黄浦江畔的一个小镇,因其处于长江和海洋的交叉口,独得地利,就逐渐成为了大陆沿海的一个主要港口,担当了东西南北、海内海外货物的中转站。

    精明的商家利用这种便利,在此地开设工厂,将各地运来的原料制出成品后再销往内陆或海外,获利不菲。就这样,工厂越开越多,外来人口也就不断的涌入,上海也就逐渐由一个小镇发展成为了一个大城。

    上海离京都不远,气候宜人,山清水秀,加上南京夏季又素有“火炉”之称,因此不少达官贵人在此购置房产,以为避暑或养老之用。再往后,朝廷开始将那些失国的诸侯逐渐安置到此地,百年下来已有一百多家。这些人虽然再无权势,但却几乎都算得上是富家翁,购买力颇为了得,给此地的发展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这么一来,上海的房价扶摇直上,近年来直逼京城,连御史都上书说这上海房价太贵,安置那失国诸侯的代价太高,冀朝廷考虑其它地方。

    上海县城如同京都一样,也是并无城墙,乃是由横十三条,纵十四条的大街构成。街道俱为青石铺就的,宽处可达五丈,容四马车并行。沿路两边树木青青郁郁,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沿街商铺,酒家,旅店等节比鳞次,充塞东西南北乃至西洋货物,各地奇珍异宝,花草虫鱼,叫卖招客之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繁华景象。

    阿图本是无聊,走着走着就留意起这本地的世俗民风起来。行在街上,建筑风格他看,行人衣着装饰他看,小贩叫卖他看,夫妻争吵他也跟着围看……渐渐地,也是乐在其中。

    就这样,时间便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又到了黄昏以后了。

    此时其它店铺已经开始关门闭户但食店酒铺、茶寮饭庄等却是生意正好。更奇特的是,那规模越大,外观越是豪华的饭店,门外所停的车马抬轿就越多,堂中的食客也越是密集。

    他边走边看,前面出现一个丁字路口,随便作个选择向右一拐,就来到了这条街上。只见这条街道的两旁三三两两地停着些车轿,一些马夫走卒正手持饭钵蹲在路边吃饭,边吃边等生意。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金鼓铜锣之声,一些行人在锣鼓声中踱入一间戏院的大门。阿图跟着过去一瞧,只见大门口贴一张大海报,上书“天仙配”三个大字,下面稍小的字写着:夏云,卿卿。

    票口中,卖票探着脑袋问:“后排座票四十文,前排桌票送香茗瓜子一百文,二楼包厢五百文,小哥你要……?”

    “桌票一张。”

    这座戏厅甚是宽大,分为两层。一楼大堂,二楼是一圈包厢。一楼的前方正中搭着个半人多高的戏台,台下摆满了长方形的条桌,每桌可坐四人,这一块是桌票区。桌票区之后就是座票区,两者之间有一圈半人高的木栏杆隔住,买座票的就坐在木栏杆外一排排的座椅上,身前并无桌子,自然就无法喝茶,要吃零食也只能拿在手上。

    此时,桌票区几乎已经满位,座票区更是人头满满。阿图由堂倌领着,坐到座票区最后一排的最右边一张桌边。他只是位散客,来得又晚,能有个靠边的座位就算是不错了。随后堂倌给他上了一壶茶,一碟瓜子。

    刚刚落座,便有位卖零食的少女双手捧个大竹匾走了过来。竹匾的一边撑在那少女腰间,另一端系着两道红绳,红绳另一头则挂在她的脖子后,匾里装的是瓜子、花生、炒黄豆、桂花糖、烘糕等十来种零食。

    “小哥哥,侬良心好,帮帮忙买点吧。小妹妹卖不完可不能回家吃饭,就要饿肚子了。”那少女半俯身子,圆圆的眼睛传来了哀求,圆圆的嘴巴甜甜地说。

    甜甜的少女,甜甜的嘴巴,连可怜的话都说得甜甜的,又叫人又如何能拒绝。小哥哥挥挥手:“好,那就来几包吧。”

    价钱很便宜,不过是四、五文一包。几包零食摆上桌,小妹妹又说:“小哥哥啊,雪片糕又软又甜,入口即化,妹妹就给哥哥来一盒吧。”

    话刚落音,一盒计划外的香糕就落到哥哥的桌上。

    “粽子糖里有松子,入口清香,小哥哥要不要来两包试试。”虽然嘴上问着“要不要”,但妹妹的小小手已然抓起两个纸包放在了他桌上。

    “哎呀,妹妹光想到回家吃饭,居然忘了茴香豆五味俱全,嚼劲十足,小哥哥也一定想尝尝……”……

    几句话的功夫,哥哥的桌前便堆了十几个小包。

    “一共六十二文。小哥哥真好,妹妹这下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小妹妹伸出小手,吐气如兰。小哥哥苦笑点头,掏钱付账。

    阿图打开一个松子糖包,里面装着十几粒颜色微黄、半透明的粽子状糖果,扔了颗到嘴里,即刻有股清香的松子味散发出来,口感甚好。零食不错,于是他摊开了所有的纸包,点指兵兵地开吃。

    如此埋头苦干不久,一阵悠扬的乐声开始打幕后传来。

    开演了。阿图抬头,只见眼前大幕徐徐拉开,一副描有宝殿珠阁、琼台玉宇的布景就乍现眼前,布景之前是一处游廊,廊前摆着假山和花草。乐声里,一队女人鱼贯而出,于台前绕了个半圈后,逐个亮相且唱词一句。

    这队女人共有七人,个个霓裳画裙,飘红曳绿,走着金莲碎步,袅袅娉娉。待到第七名女子唱词时,身边就有人小声对同伴道:“这就是夏云。”

    这群女人一开唱,阿图就即刻懵了,这些唱词他一句都听不懂。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向同桌的那位讲解问道:“请问兄台,这是哪种戏?”

    讲解一摇折扇,笑道:“这是申曲,乃是用本地话说唱。小哥来自外地,自然是听不懂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些唱词叽里呱啦地自己一句不懂。再细听周围,果然有不少人用着与台上人一般的方言讲话,看来这就是这上海人的乡腔了。

    既然来了,花了一百文买票,又用了六十二文买零食,断无中途退场的道理。加上现在时辰尚早,出去后也没地方去消磨时间,便只有强看。

    同桌的讲解是陪着另一个男人来的,那个男人是个外地人,因此这个讲解就会不时地给他介绍一下剧情什么的。

    天仙配的故事阿图是知道的,就是天上的七仙女思凡,喜欢上了卖身葬父的穷小子董永,两人结下良缘却被天庭拆散的故事,只是在戏文的名字却改成了“掐喜你”和“荡永”。

    逐渐的,阿图也慢慢地品出了些看戏的门道。

    那就是:如果美女的脚尖一抬,兰花指随着眼神一挑,摆了个我见犹怜的造型,那是要叫好的;如果美女舞起了水袖,翻起一片荡漾袖波,舞动一身涟漪衣裳,那也是要叫好的;如果美女的唱句越拖越长,唱腔越掐越高,最后还仿似在空中放了个炮仗,那决计是要叫好的;如果美女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袖子而摔了一跤……还好,这个阿图期待中的场面没出现……

    至于男角嘛……董永乃是美女卿卿反串的,给美女捧场的招数照常可用。不过,每当美女和反串美女抱成一团,唱几下呜呜咽咽的句子,台下的女人就要簌簌泪奔了……

    有关这叫好声也是有讲究的。何时长,何时短,其中可大有学问。学这个太难,阿图愣是没领悟到其中的关节,戏中喊错了好几次,惹得周边的男女老拿白眼翻他。

    戏慢慢地展开,情节也是越来越感人。演到后来,满堂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戏唱得好不好阿图是不懂的,但看着身旁的这些人是如此地投入其中,那感染力却真的是强。

    他一面随手吃着零食,一面跟着人起哄,别人叫好他叫好,凑得就是个热闹罢了。 <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