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寒气更浓了。兵勇们拣来树枝生起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挤在一起躺着,很快打起了鼾声。

    梅仁厚很困很乏,可没有再去睡。他坐在火堆旁用树枝拨弄着火堆,淡黄的火星子在黑夜中四处飞散。

    他望着那如同飞荧般的火星子发呆。他没想到郭怀勇竟敢对达美下手。如果现在不是非常时期,他至少要打郭怀勇二十军棍以示警戒。

    他又想到了自己也动了邪念,脸面一热,不觉轻叹了一声,原谅了郭怀勇。

    篝火逼走了寒气,把温暖给了梅仁厚。可梅仁厚的心十分沉重。直觉告诉他,他们迷失了方向,走进了险地。

    明天把队伍带向何处?他心里没谱。水和干粮都极有限,李长生和四眼狗已经为水和干粮打了起来,明天的况肯定更糟糕。

    梅仁厚忧心忡忡。

    不知过了多久,刘忠义来到了梅仁厚身边。他让梅仁厚去睡,自己来放哨。

    梅仁厚摇摇头,说他不困。刚才的经历使梅仁厚对谁也不敢信任。他真担心再出点啥事。

    刘忠义挨着梅仁厚坐下,半晌,问:“老爷,刚才出了啥事?”他是个精细人,看出了点端倪。

    梅仁厚知道瞒不住他,说:“怀勇那家伙犯浑。”

    刘忠义笑道:“我一猜就是这事,他没得手吧。”

    梅仁厚摇摇头。

    刘忠义往火堆里加了些树枝,梅仁厚用手中的树枝拨弄着,火苗蹿了起来,把他的脸映得通红。

    刘忠义看到梅仁厚的脸色很不好,知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的生气,开口道:“老爷,你还在生怀勇的气?他就是那号人,你别跟他认真计较。”

    梅仁厚没吭声。

    沉默半晌,刘忠义压低声音说:“老爷,咱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梅仁厚抬眼看着刘忠义。

    “咱们很可能走错了方向。黄昏找水时,我四下瞧了瞧,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丘,一两天恐怕走不出死人滩。咱们的水和干粮都不多了,得想个法子。”

    梅仁厚也正为这事忧愁。“老刘,你点子多,给咱想个法子。”

    刘忠义说:“把干粮和水集中起来,统一分配。免得再闹内讧。”

    梅仁厚猛一拍大腿:“这是个好点子!”

    俩人商量着明天行军的方向和路线……

    不知过了多久,在暗黑色的远方,有了一抹绛紫色在悄悄淡淡的泛起。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绛紫色渐渐地在天地间连成了一条线,把无尽的黑暗剖成两半。不知不觉间,远方那条绛紫色的线开始弯曲,聚拢。

    一弦火红如破土的幼牙,披着绛紫的外衣不屈不挠地从沙漠中升起。

    梅仁厚扔掉手中的树枝,站起身来:“老刘,集合队伍,咱们趁凉走吧。

    刘忠义把士兵们从熟睡中喊醒,集合起了队伍。梅仁厚站在队列前,一脸的冷峻,用威严的目光把队伍扫视了两遍,沙哑着嗓子说:“弟兄们,咱们走进了死人滩,一天两天不一定就能走出去。

    从现在起,全部的干粮交给怀勇;水,交给忠义,由他俩按我的命令统一放。谁也不能多吃一口,多喝一口!”说罢,他摘下挎在腰间的水壶交给了刘忠义。

    有水有干粮的团丁虽然十分不愿意,但还是都服从了命令,把水壶和干粮袋分别交给了郭怀勇和刘忠义。

    梅仁厚又扫视大伙一眼,提高声音说道:“弟兄们,现在咱们还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咱们要象亲兄弟一样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有福同享,有难共当。有天大的困难咱们一同担当,说啥都要活着走出这死人滩!”

    这时火球似的太阳冉冉从地平线升起了,先是一弦如弓,继而半圆,而后渐渐地圆润丰满,千丝万缕的与死人滩相连。

    死人滩的日出实在迷人壮观。梅仁厚凝望着东天,他无意欣赏日出,而是在确定行军的方向。

    从昨天早晨开始,他一直怀疑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否东方。他拿出地图,刘忠义和郭怀勇凑过来,三人看了半天,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他们现在身处何处。

    梅仁厚收起地图,说了声:“出吧。”

    刘忠义说:“老爷,弟兄们太疲惫了,多少给吃喝一口吧。”

    梅仁厚略一思忖,便命令给每人喝一口水,半块锅盔。在士兵们分吃锅盔时,他把秋妹子三个带到一旁。

    随后他向刘忠义要了一壶水,又跟郭怀勇要了一块锅盔。刘忠义和郭怀勇不明白他要干啥。都瞪着眼看她。

    梅仁厚来到秋妹子三个跟前,扫视她们一眼,举起手中的水壶和干粮,说道:“谁说出走出死人滩的道,这壶水和这块锅盔就归谁。”

    三个冷眼看着梅仁厚手中的水壶和锅盔。梅仁厚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三个看了一眼梅仁厚手中的水壶和干粮,很快扭过脸去,似乎不屑一顾。

    秋妹子看了梅仁厚一眼,眼里闪出一丝别样的东西,但稍纵即逝。

    梅仁厚走到她的眼前,竭力把声音放得很温柔:“你说吧,我绝不难为你。”把手中的水壶和干粮递到她的面前。

    秋妹子没有看水壶和干粮,只是望着梅仁厚,目光里充满着怀疑和不信任。

    梅仁厚看问不出什么结果,准备收起诱供品,忽然现达美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心里不禁一喜。

    他走到达美面前,让达美说。

    “长官,先让我喝口水吧。”达美一双目光温柔多,声音也软绵绵的使人不忍拒绝。

    梅仁厚有点迟疑。

    “长官,喝口水我就说。”达美又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任谁都会怜香惜玉。

    梅仁厚把持不住,把水壶递了过去,达美眼里闪出一丝狡黠的亮光,接住水壶,拧开盖子,对着嘴就灌。梅仁厚急忙说:“只许喝一口!”

    达美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一个劲的往嘴里灌。梅仁厚慌了,急忙抢过水壶,厉声喝道:“快说!”达美长出一口气,说:“我不知道。”

    梅仁厚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说不说?”

    “长官,我真的不知道嘛,你要我说啥哩。”

    梅仁厚气急败坏,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达美的嘴角流出血,温柔的目光刹时变得仇恨起来。梅仁厚说,他是头一次下手打女人,他实在是气极了。

    这时,郭怀勇过来说:“连长,把这个骚娘们宰球了!”

    梅仁厚强按心头的怒火,摇了摇头。理智告诉他,这几个女俘可能真的有用,不能杀她们。半晌,他转过身,黑着脸大声命令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