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敏福山庄,而是在使团驿站。她倍感欣喜,终于摆脱那混蛋的魔爪了,至于怎么回来的,她不感兴趣。

    现在什么时辰了?白黎若从床上弹起来,抻了抻懒腰,推开窗户向外望了望。今天的阳光真舒服,照在身上暖暖的,像母亲一样温柔。

    阿嫲?

    十年前叶氏满门被屠,阿嫲收到消息迅速从北国赶回中原,此去再无踪迹。父王多番打探仍无所获,父王担忧阿嫲,食不下咽,思念成灾,日日神情恍惚。直至最后抑郁西去,都没找到阿嫲,更别说相见。

    阿嫲,你到底在哪里?

    父王走了,你也走了!这世上只剩下阿黎跟哥哥相依为命了。

    生不同时,死分隔天涯。

    愿我们来生能再重逢,我们一家人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璃月老远就注意到窗边的人,只见那人神色愈发的凝重,面目越来越狰狞,应该想起了悲伤的事,并且深陷其中不能抽神。

    一国公主平素征战沙场,没功夫伤春悲秋,如今空了悲从中来。璃月自是心疼,没忍住叫了一声。

    “公主,您醒了?”

    “嗯!”白黎若猛然在遐思中回神。

    “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四!”

    “不必弄吃的,我要出门!”

    “公主,你要去哪?”

    不等璃月问完,白黎若提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后,白黎若在一家大院门前停住了,一眼看过去,四周满目的疮痍,杂草丛生,一片荒凉。门正中间的牌匾脱落,一角固定在廊檐上,其余在半空里荡来荡去。

    白黎若纵身一跃将其摘掉,厚厚的灰尘,蜘蛛网裹了好几层。她极为细心除掉污垢,两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叶府”赫然显现,她把它放在怀里抱了好久,之后又重新挂回去。

    她的行为,好巧不巧落入另一个人的眼中。那人坐在马车里盯着叶府外的陌生女子,准备下去阻止,但被她的举动惊到,不得已暂缓下车。

    “公子,您不拦住她?”一个书生模样的侍从不解道。

    “不急,我们再看看!”

    “公子,她进去了!”

    “天成,你再嚷嚷就回去,以后我定不带你出门。”男子不悦道。

    “公子,我知错了!”天成嘟嘴。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男子拎起剑,紧跟白黎若。

    “公子,您怎能丢下我?”天成冲着男子的背影大喊。

    白黎若抓起门把手,上面积满了重重的泥灰。仅仅八年,扬闻天下的叶府残破不堪,叶家至亲成青烟,而刽子手仍逍遥江湖。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滋味,白黎若不能接受,想要为亲人报仇却不知从何下手。

    叶府里面稍好外面,起码还能寻见路。白黎若撸起袖子,将挡道的野草一一拔除,终于可以向里进发,大约三十步抵达前堂,红褐色镂空雕花门,由于常年风雨浇淋,边缘发青发黑,呈菌态分布。

    白黎若扶着摇摇欲坠的门框,这里她做梦都想回来,如今回来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簌……簌……簌……簌!

    泪一滴穿插一滴砸到地面,尘土飞扬,迷了白黎若的眼。

    她哭了!她是谁?十年前叶氏大大小小无人存活!她到底是谁?一直隐在暗处的男子现身。

    “姑娘,你不属于这里?”

    白黎若瞥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没有任何回应,继续往前走。男子见她无动于衷,也跟着她走。

    二人穿过前厅,偏房,拐了几条巷,最终歇脚叶府祠堂。

    白黎若拾起散落地上的陈香,点燃正要插进香炉里,不料,被身侧的男子打掉了。

    “你这等来历不明且不干净的女子上香,岂不玷污了这里?”

    白黎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颈脖的痕迹让人误会她不是清白女子,她依旧不理会,捡起香双膝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你到底是谁?”男子被她的固执打动,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是谁重要吗?”白黎若反问。

    “你是谁当然重要!因为这是叶府的灵堂,可你不是叶家人!”

    言外之意,她是外人!白黎若像是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笑话。

    “就算我不姓叶,难道我就不能来上香?这规矩你定的?”

    “叶府一直是我在打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到底有何居心?莫非替你祖宗赎罪?”

    “赎罪?公子还是高看我了!”白黎若冷冷一笑,眼里无丝毫情绪。

    男子一再忍让,没想到对方竟不知趣,逼得他下逐客令。

    “若是赎罪,那就免了,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不离开,公子要杀了我?”

    “你!”男子想被蛊惑一般,居然把剑抵在白黎若的脖子上。

    白黎若轻蔑一笑,懒得跟这人纠缠,掏出手帕轻轻擦去灵牌上的灰。

    阿公!

    白黎若的手微微颤抖,她想不到意气风发的阿公,唯一留给她的只有这个小小木牌,悲伤无法言喻,不自觉眼泪跌落,打湿了牌位。

    “你究竟是谁?”这不是外人该有的行为,男子对她越来越怀疑。

    白黎若默不作声,当她拿起叶宸羽,叶宸晨,叶琉漓三人的牌位时颓委瘫到地上,恸哭不已。

    十年前,他们还是孩子,那些人怎可如此残暴无情,怎连一个小孩都不肯放过。白黎若眼底尽是杀气,灭我亲人者,我找到你们,就是你们的死期,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男子惊愕,她是不是叶氏的幸存者?若不是,她为何这般伤悲?男子心软,蹲下身扶起她。

    “姑娘,逝者已逝,节哀吧!”

    “节哀?说的好听,他们与你非亲非故,当然你会无所谓。”

    白黎若恨恨看着他,八年前未能见亲人最后一面,之后奔走疆场一再被耽搁,她的心情,她的伤痛,他一个外人怎会懂?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妄下结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我自以为是?你还妄自尊大!”

    “狗咬吕洞宾!”

    男子忿忿甩袖,不再管她,上了几柱香后,怒气冲天出了叶府。

    天成见自家主子满脸怒火,不明所以的问道:“公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呢?记得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闭嘴!我们回去!”男子最不喜欢别人打探他心思,说话自不客气。

    “吃瘪了!”天成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还不快走!”

    “公子息怒,咱这就走!”

    狗耳朵真灵!天成腹语,鞭子狠狠一甩,马儿飞快的离开了叶府。

    呜……呜……呜……呜!

    哽咽声断断续续!

    白黎若在叶府待了许久,黄昏时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使团驿站。

    璃月知她心情不好,只简单说了明天要进宫。白黎若没心思管,让璃月自己看着办,便闷头进了房间。

    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