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

    “楚管家,侯爷在吗?”

    蒋升被萧衍的心腹——楚暮寒领进府内,每一步他都走得胆战心惊。这萧府他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来拜访一次的,熟门熟路犹如自家,但今日他觉得这里格外的森冷。

    “蒋大人,这一大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楚管家,您说笑了!鄙人今日前来是为公子一事!”

    “公子?什么事惹了我家公子?”

    “楚管家,快带我去见侯爷,这事只有侯爷出面,才能解决的!”

    蒋升卖关子,只说找萧衍有重要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则不肯透漏。

    楚暮寒火大,这蒋升每每来都没什么好事,本想探听一下,结果屁都没打听来,挠的他心痒痒,恨不得立马撕了蒋升的嘴。他虽讨厌蒋升,但事关公子,他不敢再耽搁,带着蒋升疾步移到萧衍的书房。稍顷,楚暮寒杵在门外轻声叫到。

    “老爷,京兆府尹蒋升求见!”

    楚暮寒足足等了一刻钟,见萧衍没有吱声。老爷,不在书房?他缓缓推开门,小心翼翼踱步进去。

    萧衍的书房乍眼一看,略显空旷幽深,阴阴冷意迎面而来。但随处可见的古玩,诗画,各式书籍,整齐有序放在各自该放的地方。

    一尺见方的桌上铺满了宣纸,上面墨迹未干,字体敦厚入木三分,犀利又带飘逸洒脱,寥寥几字可见弄墨人钟情书法和一丝不苟的追求精神。

    书桌右侧下方的地面上,有一狐裘坐垫,垂直上去有一矮桌上,放着一架由天蚕丝,桐木制成的琴,被擦拭的锃亮纤尘不染。这琴应该有些年头了,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是看不出的。信手拨弄它几下,琴声醇厚悠扬轻快,绵密回味无穷。

    楚暮寒挤眼,透过昏黄的光线寻着萧衍的身影。此刻,萧衍慵懒地躺在摇椅里,眯眼捧书细细品味,并未留意楚暮寒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爷,蒋升求见!”

    蒋升?他有何事?

    萧衍瞥了一眼门外,蒋升一脸惊慌失措站在那里。蒋升来做甚?萧衍不屑,继而将手里的书扔到桌上,啜了口茶,凤眼微眯道:“让他进来!”

    楚暮寒领命疾步带着蒋升进了萧衍的书房,“老爷,人带来了!”

    “你先下去!”

    楚暮寒识相退出去,萧衍仍旧半卧在椅子里,眼微闭,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死死盯着蒋升。

    “蒋大人,今日刮了什么邪风,把您给吹来了?”

    蒋升身子一顿,这老狐狸真不是好对付的,他掩了掩内心的慌乱,有条不紊地将昨日京兆府衙里所发生的事一字不差转述给萧衍。

    “什么?凌风被人打伤了?蠢猪,为何昨晚不来禀报?是谁做的?”

    萧衍面目阴冷,执起手边的茶盏猛砸到地上,顿时,滚烫茶水,零星的碎片四溅,还有一些都溅到了蒋升的身上。他连滚带爬伏在地上,先前的掩饰功亏一篑,他战战兢兢移到萧衍的脚下,“下……官,还没……查清!昨……天打点好一切,天色已晚,怕扰了大人休息,没敢前来!”

    “好大的胆子!公子如何?”

    如果情势严峻,照蒋升的性子,估计昨夜萧府会鸡飞狗跳的。萧凌风进京没几日,整宿不归,萧衍知道他生性顽劣,索性不管随他去。

    “侯爷!公子郎中看过了……”

    “那本侯是不是为你备份儿礼?!”

    “为侯爷分忧,是小的福分!”

    “哦?你说……押解凌风的是昭浔身边的人?”这昭浔打什么算盘?难道他不知道萧凌风是本侯的儿子吗?还是他故意演这么一出?还是他准备拿萧家开刀?萧衍在思考刚刚蒋升说的话,究竟有几份可信度。

    蒋升谨慎抬头,萧衍似乎是在猜测他的话是否可信。他思虑片刻忐忑回应道:“下官……不敢!是陛下身边的小顺子亲自送来的。下官不敢……有任何隐瞒,请侯爷明鉴!”

    蒋升有些品性,的确难登大雅之堂,但他的心思自己还是清楚的。如果他有一句假话,或存不该有的心思,萧衍立马让人了结他的娘亲。

    萧衍想了想站起身,毕竟蒋升还有把柄在他手里,晾他也不敢翻腾,“蒋升,本侯就随你看看!如果不是,休怪本侯不客气!”

    蒋升看情况下菜,略略欠了欠身道:“侯爷,您请!”

    萧衍带了一群随从,浩浩荡荡从萧府出发,赶往京兆衙门,这阵仗完全不输昭浔。蒋升也屁颠屁颠,跟在萧衍身后,替他忙前忙后。

    萧衍找了半天,不见萧凌风,微微蕴怒道:“蒋升,你不会真把凌风送进地牢里去了吧?”

    蒋升听见萧衍直呼他的大名,这老狐狸,看来以后,想要抓住萧衍的把柄,就得从萧凌风下手。

    蒋升悄无声色斜了一眼萧衍,故意拖延道:“侯爷,请随我来!”边说,蒋升边引路,穿过后院密密麻麻的小竹林,来到一处少有人来的,装潢还算考究的雅阁旁。

    萧衍随意看了一眼,这小阁还挺隐蔽的,越往深处走,别有洞天。阁楼里名贵的字画,奇宝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一些稀奇的东西,萧府也不曾有。他蒋升是如何弄到这些的?萧衍眉头皱了皱,他也常来京兆府,怎么就没注意到,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地方?看来这几年,自己都被蒋升憨厚老实的外表给骗了。

    萧衍咬牙切齿,握住的拳头,紧了又松了,悠悠冒了句:“蒋大人,这雅阁果真是藏龙卧虎的好地方?”

    蒋升知道,萧衍这老狐狸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在打自己宝物的主意。蒋升投其所好道:“侯爷喜欢什么,待会儿走时,请随心拿!”说完,蒋升压住心里的不满,萧衍是谁?堂堂国丈,就算自己此刻不将自己心爱之物给他,估计他也会有办法拿到的。

    萧衍半推半就,“既然蒋大人都发话了,本侯就不客气了,快带本侯去看看凌风!”

    宝物的诱惑是在太大,堂堂一品军侯都经不起,何况其他人呢?蒋升拢了拢衣袖,抬手指向窗柩旁的一个大床说道:“侯爷,公子在那!”

    萧衍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这还是他的儿子吗?脖子上一道乌黑发紫的血痕清晰可见,晃得他睁不开眼。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撒野?如果让我揪出来,绝对会让他不得好死。

    萧衍面罩寒霜,小阁里的上空俶忽乌云密布,气压顺势低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蒋升只觉森森冷气直蹿,搅得他心突突,每一次跟萧衍交涉,都觉得自己少活了几年。他额头汗岑岑,颤微微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牙齿咯咯响:“侯爷……公子……被送来时,已经成……这样了!下官……请了……大夫看过,说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萧衍的脸黑到天际一声厉喝:“来人,重打蒋升二十大板。立刻进宫请太医简昱珩,速将公子扶进马车。”

    萧衍一声令下,几个奴才架着蒋升,当众行刑。蒋升抓着萧衍的腿狼嚎鬼叫,“侯……爷,饶命!小的知罪!”

    “知错?用力的打!”

    蒋升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二十大板!萧衍你够毒!咱们走着瞧!

    萧衍居高临下俯视蒋升,且狠狠踩着蒋升的屁股,“下次可不是几板子的事了?!我们回府!”

    蒋升腿脚酸软,屁股差点开花,勉强扶着腰身送萧衍一行人出了府衙。萧衍从进京兆府到出京兆府,脸色一直很难看,一直紧绷着。奴才们知道他正在气头上,都有自知之明,谨慎搀着他进马车。

    原本已进轿的萧衍,突然脚步一顿,一个箭步到蒋升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尖大骂:“你这狼日的,本侯命你两日之内查清此事,不然你提头来见,也别妄想攥住你的宝物了!”

    珠宝?蒋升恍然大悟,萧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兑现刚刚的承诺。他给身边的一个奴才使了个眼色,那奴才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就取出了萧衍看上的珍宝,递给蒋升。

    那是一个罕见的西域夜明珠,一到晚上就会发蓝紫光。蒋升历经波折,好不容易从西域商人手里弄来的,刚到他的怀里,他还没捂热,现在却要拱手让人。蒋升不服气,敢怒不敢言,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怎么?蒋大人不愿意?”

    萧衍看出蒋升不舍,故意拿话呛他。出乎蒋升的意料,萧衍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这颗明珠,神不知鬼不觉将它藏进了袖口。那动作迅速完美,堪称抢东西的翘楚。

    蒋升暗暗白了一眼萧衍,这老东西,儿子伤成这样,居然还有心思琢磨宝珠。骂归骂,但蒋升该行的礼还得行,“侯爷,您慢走!”

    萧衍大摇大摆晃进马车里,临了不忘回头瞅一眼蒋升,死东西,总有一天你所有的宝贝,都会是我的。蒋升被那一记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依旧规矩低头哈腰,目送萧衍一行人离去。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不知这一品军侯。要压死多少人才肯罢休?这烂摊子终于甩出去了!就算皇上找麻烦,也应该找不到他——蒋升头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