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恺恭敬地盛了出来,然后把盛好的放在桌上,态度挑不出一丝问题。

    他能混地如此好,不是没原因的。

    许云深皱着眉,用勺子舀了些,尝了尝然后放下了。

    味道也就那样嘛,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段秋水和花花吃得极为开心,甚至还盛了第二碗。

    许云深突然想到什么,问:“这要钱吗?”

    “不需要的,尊敬的客人。”乃恺并手放在肚皮上,仿佛鼓起的肚皮成了架子,“这些吃食的钱款包含在了房费上。”

    “这些?”许云深挑眉。

    乃恺笑了下:“是的,还有许多特产美食,客人您想要的话我可以给您拿来。”

    “噢,不……”

    “拿来吧。”

    “拿来拿来!”

    有时候,男人和女人小孩的意见是不可能达成一致的。

    ……

    乃恺恭敬地退了出去,顺带收拾好了狼藉的杯盘。

    许云深看了下帐篷的另一头,只有一张大床,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睡吧,我到外面去转转。”

    说完他也没等回应,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留下了面面相觑,嘴角带着食物残渣的二人。

    门口的避风处有两层,中间隔了一道通道。

    里面是一层又厚又长的棉制帘子,外面是两扇能够顶上的门。

    自然只有这种接待外来客的帐篷是这样,自己人住的就只有一层隔风。

    他们的帐篷处在部落第三环的位置。

    部落以酋长帐篷为中心而建,总计有五环,三环算是不内不外的位置。

    许云深感受着未曾停下过的寒风,眼神不由先飘到了天上,再拉了一条长长的线,到了地上。

    天上万里无云,星辰锦簇,有着各色光芒。

    幸好亮度不高,也不会影响到地面。

    这些迁徙到草原的唐人,仿照着蛮族的生活方式,反而发展出了另一种形态的文明。

    虽然说着同一种话,用着同一种文字,但是异族之感已经极其显然了。

    许云深稍微有些担心,不知道是否唐国会因为这个“明智”的统治措施,而在久远的未来,自食恶果。

    他往外走去,掠过一座座帐篷。

    寒风影响不到他分毫。

    过冷,或者过热,都会自动激发他的身体潜能,让许云深无视外界。所以,微热和微冷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目前他也就这个能力,保留了下来。至于金刚之躯,早已如秋风中的蝉,了无生息了。

    “入世,是否意味着向世人妥协?”许云深直接席地而坐,看着五光十色的天空。

    “先前我因为实力不再,下定决心要入世,抱团借势以自保。不久之后就向定王向好,算是结下了第一个政治上的盟友。往后,又因为小事与吴家结仇。不过,同时与朝中大员冯元和恩静公主交好,也算是有得有失。”

    “吴家算是得罪惨了。”许云深摸摸脑袋,不过他也不后悔。

    “到了现在,作为钦差来极北道巡游。刚入极北道,踏上舒州府,就遇到了死人街这种地方家族擅权的事。许家作为二品家族,与定王必然有所相连。想必他们也是因为我与定王有善缘,才退了一步。”

    “如果有得选择,我必然是会让涉事者,或者是参与者都付出代价。但是,陷于人情,陷于政治,我只能选择退一步,当作无事发生。想必许家部分人也对我很生气吧。在他们地盘上杀了大公子,还迫使家主退位,最后我还毫发无损,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们气,我又何尝舒服了呢?”许云深往后一仰,躺在地上,“这件事双方都没讨得痛快,所以你们当初又何必作出那些肮脏事呢?”

    许云深有些不解,不知道这些家族脑子里怎么想的。

    怀善于民,对统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他们就不怕百姓揭竿而起?

    等等,拿什么反抗?

    许云深有些悲戚:“有些修为的都去为许家服务,来获取更多的利益。这里的老百姓,不像长安之中,二境遍地走。能有个修身境就了不起了,更遑论年龄一大,无所支撑然后修为退化。”

    “拿什么反抗呢?修行者都成了恶龙,成了统治者。”

    “要是没有修行就好了,那样,普通老百姓揭竿而起,也能推翻这种家族……等等,那为何不可让朝廷来管制呢?但是,世家和王爷为一大害啊……他们就像树冠,包庇着下面的人。只要底下输送,养分,他们便对底下不管不问。”

    许云深有些愤怒,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存在不知道多久了!

    死人街这种现象,也有过不知道多少起了!

    “难怪普通人对科举取士和当兵如此看好和重视,”许云深想起了好几张面孔,“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啊……”

    想到这,陈白衣的种种举措在许云深的心中流转。

    在这一刻,许云深与他的这个敌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原来他早已看到了艰苦中踽踽前行的百姓,然后一直为了百姓的生计而奋斗。

    我是为什么和他为敌的呢?

    太子党。

    许云深叹了口气。

    原来他们之间的碰撞,无关政见,只关立场。

    “天下哪有那么多对与错,都是庸人自扰,俗人自判。”许云深翻个身,脸贴着草地,些许的牧草挠地他鼻尖有些痒。

    因为不怕冷,他的身体也就逐渐放松,直至昏暗。

    ……

    雄鸡唱晓天下白。

    自然是没有雄鸡的,只有牧人赶着羊群的声音。

    不过这也足够惊醒许云深的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稍稍定了定神,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草地上睡着了。

    许云深苦笑着拍拍身子,拧了拧衣服,出了许多水。

    他躺着的地方,积雪已经被捂化,留下一大片印记。

    自然,不少水钻到了他的衣服里。

    许云深稍稍拍了两下,感觉已经没什么异常了,就往回走去。

    到了帐篷处,他推了推木门,发现里面已经锁上了。

    估计是段秋水等到深夜,看他没回来,就把门锁上了。

    毕竟一个女子加一个小女孩,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哪怕段秋水战斗能力过人,她也不敢赌是否有人趁她睡着,下什么阴损手段。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还怕蒙汗药——

    “我回来了!”许云深喊了一声。

    旁边几个帐篷倒是先传来了骂咧咧的叫声。

    里面的棉布帘子打开,露出了段秋水的身影。

    她走进,责怪地看了眼许云深,同时轻轻嗅了两下,纠结道:“你在草地上睡着了?”

    “想事情出神,一不小心就……”许云深讪笑两下,忘了段秋水的天赋。

    他本来都想好了借口,把这件丢人的事盖过去。

    “真是……不知道是羡慕你身体不惧寒暑好,还是嘲笑你好。”段秋水打开了木门,“进来罢,去里面换身衣裳。”

    许云深走过通道,打开帘子,扑面而来的是只属于冬天室内的暖烘烘的气味。

    花花好像也醒了一会了,甜甜道:“欢迎哥哥回来……”

    虽然她说得很甜,但许云深总有种面对死人的诡异感觉。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许云深晃晃脑袋。

    然后他道:“花花,你先去通道一下,哥哥要换衣服。”

    “为什么呢?”花花歪头问。

    许云深义正言辞回:“男女有别,而且姐姐就在外面,你去找她。”

    “好吧……”花花有些不情愿地穿起了衣服,嘟囔道。

    然后朝外开心地用小步跑去,路过许云深还小声说了句:“不就是多了个小“弟弟”嘛,我还吃过呢……”

    许云深被口水呛了下:“要赶紧把重塑她三观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他利落地换上一身颜色一样,款式差不多的衣服。

    许云深的衣服比较单调,一系列的黑色和灰色,同时还便于运动。

    别看它们不起眼,可是在天一阁定做的呢!

    注:天一阁是著名的女装店和女子用品店。

    所以他的这几款衣服,不约而同的有些束腰和修身……

    是阮眉织推荐他去的,说是有折扣。

    骨子里的节约(抠门),让他直奔天一阁而去。

    还别说,他穿上之后,自我感觉挺良好的。

    就是别人的眼神有些奇怪。

    回到现实。

    段秋水已经和花花去洗漱了,而许云深不需。

    于是段秋水在《羡慕许云深的若干条目》中又加上一条:不用洗漱。

    天知道女子洗漱和洗澡有多麻烦……

    修行者也不能免俗——除非是文道和自然道这种气道。

    许云深在原地等了半小时,才等到她们回来。

    “怎么那么久?”

    “洗漱的地方有点远,在五环那边,还要排队。”

    花花的小脸也有些不高兴,说明她也觉得排队让人有些不快。

    “尊敬的客人们,您们真是勤快!”乃恺才从紧靠着的帐篷中出来,有些睡眼惺忪。

    他打着哈欠:“是否要我带路,带您们去用早餐的地方?”

    “不用,刚刚打听洗漱地方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玉中歌似乎有些不满。

    乃恺面不改色,一句话让玉中歌没了脾气:“赞美您与美貌并行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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