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公子结结巴巴地陈述中,一个黑暗的事实被缓慢揭开。

    但凡有人还是人,有欲望的存在,那人的集结之地,便会有黑暗与阴影。舒州府也不例外。

    作为执掌舒州府已久的许家,他们的根系早已深深扎进了这片土地。无论是顺从也好,反对也罢,都会被许家汲取着生机。

    在这里,王爷大于皇上,家法大于王法。

    虽然与长安仅仅隔了一片湖,但这里的百姓对王权和长安是没什么感觉的。

    纨绔膏梁,纵声犬马,醉生梦死。他们过得随心所欲,恣意妄为——当然,是在地位低于他们的人面前。

    死人街的原名并非死人街,而是一条寻常的街道。

    本来这条街上存在着一些寻常的住户,或是开店,开铺子,亦或者就是民居。

    其中还有一名官员,姓花,时任舒州府刺史。

    他正是花花的父亲。

    许云深在询问花花名字的时候,花花只是“花……”“花……”地答不出来,于是就喊她花花了。虽然她还有些不愿,想要再回忆回忆。最后她还是没坚持想下去,撇撇嘴跟着吃饭了。

    花刺史就住在这条街,也经常在百姓面前出现。

    久而久之,舒州府府首的百姓们都知道刺史很平易近人,好说话。他时不时便帮邻家的孤寡老太打扫卫生,视若本家。但凡是街坊们有所小求,他都笑呵呵地应下。

    有人问他:嘿!花大人,怎么你一天都这么闲呢?好歹是个六品的一府刺史。按理讲应该在府衙处理政事的。

    他总是会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帮忙干活。

    什么事许家都做了,哪还需要他这个外来的,空降的刺史?

    花刺史现在也就盼着任期结束,许家能够看在他很“懂事”的面子,说上两句好话,让他的仕途再长长。

    起先他也起过反抗的心,一连几封奏折都被扣下,自己被软禁,然后花刺史就心灰意冷了。

    天高皇帝远,千里湖水清。

    但是有一天,在他目睹了许家大公子(也就是现在被许云深恐吓的这个软脚虾)的所作所为,花刺史再也不“懂事”了。

    他当即站在大街上,身形笔直,慷慨激昂地抨击许公子的各种作为,列举了十大罪。

    因为,他看到了许公子等人,就在街上,把一名路过的清秀女子拖入小巷子中。待到他们笑着出来,那女子却没了声息。花刺史走了进去,女子浑身赤裸,衣物已被撕碎,一片狼藉,两眼翻白。

    花刺史瘫坐在那呆了半天,然后泪流满面地把衣服给她披上,送回了家。

    在看到她家父母眼中燃烧着的怒火,但是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的举动,花刺史彻底炸了。

    像是一个火星扔到了秋季陈放已久的干草堆。

    燃烧了起来。

    他义愤填膺,回家拿出纸笔,发挥了平生所学,洋洋洒洒写下悲愤的千言状令。

    在他伙同着百姓在街上游行,准备前往府衙示威的时候,一道羽箭贯穿了他的胸膛。

    花刺史一倒下,本就即兴聚集起来的人群也就哄然而散,只留下原地一个半跪着的不甘的身影。

    他的脸上流着泪,手上攥着被血浸染的纸。

    许公子悠悠从府衙里走出,扇了已经死去一会的花刺史两巴掌——因为他觉得瞪着眼的花刺史很扎眼。

    因为这件事,许家给花刺史盖上了“聚众谋反”的帽子,直接派兵围了他住着的一条街。

    官府仿佛是为了宣泄前段时间,因为无能而使暴徒血洗本地百姓的狂怒,把一条街的百姓都判为同伙。

    他们,哭喊了半夜。

    他们,杀了半夜。

    然后尸体都被扔在门口屋子。

    让小孩食尸而生,是许公子的主意。

    因为现任家主极为宠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于是,也没什么人反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孩子们被关进了满是尸体的屋子。

    有些孩子想跑出来。

    然后也成了尸体。

    剩下的孩子在经历了几夜的无助和绝望之后,极度饥饿的驱使下,咀嚼的声音便一阵阵传来。

    起初许公子差人帮他们削好肉片,到后面,就扔下一把刀。

    “你们自己动手吧。”

    无间地狱。

    ……

    许云深长吁了一口气。

    他被沉甸甸的已经埋在昨日的事实,塞得有些心口压抑。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有人能死。

    先前他因为许老的存在,还对这许家抱有一丝希望。

    没想到前不久,就发生了这种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诚不欺我。”许云深坐在凳子上,像是自语,又像是想得到段秋水的回答。

    段秋水手中的剑已经数次在许公子的脖子上摩擦,拉出了一道道血痕。但是他事情还没说完,她就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杀意。

    她疑惑地看了眼许云深:“公子的意思是……”

    “昨天的许老。”

    段秋水幽幽地看着许公子:“这事,许老没有阻止?”

    “许老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出面。”许公子咽了口口水,他觉得段秋水盯着他的举动,比直接拿剑架在他脖子上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毕竟肉体上的能够适应,然后无视,精神上的不行。

    “小事!”许云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好一个小事。”

    然后他猛地一收笑意,冷冷道:“杀了他。”

    “等一下!”却是稚嫩的声音救下了生命短暂的许公子。

    许公子感激地看了眼那个小姑娘——花花。

    “哥哥,能不能让我来?”花花冲许云深撒娇。

    虽然撒娇的内容有些异常……

    许云深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懂怎么杀人?”

    “应该……和前面吃东西的时候,差不多吧?”花花掰着手指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吃东西?

    许云深想了下,猛地回忆起来花花是唯一靠食尸存活的小孩。

    他有些心情复杂,本应天真无邪成长的女娃,现在却是这等样子。

    段秋水想了下,从大黑包中拿出飞刀,因为这应该是花花唯一拿得动的武器了

    花花拿过飞刀,狭黠一笑,竟然有一股机灵劲,接着朝许公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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