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为开国初期所建。

    当时大唐与蛮族战争胶着。战争鏖战时,对方忽然冲出一批悍勇之士,视死为无物,锐不可当。虽然战阵和指挥尽皆不强,奈何个体实力强大,让唐军吃了一个大亏。后情报传来,这批人皆为蛮族斗兽场百胜战士。于是大唐内也仿造了一个竞技场,鼓励国民竞争。虽然饱有非议,但竞技场血腥搏杀下来的将士的实力有目共睹。

    于是国内便坚定推行,并且加大奖励措施,这些年在民间颇为盛行。原先只有长安有,到现在,许多地区也兴建小的竞技场。黑暗血腥下带来的便利和利润让许多权贵难以反对,而反对者多是衣食无忧的儒士。

    隔日。

    许云深便兴冲冲地赶到竞技场,不料受到了阻碍。

    因竞技场火热,参与者数不胜数,于是诞生了一种选拔制度。想要参加,有三条路:一是有权贵担保进入;二是交予报名费;三是通过实力验证参加。而三条路尽皆需要排队,能够提升排队优先级的有财力,势力,实力。

    而许云深……前两条路都走不太通,只有最后一条可行。前面测试的人也颇多,还需要排队半个时辰。

    于是他此刻只能坐在竞技场的观众席,盯着底下暗红色的地面发呆。常年浸血,灰色的地面也难以清洗,场方就随它去了——反正也只是厮杀,不是卫生评比。

    观众席没有坐满,大概只有一半坐了人。只因这里整日都有厮杀,除了逢年过节不开放,平常的把戏长安观众已经看得腻歪。若有强力人士参加或者有看点的比赛,场方则会将其稍稍延后,并在大街小巷宣传一番,然后竞技场便挤得满满当当。这项原始而血腥的娱乐已经浸入了长安人的骨子里,充满了血性。

    说是现在人不多,但按竞技场庞大的体积,此刻也有二万余人观赛。

    观众热烈的欢呼声中,下方两边便各自出来一道渺小的身影。

    较远的位置,场方会免费配备望远镜以供观看。

    遥远的自然门内。

    “这消息可曾证实?”玉石抖了抖嘴上的八字胡,神色有些惶恐。

    玉石是自然门现任掌门,玉中歌之父。他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接待自己的暗卫。

    自从他投机获得上任掌门的赏识后,长袖善舞,不停造势,终于坐上了掌门的位置。而上任掌门,转眼间便被他遗忘,去世后都没去祭奠过一次。暗卫是他增设的控制门派的手段。

    原先还有些人气的自然门,在暗卫的控制下,真的变成了一潭死水。

    此刻听了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本就缺乏安全感的他愈发的坐立不安了。仿佛看到了某天自己就被愤然而起的弟子给刺死,毫无反抗之力。

    “气蕴天下啊……气蕴天下,这不胡闹吗!若是如此,这天下间能者辈出之后,哪还有老一辈的地位。这可……如何是好啊。”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玉石甚至放任玉中歌的叛逆,让她下山,不加任何阻挠和保护。为了权力,是连自己的女儿也算计了进去。

    自然门虽然为自然道执牛耳的第一宗门,但是走的是“精”的路线,门派上上下下只有数十人,结构也较为简单,易于管理。这自然是无法与关内道的各大野道门派相比的。

    暗卫跪在地上,此刻膝盖已经有些刺痛起来,但是他早已习惯这个主子的做派,一言不发地等座上的人摸完胡子。

    “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会。”

    “是。”

    “记得叫甲一在后日将门派各长老的动向汇报于我。”

    “是。”

    暗卫有甲乙两队,甲队对内,乙队对外。

    玉石泡了壶茶水,微微冷却后便直接对着壶嘴灌了起来——他一紧张便要喝东西,还要是烫的。

    茶水浸湿了他的八字胡,更多地随着脖子往下,打湿了衣衫,而他紧皱的眉头也稍稍放平。

    他坐回了位置,思索着,眼中放出了阴冷的光。

    然后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石啊,这些年你也累了,这门主就让年轻人来当吧,你也休息下。”

    “谁!”玉石一拍板凳,紧张地站起身,然后他看了眼屋内的身影,结结巴巴道:“太太上长老……您,还建在啊。”

    “门主我们已经定了:葛南妄。”

    “是。”玉石身体一阵颤抖,八字胡动了几下,没发出其他声音,沉默半天,只能深深地弯下腰,一如刚刚的暗卫。

    青山寺内。

    老和尚浇着院子里的唯一一株花,嘴里哼哼着:“嘿,这个天下沉寂那么久了,是时候来个猛料了。”

    洛无心微微侧头,没听清老和尚的话语,也没去追问。

    师傅最近一直喜欢自说自话了……也比以前显老了不少,明明离师兄下山才过不久。小和尚担忧地看着弯着腰哼着不知名小曲的老和尚。

    “诶你特娘的哪来的蚊子,还咬了老子一口!”老和尚猛地一抖身子,龙精虎猛地拍了一巴掌空气。

    阿弥陀佛……是小僧错了,洛无心微微低头,不忍直视。

    威武雄壮,不,大气的皇宫内。

    陈若一改平常,在御书房召见了陈白书。依他的习惯,不是上朝时间,他巴不得不当这个皇帝。刚开始还能有热情干下去,时间一久,皇帝这个繁重的担子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念于此,他总感叹:太祖可真是劳模啊。

    “拜见圣上。”陈白衣到了御书房。

    “这又没其他人,搞这些虚礼作甚,快起来。我可是有事问你。”私下里陈若也不会自称朕。

    陈白衣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指了指陈若身前的书桌。

    陈若一愣,捉摸着他的用意,道:“你是说要我大兴科举,扩大人才来源,来安抚天下人,从而达到稳定的效果?这法子自然管用,只是……”

    只见陈白衣摇了摇头,不言。

    “那该是……削藩以安他人?这可难啊,这几大王爷势力深厚,更别说还要靠两王镇守边疆,还有那些劳什子世家在吸血,也是可恶。”陈若注意到了自己桌子上写的一段话的中间一字:“镇”,猜测道,而提到世家时,愁眉不展,因为先前提到的兴科举便会触犯到世家的利益,很难实行开。

    陈白衣还是摇摇头。

    “那到底是啥?你再故弄玄虚我踹你屁股!”陈若展现了跳脱的性子。

    “你坐那,我站着,累,不能给我赐个座?”陈白衣微笑道。

    “你这屁股我踹定了。”

    “皇上不是已经有了对策么,上下策已得,只剩个折中之策也不需在下多言了。”

    陈白衣从无奈地从御书房出来时,洁白的衣袍的屁股处赫然有一个黑脚印。

    就为这,陈若还去外面蹭了一脚灰才回来。御书房的地面,按规矩,是不沾惹灰尘的。

    回到竞技场。

    等待半天的许云深终于接到了让自己去测试的通知。

    “你只需击打着这块石板,震碎另一边的纸张,实力高下按纸张捆数定。”测试人员机械地重复说了许久的话。

    说是石板,实际上是个石块。约有一丈之宽,成个长条状,只是不知为何会被称作石板。而石块另一头横放着一堆纸,约有十捆,挤在一排。

    许云深摸摸脑袋,心想着这实验难度还真高。

    他着实不知道用何技巧能够做到这种,在武子监短短几日并未学到,而文子监也没教授用力技巧,只是运用各种气。他用气如何做?气从何来?使劲吹石块么,怕不是会被当做神经给拉走。

    他苦着眉,无视测试人的催促,眼前一亮。

    没说要保持石板完整啊?既然如此,那便把石板打烂便是。许云深接受了这个长条状的东西是个板的设定。

    他走到石块的另一头,马步蹲下。

    运气。

    出拳。

    一道劲力迅速从石块这头传递到那头。

    然后石块与纸张便——轰然爆开!

    力量传递成一个喇叭形,只有开头的些许石头和最后方的一些纸张得以保存“全尸”,其余尽皆化为粉末。

    身上被砸了几块石头,头上挂着几张纸的测试人员呆着站在那。

    这声音不对啊?

    他定睛一看。

    哪来的石块!

    原来这长条石头是修葺竞技场用的,昨天放在这,而今天他迷迷糊糊地例行公事,也未注意。

    难怪前面几个来测试的走的时候脸色不对。他脸上冷汗。

    许云深却不知这里面的道道,只是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头上挂着白色的人。

    测试人员擦了擦脑袋的汗……和纸。

    该怎么解释呢?

    想了半天找不到遮盖的说法,他就照实和许云深说了缘由。

    “那我还要测试吗?”许云深挥挥拳头。

    “不用,壮士走好。”

    于是在许云深意料之外,又在他人意料之中的排在了极高的优先级。

    再过两位由权贵带来的人便轮到他。

    只是在等候室的许云深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因为他实力强劲,比赛稍稍延后用来宣传。

    于是来了人与许云深商定时间。

    他本身是无所谓的,在听说那场能够得到更高的“演出费”,便欣然同意。

    回到文子监的宿舍,只见公羊珉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愤愤地盯着自己,旁边还有倾听着什么的明。像是被当成了抱怨的对象。

    想起了自己作为的许云深尴尬地笑了笑,没等他开口,就一溜烟跑回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

    “你有本事用名字,你有本事开门啊!”公羊珉敲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许云深!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声音大了点。

    “你敢用我的名头去欺负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半晌,许云深未应。

    安静了有一会,房门才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光头,道:“那家伙走了没?”

    公羊珉冷笑着抱着手看他,道:“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