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进阶(十三)

    孙鹏举第一次认识到,95师把军统宜春工作站的大院子征用是一件多么赚便宜的事,如果不是95师把宜春军统工作站挤到偏僻的角落,纳入了95师的保护之中,今天晚上,军统宜春工作站就会有人送命。伯格曼26三十二响的连发,把军统宜春工作站的大门打出一个大洞,伸手进去扒开门闩,踢开门,数十把手电交织成一片,把军统宜春工作站的小院子照得出同白昼。

    能够弄出这番动静,绝对是杨二公子杨汉烈来了。来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的骑兵连,只不过不是骑着马来,而是坐着专列而来。从澧陵到宜春,一百公里,铁路部门只给了杨汉烈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一个半小时跑一百公里,每小时要跑出超过六十公里的车速,这个速度在古老的株萍铁路已经算是极速。因此铁路部门只允许这趟列车拉一个车厢,担心拉的车厢太多,速度太快,会把后面的车厢直接扔路底下去。

    一个车厢只能坐97人,杨汉烈不能带完他的全部骑兵连,只能把三个战斗排带上,后勤人员在家准备接风宴会。

    六十公里时速的火车不是一般的快,风从车窗外打进,吹到人脸上,生痛。杨汉烈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卡座里,小茶桌上摆了两把手枪,杨汉烈正在很专业的保养枪械。

    杨汉烈没有穿军装,看不出他的军衔,只知道他正经八百的职务是国民革命军二十七集团军第二十军直属骑兵连连长。不过,以一个连长的职务,能够调动一趟专列,这个连长的能量非同小可。

    他先把一把德国进口的全自动毛瑟12拆得零碎,用沾了枪油的布子把零件裹上,尽量把枪油润进去。利用这段时间,他又拆开了另一把手枪。这是一把全新的手枪,在市面上极为少见,手枪十分精致,做工一流,没有喷涂的金属原色,更带出一份冷酷。外观看来,这把枪与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都不太一样,到是有点像缩小版的毛瑟,只是小得太多,比12短了足有三分之一。裸露的枪管结合了德国老橹格p08的意味,后半截有点像张嘴蹬。这把四不像的手枪很快也被杨汉烈拆开,也许因为是新枪,只是简单的擦了擦,然后用一块黑綢布裹了枪机部分,插进深黄色牛皮的快拔枪套里。处理完这一把,才把浸透了的毛瑟12擦了一遍,重新组装起来。空击了两声之后,也许是对枪械的性能比较满意,杨汉烈点点头。

    这支毛瑟12,是潜水大战后,莫敌送给杨汉烈的纪念品,从民国二十七年到三十一年,这支枪换了不少零件,可枪仍然还是那把枪。莫敌在潜水之战之前,最爱的枪械就是毛瑟12,把跟了自己两年的配枪送给杨汉烈后,莫敌再也没有正经八百用过枪,平时悬挂在腰上配像的枪是一把枪牌橹子,经常一年到头打不出一粒子弹。

    全新的四不像手枪是杨汉烈专门带给莫敌的见面礼,一把才从德国进口不久,名叫*p38的新枪。为了适应中国市场,德国专门给中国定制了一批使用张嘴蹬7.62x22规格子弹的*p38。因为p38的枪管比张嘴蹬长四公分,子弹的稳定性更好,有效射程也更远,最主要是的,克服了张嘴蹬越打越没劲的缺点,可以说,是现阶段最高级最优秀,性能最好的*。

    从宜春西站一下车,在月台上,骑兵连弟兄开始整装,除了武器弹药,其他物品一率不带,然后跑步前往鼓楼西大街。二十军骑兵连果然精悍,一色的德制28*,侧插的弹匣,蜂窝型的枪管散热孔,整齐划一的步履,一身腾腾的杀气,无不向沿途民众显示这是一支强军。

    杨汉烈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在向导的带领下,一头冲进95师师指挥部。看到这么一伙明枪实弹的家伙冲过来,95师大门的双岗如临大敌,如果不是骑兵连一身与95师完全一样的着装,哨兵差点鸣枪示警。

    “我是二十军军部的人,找军统宜春工作站的麻烦,兄弟告诉我,格老子的军统那些龟儿子在那个地方?”杨汉烈问岗哨。

    不是找自己的麻烦,岗哨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把枪收回,背上,说:“我带你们去。”于是在门统的那座小院子前,就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军统宜春工作站俩个特务人员,今天晚上倒了血霉,九点不到,被罗奇冲进来带走了押犯,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十二点不到,又冲进一伙,这一伙,更不讲理,直接就开枪。子弹穿过院门,射进正房,有几颗子弹,差点把睡在值班床上的军统特务给当场收拾。特务也不是蠢人,立即明白了发生这些事的原因要点,宜春工作站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问题,肯定就是因为收押了那个叫陈司楼的安庆汉奸。

    “别开枪,有话好说。”裤子还没有抽到位,鞋子也来不及穿,特务冲了出去,狂舞着双手,高声叫响着。

    “说你妈说!”杨汉烈骂道:“莫老大呢?”

    特务顿时哑了口,他只知道陈司楼,可不知道谁是莫老大。还是另一个值班特务灵醒,之前他听到了罗奇跟莫敌的对话,这时也走出了正屋,问:“可是那个叫百寿莫敌的莫天纵?”

    杨汉烈点点头,说:“就是他。格老子,谁给了你们宜春这些特务烂蛤蟆狗胆,敢抓我们莫老大,活够了。快点,把人给我放出来,我数一二三,数完不见人,老子一把火把你们这个贼窝烧了。”

    特务急了,连忙说:“不是我们抓的,是我们主任孙鹏举干的,人也不在我们这,95师罗奇师长接走了。”

    “人是你们弄回来的,弄回来又让别人弄走,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老子第一个让你们两个垫底。”杨汉烈叫道:“把这两个抓起来,吊在院子里,等找到莫老大再发落他们。”

    说罢,拿着电筒在小院子里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人,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一个久违的面孔出现在面前,一副尖嘴猴腮的嘴脸,不是四年未见的莫敌又是谁。

    “汉烈老弟四年不见,更见威风了!”莫敌双手抱拳,深深鞠躬,说:“深夜来救,天纵谢谢了!”

    “莫老大!”杨汉烈三步两跳冲向莫敌,一把搂起,哈哈大笑。杨汉烈甚是魁梧,搂着莫敌,颇见差距,莫敌被搂得双脚离地,狼狈不堪。只听杨汉烈欢快的说:“接到我父亲转给我的电报,差点没把我吓死。一边让我父亲去电要求95师先代为妥善处理,一边找车子过来,紧赶慢赶,也搞到半夜才到宜春。这大半天加半夜,莫老大没有吃到苦头吧?”

    莫敌摇摇头,说:“幸亏95师罗奇师长施以援手,否则,还真要吃苦头。”

    军统工作站这边一响枪,莫敌估计得七七八八,飞身下床,简单穿好衣服,在值班军官刘参谋的陪同下,跑向军统小院。在门口,看到杨汉烈在大显威风,莫敌笑了,他认识的杨汉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杨汉烈告诉莫敌,火车还等在宜春车站,如果可以,马上离开去往澧陵。

    莫敌没有说话,陪莫敌过来的刘参谋说话了:“杨公子,如果此时莫处长离开,军统方面结不了案,我们师座也不好向军统交待。不如找个地方,喝点小酒,然后住下,明天处理好之后,再行离开。莫处长前程似锦,不好在军统那里留下什么暗笔。军统虽然下贱,调查统计局的权力不小,能少一事就尽量少一事。”

    杨汉烈没有理睬刘参谋,眼睛望着莫敌,在他看来,刘参谋一个小小上尉,完全可以无视。

    莫敌拍拍杨汉烈的手臂,说:“刘参谋说的不错,有始有终为好。见到了你,我就知道自己平安无事了,特别高兴,不如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刘参谋插话说:“鼓楼下的夜市现在正洪火,宜春的夜市花样不少,我陪你们去。”

    杨汉烈叫过骑兵连的弟兄,让他们也去鼓楼下吃上一些宵夜,然后返回火车上休息,告诉司机,立即开车返回。火车车次管理得很严格,能够在晚上给自己弄一趟专列已是天大的情面,自己可以不回去,但是火车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去。骑兵连的一排长不太放心的看着杨汉烈,说是不是留几个人在这里供公子调谴。杨汉烈笑着说:“这是95师的地盘,谁敢在罗千岁头上动土。”

    “这句话说得好,我爱听。”不远处传来罗奇畅快的笑声:“早就听说杨二公子为人洒脱,今天一见,更胜闻名。杨汉烈星夜赴宜春,莫天纵慧眼识英雄,这个段子,明天就会从宜春传出。”

    罗奇让刘参谋带着骑兵连的弟兄们去宵夜,为了赶时间,也许是因为人数太多,刘参谋没有让骑兵连的人在夜市摊上坐着吃,而是买了一大堆东西上车,既能填饱肚子,还不耽误时间。罗奇是黄埔系的精英,行为做事,很讲规矩,铁路是国家命脉,绝不能等闲相待。

    莫敌回到接待处,告诉周世铭是杨汉烈到了,所谓自证问题,迎刃而解。让周世铭放心休息,自己与杨汉烈罗奇等人去外面吃点宵夜。周世铭担心了一夜的问题尘埃落地,浑身轻松,告诫莫敌少喝点酒,便放心的睡了过去。

    宜春的宵夜,照亮了半条街,萍乡产煤,宜春一带几年前就有火力发电,因为有电,便有了昏黄的路灯,有了路灯,就有了夜生活。宵夜的食品与正餐的差不多,偏向于简单的食谱,比如说鸡鸭鱼肉,就少一些。最多的是炒扎粉的摊子,一股浓香,弥漫了半条街。

    杨汉烈的一梭子弹,把应该惊醒的人都给惊醒了,不一会,孙鹏举一身便装跑到了鼓楼,找到罗奇等人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对杨汉烈说:“军统宜春工作站孙鹏举见过二公子,久闻二公子大名,今天终于见识了。二公子的确够猛,大半夜的动枪,不知道的还以为日本人打过赣江来了。”

    杨汉烈斜了他一眼,说:“你走运,有振武将军给你擦屁股,要是我进来的时候,莫老大还被押在那间四面通风,坐立难安的小牢房里,我不把你整个工作站杀光算你命好。”

    孙鹏举嘿嘿笑了两声,他没有反驳杨汉烈,但是也不相信杨汉烈敢端了他一个工作站。

    他不相信,莫敌却对此深信不疑,以杨汉烈的性格,火爆脾气,公子生性,灭掉一个军统工作站,并非没有可能。只见杨汉烈从腰上解下一条武装带,武装带上面挂着快插枪套,枪套里赫然一把*p38。把武装带连枪带套递给莫敌,说:“送给你,出门在外,也要有点防身武器才行,看到那些不长眼,直接动手,送他归西。”

    莫敌苦笑了一声,这次出行,倒霉就倒霉在武器上了!如果不是那把南部十六,日军宪兵就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如果自己没有去到最后那节车厢,就不会跟这个孙鹏举偶遇,也就不会发生这些节外生枝的事。武器是好东西,有时候也会给自己生事。但是仔细一看面前这把崭新的手枪,又不由自主伸出手,把枪拿了起来。

    真是一把好枪!